我的从军路(二)——我心目中的侦察连

我的从军路(二)——我心目中的侦察连

吉兰泰盐湖

1970年12月,我们16个泗水新兵被一辆军用敞篷卡车从贺兰山大磴沟火车站,一起拉到了戈壁沙漠中的一个小镇的,这就是吉兰泰。当时,我们侦察连在这里驻训。吉兰泰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产盐之镇,两排破旧的宿舍原是工人居住的,吉兰泰盐场安排给侦察连作为临时军营、伙房和马厩,虽然破旧但能避风挡雨。

两排宿舍座西朝东,里边是长长的走廊,一间间用墙隔开,前排住的是二排和三排,后排是一排和连部,我被分在二排六班,我们班住最北边的一间,也就是十平米左右,一溜通铺,一张破三抽桌,一个简易破墙柜,这是我们班的全部家当。我们二排六班共九人,班长、副班长、三个老兵,加上我们四个新兵。六班长叫张金亮,山东冠县人,个头不高,长的挺墩实,大脸盘,眼睛不大,老眯缝着,说话响亮,尖嗓门。副班长幺法文,也是冠县人,中等身材,两只眼睛挺大,说话慢声细语,像个害羞扭捏的小媳妇,给人的感觉稳重。

我的从军路(二)——我心目中的侦察连

吉兰泰处在乌兰布和沙漠的西南边缘

新兵进了部队,不一样的人生轨迹也就开始了。该学的东西,该认识的东西太多太多,频繁的政治教育,紧张的军事基础训练,每天枯燥的整理内务,各种条例框框的学习,当你把领章帽徽郑重佩戴上的时候,你就是一位堂堂的军人,名副其实的解放军战士,你肩负的责任,你的一切,就交给了国家,交给了部队,也就牢牢的系在部队这辆战车上,和你所在的连队同呼吸、共命运,不管风吹雨打,雷霆万钧,都得紧跟这辆战车,一切行动听指挥,那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允许你后退半步。即便是粉身碎骨,牺牲生命,也只能在所不辞。这就是军人,这就是军人固有的精神。

陆军二十师侦察连是刚组建一年多的连队,他伴随我在恶劣环境下一块成长。给我的少年和成年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遥望当年,在那艰苦的峥嵘岁月里,我和我的战友兄弟们,经历了太多太多,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在单调枯燥的部队生活里,新兵是最有故事的,老兵嘴里的“新兵蛋子”不知在部队里是传统啊,还是老兵嘴里的诙谐,至今我都没搞明白,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骂人,老兵都这么叫,也就习以为常了。

我的从军路(二)——我心目中的侦察连

王宜胜在部队老照片

我第一次被老兵骂“新兵蛋子”,是在我当兵第二个星期天里,那也是进部队第一次洗澡,吉兰泰澡堂不大,一个连洗澡得分三批,连干部和我们二排是一批,进了热气腾腾的澡堂子,衣服一脱赤身裸体的一个模样,也就不分干部战士了。唯有我没有脱衣服,站在一旁看他们洗澡,这时和我结对子的老兵陈根贵,喊了一声:“王宜胜,你个新兵蛋子怎么不脱衣服?”我的脸当时就红了,这时老连长也喊我:“快进来洗啊,你怕水啊?”我心想,我就在泗河岸边长大,我能怕水吗?我怕大伙笑话我!所以……大伙都看我,我把心一横,三下五除二脱光,就进了池子,大伙齐刷刷的眼光一瞅,顿时澡堂里哄堂大笑,臊的我直溜蹲到水里,那时的我,不光是15岁多年龄小,也可能是在家生活不好,营养不良,造成的别人有的东西,暂时我还没有,从那次洗澡过后,我真成了侦察连的新兵蛋子小屁孩了。

老兵哥哥、新兵兄弟都很喜欢我,我唱歌,学唱豫剧,平时说话都是童子腔,嗓门高,那是在家走街串巷卖豆腐吆喝练出来的。每晚班里读报纸,班长都是让我读,刚开始磕磕巴巴,不认识的字我就问班长,问文化高的新兵佟国玉,久而久之我的文化水平有了很大提高。读报流畅,班务会发言也能积极参与。说起班务会,又是连队传统的一大特点,每周日晚上必须的,谁闹情绪,战友间有什么矛盾,有什么过节,通过班务会集体帮助解决,再一个就是一对一的谈心,新兵进部队思想波动大,有时想家也闹点小情绪,每到晚上班干部老兵们,差三隔五的找新兵谈心,你还别说效果还真不错。我曾经经历过一次有意思的谈心,也是一次尴尬无奈的谈心,这次谈心并不是我闹情绪,也不是犯什么小错误,而是我干了一件难为情、没人知道的丢人事,这件事让我偷笑了一辈子。

我的从军路(二)——我心目中的侦察连

侦察连的新兵训练真苦啊!一天早晨,全连全副武装越野长跑,这是新兵训练以来第一次经历。刚跑出去不过百米,心跳加快,张着大嘴气也不够喘的,五脏六腑都在发涨,汗流满面,脚步越来越沉,也越来越慢,我第一个掉队了。早饭后开始队列训练,稍息,立正,齐步走,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最难的就是踢正步,它是固定的基本动作,全连、全排、全班的训练中,必须步调一致,踢出去的脚尖都得在一个水平线上。下午是捕俘拳的基本功训练,左右弓步冲拳,马步蹲裆,金鸡独立的站桩,累的我真像脱了气似的,骨头架子都感觉要散了。晚饭也不想吃,只喝了两大碗米汤,熄灯号一响,脚也没洗,就钻被窝里面进入了梦乡,梦里我还重复着白天的训练动作,一泡尿憋得我难受极了,哨音刚响,我找了个没人的墙旮旯,美美的撒了泡尿。黎明时分,一声声滴滴答答的号声把我警醒,我刚一折身,当时愣了,不好,我尿床了!

怕人看见尿湿的褥子,我半折起来的身体又躺了下去,不知如何是好。左右为难的我第一次说了谎,向班长报告,我说班长我头疼,浑身难受,班长说你可能感冒了,我叫卫生员过来给你看看,全班的人都安慰我,说不要急,好好休息。我们二排长李奎听说我病了,赶忙到我们班来看我,先摸了摸我的头,又摸了摸他的头,说,不发烧啊!他给我掖了掖被子,好像发现点蹊跷,诡异的冲我微微一笑,走了出去。卫生员送来了药,炊事班班长幺贵江,听说我这小老乡病了,亲自送来了病号饭,我当时的心情真是羞愧难当,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一天闷闷不乐,为自己撒谎而内疚。吃过晚饭,副班长幺法文把我叫了出去与我谈心,他认为我小,可能想家闹思想情绪,苦口婆心的给我讲了很多道理,我只是听也不说话,哑巴吃饺子我心里有数,只是尿床丢人的那点事我不敢明说。谈完心,刚回到班里还没坐下,老兵张子龄又把我叫了出去,这心还得接着谈,我虽当兵时间不长,对老兵的情况也稍微知道一点。老兵张子龄,山东冠县人,漫长脸,有点酒糟鼻子,脸上不断的起豆豆,说话爱喳喳呼呼,老兵们给他起了绰号“假干净”,背地里叫他“七层”,我至今没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可能是说有点缺项吧!谁要动了他的东西,他准会转着圈的急。我们两个找了个僻静地方坐下,他就打开了话匣子:宜胜啊,咱们两个可是老乡,当兵不能想家,当兵多好,人又多,吃的好穿的又好,往后啊你得听我的,不能和陈根贵走的太近,我越听越不顺耳,黑灯瞎火,云里雾里的你都说了些什么呀!我忍不住光想笑,最后终于哈哈哈的笑出了声,气得他起来拔腿就走,边走还边嘟嘟囔囔,到了班里嚷嚷道:这个新兵蛋子,太不像话了,我给他讲了那么多革命道理,他不光不听,还笑,一点不谦虚,一点也不严肃。他刚说完,全班顿时笑成一片,尤其是陈根贵拍着巴掌笑的最欢,我知道陈根贵和张子龄平时相互有些不服气……

陈根贵是江苏连云港人,细高个,文化程度虽不高,但人精神,做什么事情都是干净麻利快,从不拖泥带水,给我的新兵过渡期树立了很好的榜样,我与陈根贵在班里结成的对子,他从各个方面给了我很多的帮助和指导,至今不能忘怀。

我的从军路(二)——我心目中的侦察连

《解放军画报》封面刊登的二十师侦察连在中蒙边界巡逻时配画照片

随着新兵生活的一天天过去,我对侦察连也有了大概的认识和了解,我们侦察连是新组建的连队,各方面的条件都不是很好,但是连队的精神面貌那是没说的,老兵告诉我们,就现在的条件比起一年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可想而知,才创建侦察连的时候是何等的艰难。侦察连是老兵们用双肩一步步,从遥远的地方背到吉兰泰的。侦察连治军特别严格,从军人风纪,到军事训练,在整个二十师都是数得着的连队。没有固定的营房,长年在边防上轮流驻防,特别注重军民关系、军地关系,得到地方政府大力支持和各民族群众的称赞爱戴。

越是艰苦越能锤炼部队的战斗力、凝聚力和向心力。那时侦察连条件简陋,物资匮乏,但是连干部们积极想办法,学习南泥湾精神,自力更生,五班在班长郎宝臣带领下,硬是在沙漠里开出一片片菜田,我们的炊事班更是辛苦,除了做饭外,还兼饲养员养猪,我们不但种菜、养猪,还养羊,在戈壁滩上搭起了地窝子,盖起了简陋的羊圈,由少积多形成了不小的规模,战士们轮流放牧着羊群,从此戈壁滩上有了穿军装的牧羊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连干部们积极运作,战士们不怕吃苦的结果。

(未完待续)


我的从军路(二)——我心目中的侦察连

王宜胜近照

作者小传 王宜胜,山东临沂人,生于1955年3月,1970年12月不满16岁入伍。历任陆军第二十师侦察连战士、连部通信员、五班班长等职。1976年3月退伍回到家乡,1977年23岁任大队(现为村)党支部书记,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本大队最年轻的支部书记,当时,大队下属12个生产队(现为小组),2400多人,干到1983年4月,自己承包60果园开荒植树,已成速生林。1998年进城打拼,现定居临沂市南坊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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