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瞞身份30年不回家被稱“不孝”,我們欠他一份感謝

導讀:2017年11月17日,在與全國精神文明建設表彰大會代表合影時,習近平總書記拉著一位古稀老人的手,邀請他坐在自己身邊。這一溫暖的場景通過電視畫面傳遍大江南北。

這個老人就是黃旭華。他曾隱藏身份30年不回家被罵“不孝”,習總書記卻為他讓座,我們都欠他一份感謝。

文 | 王莉

隐瞒身份30年不回家被称“不孝”,我们欠他一份感谢

2020年1月10日,中國等級最高的科技獎項——2019年度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揭曉。原中國船舶重工集團公司第七一九研究所黃旭華院士,獲得了由國家主席親自簽署的這項大獎,一同獲得的還有榮譽證書和800萬元獎金。這是繼2019年9月17日被授予“共和國勳章”後,黃旭華獲得的又一項殊榮。

作為我國第一代核潛艇總設計師,94歲高齡的黃旭華早已榮譽等身。他參與完成的我國第一代核潛艇研製獲1985年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特等獎,導彈核潛艇研製獲1996年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特等獎。1994年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2014年當選中央電視臺感動中國2013年度人物。此番再度榮獲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可謂意料之中。

黃旭華的獲獎理由是這樣寫的:試問大海碧波,何謂以身許國?青絲化作白髮,依舊鐵馬冰河。磊落平生無限愛,盡付無言高歌。這寥寥數語,正是黃旭華的一生寫照。

改名易志:“學醫只能救人,我要救國”

1926年,黃旭華出生於廣東省海豐縣一個偏遠的貧困鄉鎮,在家中排行老三,原名黃紹強。

黃旭華的父母都接受過西醫教育,篤信基督教,以診所和藥房懸壺濟世,在當地頗具聲望。母親是鎮上有名的助產師。無數個夜晚,只要有人來敲門請母親去接生,母親總是放下一切拿起藥包就走。那時接生助產的費用,完全依產婦的家庭情況而定,給多少是多少。有些貧困家庭拿不出接生費的,母親也從不計較。

母親的善良豁達,父親的仁愛剛毅,以及杏林之家還算殷實的家境,讓黃旭華的童年其樂融融。父母指望這個聰穎的三兒子長大可以子承父業。小小年紀的黃旭華也把從醫救人作為日後的努力方向。

然而,日寇的肆意橫行擊碎了他的夢想。

小學畢業時,七七事變爆發了。1939年,黃旭華從學校回到老家,正逢日機多次轟炸海豐。黃家的老屋就在海邊,黃旭華和兄弟、妹妹站在屋頂上,眼睜睜地看著天上日機三五成群,一次次從空中俯衝下來,把停泊在海邊的排排漁船炸成隨波漂浮的無數碎片。

一輪輪轟炸下的滿目瘡痍,讓黃旭華開始重新思考自己的未來。積貧積弱的祖國,比病入膏肓的民眾更讓人痛心。他意識到:“學醫只能救人,我要救國。”於是萌生了學航空學造軍艦用“科學”救國的想法。

黃旭華決定將自己的原名改為“旭華”,寓意為:“中華民族將如旭日東昇一般崛起,我要為祖國強大做貢獻。”

然而,在那個硝煙四起的年代,黃旭華曾幾度無學可上——小學畢業後輟學半年多,初中只讀了兩年半,高中倉促畢業。1944年在軍車炸藥箱上坐了整整7天到重慶“尋一張安靜的書桌”,進入國民政府為流亡學生開辦的大學特設先修班。1945年,被保送到中央大學航空系,接著又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交通大學(今上海交通大學和西安交通大學的前身)。

為什麼選擇了學造船?黃旭華回憶說,“日本人入侵後,我們被迫離開華南沿海家鄉,往內陸轉移。轟炸一來,必須躲到掩體中。那時我就想,要麼上天,要麼入海。”

面對中央大學航空系和交通大學船舶系的兩份錄取通知書,海邊長大的黃旭華選擇了造船。1949年,他從上海交通大學造船系畢業。同年,憑藉進步的思想、出色的表現,黃旭華成為一名光榮的共產黨員。

步步艱辛:“不到10年就實現了主席誓言”

核潛艇是集核電站、導彈發射場和海底城市於一體的尖端工程,其技術是世界公認的最高端、最複雜。

上世紀五十年代,外國反華勢力憑藉核武器屢次對中國進行核訛詐。當年中蘇關係尚處於蜜月期,中國提出請蘇聯幫助研製核潛艇。時任前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態度倨傲,聲稱“核潛艇技術複雜,花錢多,中國沒有水平和能力研製”。

不甘受制於人的毛主席聞言大怒,由此下定決心,“我們自己幹,核潛艇,一萬年也要搞出來!”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中國,物資匱乏,技術水平有限。在無外援經驗、無技術、無計算機的殘酷現實中,1958年,由聶榮臻掛帥的中國核潛艇總體研究設計所成立了。

那年,時任上海船舶工業管理局設計二處潛艇科長的黃旭華,突然接到去北京出差的通知。被秘密地召集至北京後,有過幾年仿製蘇式常規潛艇經歷的黃旭華出任副總工程師,成為中國最早研製核潛艇的29個人之一,開始了第一代核潛艇的論證與設計工作。

但即便是舉全國之力拔出來的“尖子”,黃旭華卻“連核潛艇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就像古希臘人談宇宙一樣”。他坦言當時並不具備研製核潛艇的基本條件。“第一,我們沒有這方面的人才,一個也沒有;第二,我們缺少這方面的知識,核潛艇到底是什麼樣子?我們沒人見過,一無所知;第三,我們手頭沒有任何的參考資料。一切都是我們自己從頭摸起,包括好多計算公式我們都是從頭論證的。”

當時沒有人見過核潛艇,沒有任何參考資料,兩眼一抹黑,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但自主創造畢竟不同於仿製,再加上核潛艇研製技術又是各國的高級絕密,握在黃旭華等研製人員手中的,除了一些模糊不清、從外國報紙上翻拍的外國核潛艇照片和零碎的真假混雜的報告之外,最珍貴的科研資料,竟然是兩個核潛艇玩具模型!

其中一個模型的由來頗為偶然。它是我國一對外交官夫婦回國途中,在國外機場一家超市裡發現了幾個孩子在玩一個灰色的核潛艇模型。外交官知道核潛艇是尖端武器,就買了一個帶回國給孩子玩。後來被有關方面得知後,就把這個玩具要來送給了719所。

黃旭華他們將玩具模型反覆拆裝,測量、記錄、繪圖,用測量尺、算盤加演算,反覆比對。中船重工集團公司首席技術專家張錦嵐1988年時,曾跟隨黃旭華參與核潛艇深潛試驗。他一度對用算盤計算核潛艇數據感到不可思議:“這可不是簡單的加減乘除,而是要運用三角函數、對數等各種複雜和高難度的運算公式和模型。為了一個數據,“噼噼啪啪”的算盤聲往往晝夜不停。

從最初的方案論證開始,到方案設計—初步設計—技術設計—施工設計,黃旭華率領的719所核潛艇設計專家團隊,總共為“401”艇畫了45000張設計圖紙。如果把它們一張一張連接起來,大約有30公里長。黃旭華和同事們正是用各種土辦法,解決了許多尖端技術問題。

1965年春,“09”工程的各項工作得到實質性推動。專司核潛艇研製的“中國核潛艇總體研究設計所”在渤海灣的一個荒島——葫蘆島成立。黃旭華也隨即開始了荒島人生。

這個半島當時一年刮兩次風,每次刮半年。島上每人每月可領3兩油,他和同事曾在半年內一點油星也沒見到。黃旭華的工作,不僅要克服惡劣的自然環境,更有來自於“文化大革命”的各種干擾。

和很多知識分子一樣,當時黃旭華被打成“臭老九”。下放到了養豬場,白天與豬同食,晚上與豬同眠。養豬場就一個灶頭一口大鍋。每天早晨煳一大鍋紅薯,像樣點的紅薯挑出來自己吃,剩下的就都餵豬。

黃旭華在豬圈和設計室、建造廠之間來回跑,今天是“豬倌”,明天是“設計師”,後天又是“臭老九”,來回折騰。

好在後來,聶榮臻元帥以中央軍委名義簽發全國一份《特別公函》,強調建造核潛艇“是偉大領袖毛主席親自批准的一項重要的國防尖端技術項目,要求各有關單位保時間,保質量,圓滿完成任務”。命途多舛的“401”艇建造雖然磕磕絆絆,但總算沒有停止。

1968年5月,我國第一艘核潛艇在核潛艇總體建造廠開始放樣,核潛艇建造正式拉開帷幕。在“091”首艇(型號)的製造過程中,黃旭華及其建造者們再次克服重重困難,甚至採用了磅秤稱量的笨辦法來控制各種設備及艇體重心與重量的方法。

步步為營,步步艱辛。我們沒有機會親眼得見,也很難以現代人的眼光,體會到當時的第一代核潛艇人究竟是承載著怎樣的艱辛和壓力,讓核潛艇技術—這項世界公認的最複雜的技術,一點點從無到有。

終於,在適逢毛澤東主席77歲生日的1970年12月26日,我國第一艘魚雷攻擊型核潛艇順利下水,成為繼美、蘇、英、法之後世界上第五個擁有核潛艇的國家。

黃旭華至今記得,在“401”艇正式交付海軍的儀式上,錢學森激動地說:“毛主席說‘核潛艇,一萬年也要搞出來’,現在不是一萬年,不是一千年,不是一百年,也不是十年,八年半我們就搞出來啦!”

是的,黃旭華和他的團隊交給祖國和人民的答案,是全世界都不曾做到的:八年半!其建造週期之短,在世界核潛艇發展史上都極其罕見。

首艇深潛:“我和你們一起去”

第一艘核潛艇“401艇”下水,解決了中國有沒有核潛艇的問題。但有的設備可靠性比較差,加上“文革”的破壞,不少設備還達不到

人們期待的水平。隨後10餘年,科研人員在後續的“402”“403”型號上不斷進行改進。19 8 8年初,“4 0 4艇”來到南海,準備向“極限深潛”的目標衝刺。這是核潛艇在服役使用之前進行的一個重要檢查步驟,也是最危險的環節。世界上曾有10多艘核潛艇在進行試驗或航行時沉沒了。當年著名的美國“長尾鯊號”潛艇就是在深潛試驗時,下去後再沒有上來,艇上100多人全部葬身海底。

海軍和719所、核潛艇總體建造廠為這次深潛做了周全的準備。但是準備工作越充分、越周全,大家的精神壓力也就越大。

時任核潛艇總體建造廠廠長助理王道桐說,他當時是船廠派到深潛現場的總負責人,船廠在深潛試驗前為參加此次試驗的十幾位同志拍了“生死照”,以防萬一失敗後做個“最後的留念”。而參加深潛的年輕艇員也一腔熱血,有幾十位甚至寫好了遺書。要知道,“核潛艇艇體強度、密封性如果稍微有一點問題,外部水壓造成的進水速度、強度就會像子彈一樣具備強大的殺傷力。”

“404”艇艇長王福山請黃旭華去幫助做艇員思想工作,緩解一下過分緊張的情緒。上艇後,黃旭華也感覺到氣氛有點沉重。他問艇長“: 你們是怎麼做思想工作的?”艇長說:“我們強調這次任務光榮啊。”

黃旭華說:“完了。你們老說‘光榮’,這些小夥子會以為就是讓他們去‘光榮’的。不怕犧牲是崇高品質,但我們深潛不是要他們去犧牲,是要完成任務、要拿到深潛的數據再回來。”

他當即對艇長說:“作為核潛艇的總設計師,我對核潛艇的感情就像父親對孩子一樣,不僅疼愛,而且相信它的質量是過硬的,我要跟你們一起下去深潛。”

60多歲的黃旭華做出如此決定,讓人們大為驚訝。總設計師的職責裡並沒有親自參與深潛這一項,世界上更是沒有先例。

許多領導都來勸他,但黃旭華很堅決。他誠懇地說:“首先我對它很有信心。但我擔心深潛時出現超出我現在認知水平的問題,而且萬一有哪個環節疏漏了,我在下面可以及時協助判斷和處置。”

1988年4月20日下午,南海碧波萬里。執行深潛任務的“404”艇駛離軍港,前往200多海里外的試驗海區。艇上有本次試驗副指揮長、北海艦隊副參謀長王守仁和技術負責人黃旭華等100多位勇士。

下潛不久,突然出現了水聲通訊不暢的問題。艇內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於是邊排除故障邊等待。

部隊有唱歌的傳統。為了緩解緊張的氣氛,這時有人唱了《血染的風采》。在指揮艙二層的黃旭華笑著說:“這首歌我也喜歡,但現在唱太悲情。我們是去做試驗的,不是去犧牲的。我們要唱就唱《中國人民志願軍戰歌》,‘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氣勢雄壯,充滿信心。”

上午11時,接到繼續下潛的命令,“404”艇如同一條鯨鯊向預定的深度潛去。從水深200多米開始,核潛艇的耐壓殼體受到深海越來越強的擠壓,有的艙門打不開了,艇身還不時傳來“咔咔”的聲音,在深海里聽上去格外“瘮人”。

深潛時,一塊不到撲克牌大小的耐壓殼體上,要承受一噸多重的壓力。潛艇用於觀通的升降裝置固定支架被一點一點地壓彎了:而當潛艇從海底上升起浮至海面時,這鋼鐵做的固定支架竟然又一點一點地被拉直,可見極限深度的壓力有多大!而且有幾個艙室的填料函出現了滲水,能聽到“滴滴嗒嗒”的漏水聲。

核潛艇有沒有危險,還能不能繼續下潛?黃旭華當時格外沉著。他和艇上幾位領導一商量:核潛艇狀態良好,沒有問題,繼續下潛。外表淡定的黃旭華,內心其實也很緊張。

他事後回憶說,“我當然也緊張,我要對全艇100多個人的生命負責啊,我可能是艇上最緊張的人!但我不能讓人家看出我緊張,我一緊張別人就更緊張了。”

好在之前的準備工作做得很充分,每個關鍵部位都安上了記錄潛艇結構承壓變化的應變片。中午12時,指揮艙裡深度計的指針顯示,核潛艇穩穩地潛到了極限深度,還略有超過。此時,艇體不再發出“咔咔”聲,幾處滲水處也並未加劇。核潛艇的耐壓殼體和通海系統安全可靠,全艇機械設備運轉正常,我國自行研製的第一代魚雷攻擊型核潛艇達到了設計目標,符合實戰需要。

當水手長報告核潛艇已經重新回到水深100米時,艇上所有人的激情和興奮再也憋不住了,爆發出一陣足以掀起巨浪的歡呼!這次深潛試驗取得成功,產生了兩個效果。一是“404艇”成為我國第一代魚雷攻擊型核潛艇的定型艇。二是從此以後,核潛艇總設計師隨同首艇一起深潛,成為了719所的“光榮傳統”。

俄羅斯在發射載人飛船時,有一項儀式令人印象深刻。航天員進入飛船前,飛船總設計師會在任務書上簽名,並告訴航天員:“沒有把握我不會送你們去。”而黃旭華有所不同。當我國第一代魚雷攻擊型核潛艇開展深潛試驗時,這位總設計師說的是:“我和你們一起去。”

隐瞒身份30年不回家被称“不孝”,我们欠他一份感谢

軍用潛艇停靠港口引來民眾參觀

埋名卅載:“當無名英雄,是小事情!”

核潛艇技術被世界各國列為最高級別的機密。進入核潛艇總體設計組這個“天字第一號”絕密工程後,黃旭華就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過上了隱姓埋名的生活。

黃旭華憶及當年初到北京,領導說了三點。一是“你被選中,說明黨和國家信任你”;二是“這項工作保密性強,這個工作領域進去了就出不來,即使將來萬一犯了錯誤,也不能離開,只能留在裡面打掃衛生,因為出來了就洩密了”;三是“一輩子出不了名,基本跟外界隔絕,只能當無名英雄”。

憑藉當年在地下黨工作時培養的組織性、紀律性,黃旭華毫無猶豫。“黨和國家信任你”,是那個年代的年輕人最為看重的榮譽。相比之下,“一輩子出不了名,基本跟外界隔絕,只能當無名英雄”又算得了什麼呢?

1957年元旦,黃旭華在執行任務前回到闊別許久的老家。63歲的母親再三囑咐:“解放前因為戰爭總回不去,現在解放了,工作穩定了,要常回家看看。”黃旭華滿口答應。

但此後30年的漫長時光裡,對父母而言,黃旭華只是一個會按月給他們寄生活費的神秘的北京信箱號碼。

1961年12月,一直不知道兒子在幹什麼工作的父親因病去世,黃旭華沒能送上父親最後一程。他心裡很難過,“我也想回家去送送老父親。但我知道這項工作的保密紀律很嚴,雖然我知道如果我提出來,組織上是一定會批准讓我去的,但這會讓組織上為難。我身上帶的‘密’太重大了,當時的研究任務又這麼重,我只能打消了這個念頭。”

1970年,我國第一艘核潛艇研製成功的消息傳遍世界。遠在汕尾老家的母親,絲毫不知這一震驚世界的壯舉是人間蒸發了的兒子領頭創造的。

家裡的兄弟姐妹中,他和二哥相處最好。

1985年二哥病逝前,很想再見他一面。妻子也委婉規勸,錯過這次可能就沒機會再見了。可是他工作繁忙,當時又正逢核潛艇設計方案敲定的關鍵時刻,他最終未能回老家相送。

30年中,他沒有回過一次老家,8個兄弟姐妹難免對他有所埋怨,弟弟妹妹們都說,三哥大學畢業了就忘了家,忘了養育他的父母。家人的關係逐漸淡化。

1986年11月,黃旭華借到深圳大亞灣核電站出差的機會,回到闊別三十年的廣東老家。離家正壯年,歸來已花甲。母親已經成為白髮蒼蒼的93歲老人。黃旭華在廣東肇慶陪伴母親三天後,即告辭回所。他眼含淚花說“: 人們常說忠孝不能雙全,我說對國家的忠,就是對父母最大的孝。”

直到1987年,第一代核潛艇的保密程度出現了些微的鬆動,一位作家發表了一篇長篇報告文學,講述了一位核潛艇總設計師為中國核潛艇事業隱姓埋名三十年的事蹟。黃旭華把這期《文匯月刊》寄給母親,這篇文章雖然沒有提到“黃旭華”三個字,但寫了“他妻子李世英”,老母親知道這是她的三兒媳。讀罷,老人把其他的子女都叫到身邊說:“三哥正在為國家做大事情,你們從此不許說三哥的不是。”

黃旭華的妹妹後來告訴三哥,此後,每當老母親想念老三了,就把這本《文匯月刊》拿出來閱讀。每讀一次,都雙淚長流。

1995年,母親去世。彌留之際,還對黃旭華的弟弟妹妹說:“三哥的事,大家要理解。”多年後,妹妹把這一場景向黃旭華敘述,他涕淚縱橫,泣不成聲。

黃旭華曾在一次接受媒體採訪時動情告白:“我非常愛我的夫人,愛我的女兒,愛我的父母。但是,為了核潛艇我可以犧牲一切。”當黃旭華被問到,這些年間你有過想家的時刻嗎,又是怎麼自我排解的呢?他回答了三個字:“我忍著。”

與對家人隱姓埋名相比,黃旭華的妻子李世英承擔了更大的生活壓力。忙時,黃旭華一年中有10個月不在家。結婚8年後結束兩地分居,李世英才知道丈夫的工作性質。

黃旭華的生活簡單隨性。作為一個官至廳級、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的專家、中國工程院院士,黃旭華當年的待遇十分普通:辦公室裡沒有空調,全研究所有空調的房間除了接待室以外,就是安放了貴重儀器的一些試驗室。論住房,1982年,黃旭華擔任所長時分房,沒有人願要頂層和一樓,所裡的黨委書記挑了一樓,他挑了頂層。夏季頂樓的室內溫度經常達到39.5攝氏度,直至2005年,家裡才裝了一臺空調。論用車,黃旭華沒有自己的專車,所裡最好的兩輛小車是買了幾年的“桑塔納”。他甚至連出去理髮都嫌麻煩。後來,妻子買了理髮工具學會理髮,給他剪了幾十年。

三十載隱姓埋名,六十年奮戰一線。黃旭華的人生,正如深海中的潛艇,無聲,但有無窮的力量。

黃旭華反覆強調,從五六十年代就投身國防科技事業的人中,像他這樣的人,遠遠不止他一個。黃旭華以及許許多多像黃旭華那樣的人,為國家做出了巨大貢獻,卻把名利看的淡如水。他們是中國知識分子和工人中最優秀的一群。

2016年,上海交通大學建校120週年之際,黃旭華回到母校參加慶祝活動。他在演講中動情地說:“若有人問我們如何評價這一生,我們會說,此生沒有虛度,我們的這一生都奉獻給國家、給核潛艇事業,我們僅用不到10年的時間就實現了毛主席‘核潛艇,一萬年也要造出來’的誓言,我們此生無悔!”

作者單位為中共遼寧省朝陽市委組織部

本文刊發於國企雜誌 三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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