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父親去世,母親經不住親戚冷眼急忙改嫁,卻陷入不幸婚姻


故事:父親去世,母親經不住親戚冷眼急忙改嫁,卻陷入不幸婚姻

我和他第一次見面,是在我十二歲那年。我媽帶著我上他家去,見了他和他爸,去之前,媽還特地給我換上了過年才能穿的衣服,我問媽我們要去哪兒,她也沒說,只讓我別問。

他比我大兩歲,剪了很短的寸頭,看人的眼神像未經馴服的野獸。

奇怪的是他們父子倆長得一點也不像,他爸渾身的肉都是鬆弛的,眼皮無神地耷拉著,酒氣燻得我頭暈。

當晚我們在一家小餐館吃了一頓飯,之後我和媽就住進了他們家,媽讓我喊他哥哥,喊他爸也叫爸,我緊閉著嘴不肯喊,媽還颳了我一巴掌。

他家比我以前的家大一點,但也是同樣的簡陋,因為沒有多餘的房間,我不得不和他住一個房間,中間掛一個簾子意思一下。

第一晚我哭了,我想到死去的爸爸,雖然他待我也不好,但畢竟是親生的,似乎天然就有一種沒法割捨的感情。他是在工地施工時從棚架上摔下來摔死的,由於是他自己的失誤,我和媽拿不到什麼賠償金,爺爺和奶奶本就因為媽沒生男孩而對她頗多意見,爸死的第二天,我和媽就被掃地出門了。

媽帶著我哭哭啼啼地回孃家,姥爺姥姥早就過世了,現在當家的是舅舅,舅舅對於媽來投靠他倒沒發表什麼意見,但舅媽容不下我們,整日罵罵咧咧,怕我們給家裡帶來衰氣,最後媽經人介紹,認識了李海,李海的名頭早在村裡打響了,是個大酒缸子,他放話說自己要麼喝要麼死,這輩子都不可能戒酒的。他酒品不好,平常看著人模人樣,一喝了酒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抓著老婆孩子一頓打,天天能聽到他家傳出的女人孩子的尖叫聲,路過的人搖頭嘆口氣,“造孽喲!”也沒人想著要去阻止,家務事嘛,外人怎好插手的?

李海他老婆有一天終於受不了了,偷偷跑了,再也沒有回來過。李海家也沒再傳出過尖叫聲,大家都以為他因為老婆跑了的事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了,媽也被這種說法誤導,答應和他搭夥過日子。

媽當時也是走投無路了,去哪裡都受盡冷眼,她一個沒受過教育,只知道洗衣做飯的女人,讓她一個人帶著我去闖世界,她怎麼辦得到?所以我不怪她,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我都不忍心怪她。

我在黑暗裡,緊咬著被子不敢哭出聲,簾子忽然被人暴力地拉開了,藉著月色,我看見李霖暴怒可怖的一張臉,他不由分說地拽著我,他比我高很多,力氣也大,幾乎像提小雞一樣把我扔到門外,他說:“真晦氣!我最討厭聽人哭了,你想哭就在這裡哭完了再回去。”

他點起一根菸,慢慢往屋裡走,我覺得他可恨極了,一時間所有的委屈都湧上心頭,我張嘴哇哇大哭起來,把他嚇了一跳,他飛奔過來捂住我的嘴,“你瘋了?你想吵醒全世界是不是?”

我竟然有一種勝利了的快感。

他又把我提回房,這回我不哭了,我躺下睡覺,很快就睡著了。

月考的成績出來了,在週一的早會上,校長給我們頒獎,我拿了一等獎,我站在臺上看著底下的人的時候,我想我一定要往更高的地方走,我不要爛在泥裡,我不要。

散會後,學生三兩結伴往小賣鋪去,我拿著獎狀,低著頭往教室走,他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坐在教學樓前的大樹下乘涼,我經過時,他那些朋友就起鬨:“哎!李霖,那不是你的便宜妹妹嗎?”

“你少跟人攀關係,人家可是全級第一名,你配做人哥哥嗎?”

李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一句話都沒說。我假裝沒看見他,腳步加快遠離他。

晚上回到那個小房間,他問我白天為什麼假裝不認識他,我說我沒有,他說別撒謊,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然後我默認了。

他又大力拉開簾子,一言不發地瞪著我,我過去把簾子拉好,他又拉開,我又拉好,反覆幾次,誰都不肯罷手,罷手就等同於認輸,我和他誰都不想輸。

在我和他僵持不下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我聽見李海口齒不清地在罵人,他似乎是走進了廚房,傳出鍋碗瓢盆摔碎的聲音,接著是我媽的求饒聲。

到下半夜,李海累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媽哭了一會兒,也讓我們早點睡,明天還要繼續上課。

李霖自己給自己上藥,藥味傳到我這邊,嗆鼻得很。我很想哭,但又想起他討厭人哭,極力忍了下來。

哪料他卻說:“想哭就哭吧,這次不罵你了。”

然後我就小聲地哭了起來,在這個滿是藥味的房間裡,我感覺不到我有未來,我看到的都是黑暗。父親去世,母親經不住親戚冷眼急忙改嫁,卻陷入不幸婚姻。

第二天我看到媽,跟沒事人一樣招呼我吃早餐,我看著她哭腫的眼睛,我哽咽地哀求她:“媽,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媽擦了擦淚,說:“好孩子,你別管這些,只管好好讀書,等你上了大學,離開這裡,一切都會好的,再忍耐一下。”

這樣一忍耐,就過去了五年,我上了高三,李霖早輟學了。

李海這幾年的攻擊力沒那麼強了,喝酒把他喝垮了,而李霖正值壯年,已經完全可以制住李海了。

我和媽因此過了些安生日子。

我和李霖還是一起住在那個小房間裡,他現在再也不會主動拉開簾子了,反而是我常常闖進他的世界,我不想他受了傷也沒人給他上藥。

晚上我們隔著簾子聊天,我說:“哥,等我考上大學,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好不好?”只有私下裡,我才喊他“哥”,算是我們之間的一個小秘密。

他說:“好啊,你加把勁,咱們去北京。”

我說:“好,我們一起去北京。”

後來我去了北京,但我常常做夢夢到自己回到這個小房間,我們的這些對話反覆在耳邊響起,那時候我們都以為會有光明的未來,但醒來的時候,卻只有自己一個人,獨自承受黑暗。

我的高考成績很好,拿到學校的通知書的時候,我以為上天終於放過我,願意讓我過好日子了。我興沖沖地給他打電話,他那邊聲音很嘈雜,似乎在忙著,我怕打擾他,就長話短說,讓他今晚早點回家,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他,我想親眼看到他開心的樣子,他很久沒有真的開心過了。

他一定能夠猜到我的好消息是什麼,他連連說好,答應今晚一定早回家,光是聽他的聲音,就能感受到他的開心,我也好開心。

有同學約我出去慶祝,我都一一婉拒了,我專心地在房裡等他,到了晚上,我的房門被打開,我欣喜地以為是他回來了,等來的卻是李海。

他一身的酒氣,臉漲得通紅,對我笑著,笑得我毛骨悚然,我說:“你進來幹什麼?”

他說:“你媽去你舅舅那兒了,李霖那小子也還沒回來,我們正好能安靜說說話。”

我警惕著他,被他逼到牆角,我說:“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李霖及時趕來了,他把李海從我身上踢開,他抓起我常坐著看書的椅子,往李海腦袋上砸。

我把自己縮進角落裡,他找了件外套蓋在我身上,我不停發著抖,緊緊拽住他的手,他安慰我:“沒事了。”

他在我身邊坐下,開始一根接一根地抽起煙,我問他要了一根,吸了兩口,我冷靜下來。我說:“現在怎麼辦?”

他拿起我床頭的通知書翻看,擠出一個很醜的笑容,“我就知道你能考上,別怕,你安心去上大學。”

“你呢?”

“你先去,我要晚一點。”

我哭了,我抱住他,“說好兩個人一起去的,我一個人去算什麼?”

他抱緊我,我喊他:“哥。”一遍遍地喊他。

媽送我坐上去北京的火車,她不停地在哭,說對不起我,我們夾在一大堆離別的人中,也不顯得突兀。

我沒有哭,我的眼淚早在李霖去自首的時候就哭幹了,我答應他以後再也不哭了,我們不能讓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們要好好看清前路,好好走下去。

我往人群中搜尋,我知道他不可能會出現的。離開之前,我申請去監獄看他,可被他拒絕了,他不想見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他不要我有任何留戀,他要我頭也不回地走。

火車緩緩開動了,媽的哭臉落在後面,眼前呈現一大片田野,這個世界那麼大,我們的人生還那麼長,我們所經歷的,不過是人生非常短暫的一部分而已,對嗎?

哥,我等你來啊,我還在等你。

不知是誰的風箏斷了線,它在田野上飛啊飛,飛啊飛……(作品名:《困獸》,作者:蘇浥。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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