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的忘年之戀,這觀念在今天依然是先鋒的


1948年的忘年之戀,這觀念在今天依然是先鋒的

1948年,國共戰爭硝煙正濃。

但這時,曾經是銀行小職員的桑弧,卻並未受到戰爭困擾,正迎來自己作為電影導演最意氣風發的時刻。他自1946年進入文華電影公司,與張愛玲一起合作,接連拍攝了《不了情》、《太太萬歲》等電影,受到市民廣泛歡迎。這些電影,融合了“中產階級生活”和“小市民情結”,充滿喜劇色彩,亦不乏批判態度。

於是桑弧再接再厲,拍攝了思想觀念更加前衛大膽的《哀樂中年》。

1948年的忘年之戀,這觀念在今天依然是先鋒的

“哀樂中年”的意思,套用張愛玲的話說,就是“他們的歡樂裡面永遠夾雜著一絲辛酸,他們的悲哀也是完全沒有安慰的”,英文用一個詞概括——“bittersweet”。

電影講中年人的困境,講獨立女性的艱難,講家庭觀、戀愛觀、教育觀的變化,講小人物的日常生活,以及掩藏在生活之下,暗潮湧動的觀念與思想的變遷。

影片講述的是早年喪偶的小學校長陳紹常,獨自撫養三個孩子。多年後大兒子進入銀行工作,娶了銀行經理的千金,成為中產階級。大兒子為了面子,力勸父親退休享福。但退休後的陳校長並不習慣“老太爺”的生活,偷偷跑去原來的小學幫忙,並與接替他校長職務的友人之女敏華產生了感情。最後二人突破家人的阻撓,結為夫妻。陳紹常將兒子送給自己的墓地改建成學校,開始了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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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部拍攝於1948年的電影,《哀樂中年》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先鋒性,在今天看來依然是進步和前衛的。放在解放前,簡直是有違倫理的大逆不道。

比如陳紹常的忘年戀,他的愛人是曾經朋友的女兒。這樣的關係,直到幾十年後的今天,依然會面臨著各種有色眼鏡的打量。李安在《飲食男女》裡糾結了半天,才讓老朱最後藉著酒精的作用袒露了心意,直接把歸亞蕾演的梁伯母氣暈過去。

這也有中國電影的一脈相承,中國人的家庭生活,來回總是繞不開幾個主題,父權的瓦解,男女間的情愫,孩子們奪取家庭控制權的努力,以及牽扯著身後大的社會環境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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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樂中年》其實是沒有“美食”的《飲食男女》,石揮飾演的陳紹常,與郎雄的父親形象,是高度重合的。都是從父親的角度看待衰老、變化、繼承和新生。相比之下,李安會更溫情,他在兩代人的激烈衝突之後,選擇了和解;而時代並不會給桑弧和他的同志們以溫和的空間,先鋒者往往要破釜沉舟,子女們難免串聯在一起,變成了保守的反對派,而改革者唯有切斷與過往的聯繫,才能獲得新生。

共通的,是中國傳統文化裡看似最古板最強勢的“父親”,主動成為了最擁抱變化和破除傳統的角色,他們所展示出的超越時代的進步,對於任何還被所謂舊制所束縛的人而言,無疑都是極大的震撼。

但《哀樂中年》也沒有把電影拍得苦大仇深,沒有革命之火滌盪一切的聲勢。反而是用輕鬆、幽默、詼諧的語調,塑造出鮮活生動的人物,在凡人小事中講道理,在臺詞中提煉人生的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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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太在乎死後的事,卻太不在乎活著的人。”

“中國人除了青年就是老年,卻沒有中年。中年其實是一個人最黃金的年齡。”

“活人總比死人重要。”

“體罰學生已經落後了。”

這些話,即便放到今日,也都是積極而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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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除了觀念先鋒,在拍攝上也很講究,香港電影評論家劉成漢評價《哀樂中年》,是一部“內容和技巧都接近完美的中國電影”。

特別是電影的鏡頭設計,對蒙太奇的巧妙運用,經常製造出讓觀眾非常驚喜的戲劇感。通過建立嚴肅,又消解嚴肅的方法,製造生動的喜劇效果。這些方法,到現在也還是喜劇電影熱衷使用的技巧。

電影在喜劇之外,總縈繞著一些憂愁。雖然一直說中年人是黃金的年紀,卻又總有難以抒發的情緒和難以施展的抱負。作為導演的桑弧,在那樣一個特殊的時刻,似乎預見和感受到了什麼,功成名就是眼前事,但人生際遇的無常,在滾滾而來的大勢面前,顯得如此單薄。

一年後,中國人的都市生活從大銀幕逐漸消失,市民階層的喜怒哀樂被更加宏大的語境所替代。再見中年人的憂愁,要等到幾十年後的80年代。

所以《哀樂中年》最讓我感慨的,並不是電影裡驚世駭俗的忘年戀,也非電影的先鋒意識,而是很久以前,那些中國人曾有過的生活,居然是跟我們是如此相似的人生。

1948年的忘年之戀,這觀念在今天依然是先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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