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敘文.陝南往事(七)

永遠都忘不了的房東大娘

  1973年3月,襄渝鐵路已進入鋪軌階段,我們鐵道兵52團也接到了轉戰沙通線(現在的京通線)的命令,需要抽調部分人員到河北省承德市灤平縣打前站。

  我們勤務連也不例外的抽調了部分戰友,前往灤平縣平坊公社去修建營房。通信排架線一班班長馬兆彬就是這次被抽調的人員之一。當時我送揚州退伍老兵剛回來,就被派到架線一班去當了班長。

  那時架線一班住的是一棟典型的陝南民居,房東是六十多歲的老兩口,他們的兒子是轉業軍人,與兒媳都在外地工作,只有上小學的孫女跟著他們老兩口一起生活。

  房東大爺姓尤,中等個,眉清目秀,面頰飄著三綹銀鬚,手中常拄著一柄手杖,雖然平日少言寡語,但溫文爾雅的舉止卻自帶一種和藹可親之感。老人是個有文化的人,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每年春節他都自己寫好春聯,貼在“兩家”門上。過年時,還邀請我們這些遠離父母的年輕人到他家裡做客。是個非常熱情、值得尊敬的老人。

記敘文.陝南往事(七)

  房東大娘,中等的身材,頭梳傳統髮髻,小腳健步、看起來身板不錯,平常著一身深青色衣褲,腰間圍一件藍布圍裙,有著一副慈母特有的形象:慈祥、和善、勤勞,是位典型的家庭主婦。大娘平日裡說話也不多,每天都見她忙裡忙外,餵雞、餵豬、洗衣、做飯、打掃院子……把家拾掇得井井有條、乾淨利落。

  大娘對我們特別關心愛護,我們平常出操、架線、外出或者去參加集體活動,大娘總是站在門口,叮囑我們把暖水瓶放在門外,當我們再回來的時候,大娘已經把裝滿開水的暖水瓶放在了門口。所以,我們在大娘的眼裡,就如同她遠在外地工作的兒子;而在我們的心目中,她又如同我們遠在家鄉的母親。

  聽之前戰友們說,剛住進大娘家的時候,像挑水、掃院子這些活她從來都不願麻煩我們,都是等著我們屋裡沒人了她才去做。

  就拿最簡單的生活用水來說吧,大娘她們家離江邊足有兩華里,到江邊去挑水,要經過一段三四十米坑坑窪窪、非常難走的亂石灘,而且這段路還不能歇腳,因為這裡除了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就是沙子,沒有地方放水桶,對於挑水的人來說是個考驗,也是個苦差使。

  後來,我們揣測出了大娘不願麻煩我們的心理,所以我們就由每天值日的戰友把院子打掃一遍,再把大娘家的水缸挑滿。剛開始大娘無論如何都不同意我們去做,但經不住我們這群年輕人的那股“擰勁兒”,久而久之,大娘也就順其自然不再說什麼了。

  此後,除了掃院子沒有改變以外,我們就把挑水這活攬了下來,當成了我們固有的“工作”,直到部隊統一安裝了自來水管道為止。

記敘文.陝南往事(七)

  我們架線一班和房東家同住一棟正屋帶廂房的房子,大爺大娘住在坐北朝南的正屋,我們班住在坐西朝東的廂房,“兩家”之只隔一道五六公分木板。不方便的是,如果說話聲音稍微大點,就會影響到對方。

  我們知道,房東大爺每天都有看書寫字的習慣,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為了不影響老人一家的生活,我們除了每週的班務會說話聲音稍微大點以外,平時很少大聲說話,時間一長,也給我們養成了說話聲音低的習慣。

  這棟房子內部分上下兩層,上面是閣樓,是我們存放個人物品的地方,下面是我們睡覺的大通鋪。

  我們所在的嵐河口小鎮處在秦嶺、大巴山區腹地,氣候溫和,又有漢江、嵐河和周邊自然環境的滋潤,非常適合各種水果的生長。到了桃子、杏子拐棗、橘子、柚子、柑子、柿子、枇杷等時令水果成熟季節,房前屋後山坡上,果實能把枝條壓得直不起腰來。

  在我們和大娘相處的那幾年,大娘經常把自家果樹上採摘下來的新鮮水果,堆放在我們房門口,讓我們第一時間就能品嚐到新鮮水果的香甜。

記敘文.陝南往事(七)

  我們對大娘一家也像對待自己家的人,每逢節假日,部隊都要會餐,會餐之前連隊會提前召開“士兵委員會”,商量節日會餐菜單,並且用紅紙寫好貼在餐廳或是炊事班的外牆上。尤其是過春節的時候最熱鬧,少不了各班包“水餃”。

  我們把炊事班早已準備好的麵粉和水餃餡領回到班裡,全班戰友一起動手,有的在清理乾淨的桌子上擀餃子皮、有的在包水餃,人人都幹得熱火朝天,水餃包好後再拿到炊事班去煮好。當然,我們每次吃水餃都要給大爺大娘一份,還要從司務長那裡買上個“豬肉罐頭”送給他們,兩位老人樂得連聲道謝。

  在我們和大爺大娘相處的那些日子裡,令我最難忘的還是1973年11月份部隊移防前那幾天。因為我們一直忙於通訊設備的包裝、運輸、裝卸車等工作,無暇顧及大娘的感受,偶爾我們注意到了大娘那憂鬱的眼神,和很少與我們搭腔說話等異常表現。

  這才感覺到,大娘這幾天的心情也是不平靜,她這是在極力壓制內心的不捨,控制自己的感情。說老實話,在她們家住了近四年的時間裡,我們已經建立了親如家人的感情,在我們的心裡也是萬分的不捨,但那時部隊有“不得透露部隊行蹤”和到新駐地後“不得回信”的紀律,我們是不能跟大爺大娘解釋。自此,我們和大娘一家完全失去了聯繫。

記敘文.陝南往事(七)

  到了部隊最後一個梯隊離開嵐河口的那天,按照部隊統一安排,我們全連在連部門前集合好後,到“五、七工廠”院外廣場與司、政、後機關匯合,然後陳明東團長和趙光校政委及嵐河口鎮的馮書記分別講話後,再徒步到新建好的“南溪溝”火車站,乘坐軍列離開。

  當時嵐河口政府也組織了隆重的歡送活動,夾道歡送人群的口號聲此起彼伏。當我們勤務連的隊伍沿著公路便道,走到通信班門前那條通往連部的小路路口時,我一眼就看到了房東大娘、大爺和他們的孫女那急切尋找我們的身影。

  當大娘看到我以後就急忙走到我面前,眼裡浸著淚水拉著我的雙手,只喊了我一聲“楊班長!”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我也緊緊握著大娘那發涼而且有些顫抖的雙手,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因為我也在流淚。

  其實我們心裡都十分明白:我們這一走,不是短暫的分開,而是這一生都可能和大娘一家再也見不到面了。事隔四、五十年了,我至今回憶到那時的情景,仍然能夠感受得到分別時那種難以割捨的痛。

記敘文.陝南往事(七)

  時光匆匆半個世紀過去了。現在我們己步入了老年行列,也到了當年大爺大娘的那個年齡,每每想起那段往事,心裡就會掀起陣陣熱浪,有時還會情不自禁地熱淚盈眶。雖然兩位老人早已長眠地下,但他們的身影總在我的腦海裡晃動。

  我沒有忘記他們,經常懷念他們、感激他們,同時也常常想念嵐河口的老鄉們。我由衷地祝福嵐河口所有的鄉親們生活越來越好,越來越幸福!

記敘文.陝南往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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