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後的第七年，和我關係最好的一個哥們跟我說，他離婚了，最大的遺憾就是，明明經過了一段婚姻，卻並沒有體驗到那種，被愛的感覺。
曾經也篤定過，覺得自己的愛情很長，長到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旅行，可以有不止一次的燭光晚餐，可以安靜地躺在沙發上和心愛的人看一場電影，長到把所有的情愫累積到地老天荒。然而，一恍惚，這段婚姻就結束了，那些藏在心底的小計劃，竟都未曾實現。
他說他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再想回家了，不是因為厭煩或是害怕，而是在那個曾經覺得很大的房子裡，已經找不到一個可以放鬆站著的角落了。
戀愛的時候，兩個人在路邊吃一頓拉麵都能聊上好久，可結婚以後，能坐在一起好好吃飯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妻子看不慣他在夾菜的時候拿著筷子在盤子裡挑肥揀瘦，不喜歡聽他嘮叨那些工作上的破事，更沒那個耐心，坐在那裡閒聊一些讓人輕鬆愉悅的話題。
被抱怨的次數多了，他甚至不知道那口菜該不該夾到自己的碗裡，心裡裝著的事該不該說給對面的人聽，因為太在意對方的感受，反倒被咄咄逼人的態度擠壓到無處容身。
他習慣了給自己的晚歸找各種與工作有關的藉口，給自己沒有兌現的承諾編造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習慣了沉默，也習慣了在沒事的時候一個人出門走走。
妻子的抱怨、指責和追問好像在自己的生活中無處不在，雖然極力避免，卻還是會經常聽到"你要怎樣怎樣!"的指令，很少能遇到"你想怎樣就怎樣!"的寬容。
我能從他離婚後的表情中看到一些悲傷，但更多的，卻是掙脫了某種束縛之後的輕鬆。
按他的話說，結束之後，他終於找到了可以呼吸的地方。
其實當時我並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直到後來，我和妻子在過年的時候回了趟老家。
或許是因為許久未見的緣故，父親想喝點白酒，母親是知道父親的身體喝不了酒的，可那天反倒是她興高采烈地拿了四個酒杯，不等父親開口，就逐個倒滿。
飯桌上父親一股腦地跟我說了很多母親的不是，愛玩手機不好好休息，不講道理又不聽勸，當然，母親也不認輸，硬是把父親的陳年往事拖拽出來講給了我們聽。
他們都在說著對方的錯，可聽著，卻沒有任何讓人覺得難受或是被裹挾的感覺，那是一種被認可的犯錯，被包容的任性，是彼此給對方留有空間，又相互粘連著的情感。
那個時候我才真的體會到，朋友所謂的找到了可以呼吸的地方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婚姻有時候就像是一面照妖鏡，它讓我們過分地看清自己，也常常會清楚地看錯對方，明明是想盡辦法和別人相處的過程，到後來，卻都變成了和自己的較量。
有些人因為愛情不斷地調整自己，在給對方留有餘地的同時，也在慢慢積累自己的幸福，可有些人，卻為了給自己創造足夠的空間，一步步調整愛情，不僅讓對方侷促到不能呼吸，也在沉澱著越來越多的失望和對現狀的不滿意。
明明是自我保護的驅使，可一不小心抓的太緊，就只會讓對方疲憊到窒息。
最近有部網劇《我是餘歡水》開播，近90%的網友給出了4星/5星的好評，上映第一週就有了綜合評分8.5 的高分。
有網友評價它荒誕現實喜劇的範兒很正，“蘇明成”成了“樊勝美”，中年loser的境遇十分真實。
雖然不知道現實中"蘇明成"樣的人，在生活的打磨下會不會成為"樊勝美"，但起碼尚還在自己的婚姻裡備受折磨的人，多少都能從"餘歡水"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高不成低不就的半中年，明明有家卻活的像個外人，不得不靠謊言來維持自己的尊嚴，在"對不起對方"的想法裹挾下，把自信和張狂捏成了腳底最不起眼的塵埃。
因為一場車禍，年輕的餘歡水錯過了眼看就能成功的機會，輾轉十年，事業、愛情以及家庭中的地位順理成章全部墊底，他不得不編造一個又一個藉口去解決眼前的責難，可難關沒過，自己卻被拆穿成了徹頭徹尾的無能模樣。
如果一切如常，可能所有人都能預見到未來的每一天他會有怎樣的生活，可一次陰錯陽差的誤診，一次鬼使神差的偷聽，一次誤打誤撞的制服歹徒，這所有的不可能疊加在一起，讓他在直面死亡之後慢慢拾起了勇氣，成為“英雄”的同時，也看淡了那種名存實亡的愛情。
他曾在和妻子分開的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你知道為什麼我和你離婚嗎？因為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會把你的愛，把你的善良擱在我身上，你沒有這個耐心，也沒有人會真的同情我。”
“我這些年一直在跟你撒謊，我也知道男人這樣很討厭，我是因為想在你心裡邊把形象搞的稍微正面一點，我想做個好丈夫，想做個好爸爸，但是我演砸了。”
雖然在屏幕外，我能看到“餘歡水”為了演好自己在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色有多拼命，可故事裡，他的家人、同事以及朋友，除了指責之外，並沒有多少同情。
這很像現實中成千上萬個小人物的婚姻，因為時常演砸自己的角色，在心裡裝了太多“讓對方受了委屈”的虧欠，又在另一半咄咄逼人的指責下，早早窒息了自己的靈魂，拖著疲憊的皮囊，過著簡單重複的生活。
無處呼吸，又遇不到哪怕一次可以轉變的可能，曾經在婚前被設想過的地久天長到最後都變成了得過且過的湊活和無能為力的習以為常。
婚姻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喜歡的得不到，得到的不珍惜，抓的太緊讓人沒法呼吸，放的太開又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終其一生，滿是遺憾和委屈。
那些習慣了把生活、孩子以及父母的責任一股腦砸給對方的人，在賦予重擔的同時，也收回了同情的心，這隻會在無形中剝奪了對方呼吸的權利，過早地殺死那個本可以陪你走下去的靈魂。
可如果不給呢？
自己照單全收所有生活的瑣碎，讓對方有足夠的空間去施展才華，找回自信就一定是好的相處方式嗎？
我想，這多半又是婚姻裡另一個讓人無奈的極端。
前段時間，曾因主持情感類節目而走紅的塗磊突然宣佈：告別舞臺，迴歸家庭。
這個十年以來，把心血全部傾注給了舞臺和觀眾，讓很多情侶和夫妻走出了愛情和婚姻迷茫的情感導師，終於因為一場疫情，停下了自己飛來飛去的生活。
他曾毒舌冷麵指責過很多人在婚姻裡的不是，可到頭來，因為走的太遠，還是免不了對妻子小丸子的虧欠。
可能對於很多普通人來說，事業上的進步總是一個沒有止境的追求，在取得了成功之後，還會去爭一個更大更遠的目標。
這個過程中，總有一方不得不全職去應付生活的一地雞毛，在給愛的人充足空間的同時，只能默默忍受，悄悄堅強。
可即便這樣，還是有人不肯停下腳步，抱著“為了給家庭更好生活”的自私想法，贏了事業，卻輸了婚姻。
但作為情感導師的塗磊顯然並不想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如果繼續，可能會加重對妻子的虧欠，也會因為太長時間一個人獨佔那些可以呼吸的空間，給自己的婚姻造成挽回不了的損傷。
他在告別舞臺時曾說：
“情導師十年，傾注所有心血！但飛來飛去的生活缺失了給家人的陪伴。一場疫情，和妻女朝夕相伴，讓我意識到丟失多少美好，內心飽含愧疚，小丸子的五年之約是大度包容，我決定提早踐行約定，減少工作，迴歸家庭！十年，如果我的話對大家有幫助是我的幸運，如有偏頗之處，原諒我！再見，熟悉的椅子和舞臺！”
一次離開，讓很多喜歡塗磊老師的觀眾們唏噓不已，但也值得被我們祝福。
其實婚姻就是這樣，在一起時間長了總想分開，可離開的久了又總是想往一塊湊湊，不要以為你像小丸子那樣承擔了生活的所有，給了對方足夠的空間，你的婚姻就一定會幸福。
十年或許對於相愛的塗磊和小丸子來說沒什麼，可再過十年，或是二十年你再試試。
有時候，我們離開家庭久了，也就少了很多生活的煙火氣，你可以得到很大的自我空間，可那個空間裡沒有對方，愛情的空氣過於稀薄，你同樣會面臨窒息的境地。
韓寒曾在《後悔無期》中說，喜歡就是放肆，但愛就是剋制。
我曾以為“剋制”就是付出，就是在婚姻裡為了成全對方，給對方足夠的空間，無數次的控制住自己。
直到結婚後和妻子相處了很多年，一路磕磕絆絆走到今天才慢慢明白，原來“剋制”是有度的，不是一味放縱，也不是一味抓牢。
你要剋制的是兩個人可以呼吸的空間，還要確保在這個空間裡，彼此都能順暢地喘氣。
前段時間，傅首爾在一檔真人秀節目《婚前21天》中，回望自己10年的婚姻生活，曾坦誠地對她先生老劉說，
“這11年來，我過得並不幸福，很多時候，我始終是想啊，希望我的父母想起來，做我的父母是幸福的；希望我的兒子，覺得做我的兒子是幸運的。
我始終都不願意辜負別人，真的，我也希望你覺得選擇了我，是很幸運的。”
“你說有多少次我經過那些櫥窗，非常想給自己買一個什麼東西，但是都覺得不可以。”
這是傅首爾的心聲，也同時說出了很多在婚姻中辛苦維持著的人，想說又沒有說出的話。
為了讓身邊的所有人覺得幸福，你不得不一次次小心剋制，讓彼此的空間維持在一個安全的區間，不像餘歡水那樣自卑到無法呼吸，也不至於像很多遠離家庭的人那樣，愧疚到喘不上氣。
其實夫妻間的相處就是這樣，共同承擔著生活的重擔，在親情、友情以及太多陌生的人際關係中沖沖撞撞，你要抓住那份情感，就必須先學會剋制。
這剋制有時是針對自己，可能會讓你覺得委屈，有時也會針對你愛的人，讓對方覺得你不可理喻。
可當時間走過了所有的錯過和誤解之後，你會發現，當初為了這段婚姻堅持的所有剋制，都是一場雙贏。
畢竟，剋制，是為了給彼此一個必要的呼吸感，而這正是夫妻間最好的相處方式。
很喜歡村上春樹的一句話：
不必太糾結於當下，也別太憂慮未來，當你經歷過一些事情以後，眼前的風景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人生沒有無用的經歷，只要我們一直向前走，天，總會亮。
婚姻也是一樣，只要篤定了對方就是這一生必不可少的人，用心經營，總會地老天荒。
-the end-
我是柒間，謝謝你的閱讀。
閱讀更多 鹿見柒間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