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 我的外婆

2015年的冬天,我的外婆離開了,那年,她82/3歲,長輩們這麼說。她的離開,讓我平生第一次體會到親人生離死別的痛苦。

記憶中的 我的外婆

之所以要寫外婆,是因為前幾日的一個早上夢見了她。她像個小孩子一樣,軟軟的,一直在討我的抱抱,溫度那麼真實,夢醒後很想念她,轉眼間,她已經離開三年了。

外婆是裹腳的最後一代人。外婆尚在月子裡的時候,祖奶奶就撒手人寰,外婆的爸爸也是在她兩三歲的時候過世了,她是我的太奶奶一手帶大的。四歲的時候正是小孩子頑皮的時候,但是按照舊俗,奶奶裹腳的最佳時機已經過去,太奶奶再也不能等了,就忍痛給她裹上了小腳,奶奶疼的哭了好久才適應......媽媽說起這段舊事,每次眼眶都發紅。這是那個年代在她身上刻下的最深的烙印,以前我總覺得太奶奶狠心,甚至有點恨她,現但是現在的我已完全能夠理解。

從我有外婆的記憶開始,她的樣子就是:走路不怎麼穩、步子也邁的吃力、拄著個掉了漆的木頭柺棍。瘦弱單薄、彷彿一陣風隨意都能將她帶走。平素都是穿著舊社會那種藍灰色粗布上衣,黑色褲子,很多年都不曾改變過。一頭稀疏的長髮也是每日挽在腦後。每次去看她,她像是早得了消息般,就那樣一個小小的身影等在村口的一株柳樹下,無論春夏秋冬。那時奶奶會親親摸摸臉疼愛我,把攢了好久的好吃的從淺藍色的小手絹裡一層層揭出來塞到我嘴裡,或者在離開的時候從裡頭掏出角角錢,揹著媽媽塞到我手裡。也會在夏天的晚上,只穿件白色汗衫坐在門口的木頭上給我們講她小時候的事,講媽媽姨姨們小時候的趣事,講她聽來的故事。有時候也會步行來到十幾公里外的我家來看我們,媽媽會怪她不坐個車,她就會像做錯事的小孩,說不累。那時候從未覺得有一天她會更加老去直至離開這個世界。

記憶中的 我的外婆

外公比外婆大十多歲寡言倔強,性子急躁,年輕的時候時常會打外婆,奶奶便常哭,眼睛那時候就哭壞了,睜不大,時常含淚。那時候外婆也得過一場大病,就是上口腔裡開始掉血塊,連著裡面的組織,那時候生活條件差,就那麼任它流了多年,奶奶的鼻子就塌下去了。很小的時候我會問媽媽,為什麼我的奶奶跟別人的外婆長得不一樣。

媽媽姊妹五個,從小家裡困難,在吃不飽穿不暖的舊社會,外婆靠節儉養大孩子。冬天的衣服改夏天,夏天的衣服改冬天,改衣服的時候外婆就坐在炕頭一針一線的拆改,孩子們都赤條條蜷在炕上,等待著下個季節的“新衣服”。最小的娃是沒衣服穿的,整天就在家裡,有誰脫下就趕緊穿上去外面玩。

因為沒有男丁,所以小姨找了上門女婿。但因為生活困難,一家人早早便外出打工,常年不回家。外婆身邊就是外公和小姨的兩個小女兒,與我和姐姐年齡相仿,我們便是自小的玩伴。許是父母的愛和教育缺失的原因,小姨的女兒常年跟外婆一起生活,卻和外婆一點也不親。讀書的時候,外婆時常等不到下課回家的孫女,就係著圍裙費力的踱著碎步去學校找。後來她倆都外出打工,最小的妹妹從來不接外婆的電話,接上也是隻言不發,外婆耳背,急的哇哇哭,外婆想她們。

外婆自小跟著家裡人入了基督教,一生信仰。星期天是耶穌受難日,在這一天,她都是禁食到晚上。每週六週日縣教會會有聚會,受傷前,她總會抽空去。但後來,奶奶年紀又大了些,一次外出把骨盆不小心摔壞了,她就再也無法出門去做禮拜。每次禮拜禱告時,她都會閉著眼睛,很認真的跟“主”祈禱:世間所有人健康平安,孩子們健康順遂,彷彿耶穌真能聽到般。有的時候還會跟“主”講起早逝的媽媽和沒有記憶爸爸,痛哭流涕。

在我上高中的時候,外婆身體已經比較差了,就輪流在幾個女兒家生活。那時候,我住校,每週只有一天會半天假,外婆就會早早等在門口迎我,會偷偷把媽媽姨姨們給的錢塞到我的書包裡。其實,那時候她已分不清我和姐姐,老是叫錯,但是我們都不拆穿,一樣答應著。

我努力想要把關於外婆的每一點記憶拼湊起來,讓她更真實的永遠的存在於我的記憶中,我害怕有一天徹底想不起她的樣子,害怕所有關於她的記憶都消失掉。寫下這篇粗糙的回憶,多少感覺到了一絲安慰。時間真的是個可怕的東西,它讓記憶越來越模糊,感情卻越來越強烈。我很想念她。

記憶中的 我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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