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北魏平城胡人牽駝形象

大同地區所見北魏牽駝胡人形象,是當時東西文化交流的重要見證。通過仔細觀察其著裝、帽飾和麵部輪廓等外在特徵,結合史書中的記載,推測在北魏平城時代,這些牽駝而來的西域胡人應當是龜茲人,反映了當時平城與龜茲的文化交流。


大同地區北魏墓葬中出土的胡人牽駝俑和胡人牽駝壁畫,是當時東西文化交流的重要見證。這些牽駝胡人的著裝、帽飾和麵部輪廓等外在特徵,與習見的胡人形象有所不同。


白月:北魏平城胡人牽駝形象

▲ 胡人牽駱駝 司馬金龍墓


就目前已發表的資料來看,大同地區所見牽駝胡人形象,主要有3處。司馬金龍墓出土一組胡人牽駝俑,胡人圓眼高鼻,頭戴尖圓頂帽,身著圓領窄袖長袍,側擺開衩。下著褲,褲口束於長靴內,腰繫紅帶。頭部後仰,右手平舉作牽引狀,側身仰視駱駝。


大同縣陳莊北魏墓出土1件胡俑,僅存上半身,殘高8.2釐米,最寬5.7釐米。頭戴方圓頂帽,身著右衽交領窄袖紅色上衣。頭部後仰,深目高鼻。其形態和姿勢,與司馬金龍墓出土胡俑如出一轍,結合墓中伴出的陶駱駝(殘長13.3釐米,殘高12.3釐米),可以判定這件陶俑也應為一件牽駝胡人俑。


文瀛路壁畫墓北側棺床立面繪製胡人牽駝的形象。胡人深目高鼻、捲髮,身著圓領窄袖長袍,腰束帶,下著長褲,足蹬長靴,右手舉鞭,左手執韁側身回首,牽一頭雙峰駱駝。


白月:北魏平城胡人牽駝形象

▲ 第14窟馬壁龍王本生壁畫


在《魏書》和《北史》的記載中,當時產駱駝的西域國家有龜茲、于闐、焉耆、迷密、波斯、吐呼羅、副貨、嚈噠、康國等。北魏定都平城的近百年裡,這些國家大多遣使至平城,向北魏王朝進貢。但明確指明進貢駱駝的,一為“(太和二年)秋七月戊辰,龜茲國遣使獻名駝七十頭”,一為“(太和二年)九月丙辰,曲赦京師,龜茲國遣使獻大馬、名駝、珍寶甚眾”。而除此之外,關於駱駝的進貢,僅見迷密國於正平元年(451年)“遣使獻一峰黑橐駝”。這種記錄的指向性,說明龜茲應為當時向平城進貢駱駝最多或最主要的國家。


《魏書》記載中,龜茲共遣使於平城10次。除了其進貢駱駝的記載,還提到“世祖(拓跋燾,筆者注)詔萬度歸率騎一千以擊之,龜茲遣烏羯目提等領兵三千距戰,度歸擊走之,斬二百餘級,大獲駝馬而還”,“(呂)光至龜茲,王帛純拒之……光以駝二千餘頭,致外國珍寶及奇伎、異戲、殊禽、怪獸千有餘品”等。由此看來,龜茲盛產駱駝,且在北魏時期向中原大量輸入,是確定無疑的。


縱觀大同地區所見北魏時期牽駝胡人的形象,多頭戴尖頂圓帽,身著窄袖長袍,腰束帶,下身穿長褲長靴,頭部後仰看向駱駝。胡人所戴小帽,帽沿處有一圈裝飾,似表現帽沿翻折後的紋理,形制與北魏墓葬中常見的人物俑和胡俑所戴帽子差異較大。


在克孜爾石窟第14窟主室券頂東側壁菱形格本生畫馬壁龍王本生故事、第17 窟主室券頂東側壁菱形本生畫薩博迦燃臂當炬本生故事和第38窟主室券頂東側壁菱形格本生畫薩博燃臂本生特寫中,可以看到與此衣著、帽飾相似的人物形象,對於帽沿翻折的表現也如出一轍。克孜爾石窟第14、17、38窟的年代,在385±62—465±65年,下限在6世紀前期,與北魏平城時代相當,反映了其共通性。


白月:北魏平城胡人牽駝形象

▲ 第17窟薩博迦燃臂當炬本生壁畫


另一點值得注意的是,陳莊北魏墓出土的胡人俑和文瀛路壁畫墓所見胡人形象,額頭處可以明顯地看出其扁平的形態,而同墓出土的其他人物俑額頭均飽滿圓潤,這應當是工匠製作時有意為之。額頭扁平的形態,與克孜爾石窟第 14窟和第38窟所見龜茲人頭部特徵一致,當是龜茲人“以木押頭”習俗的體現。


《大唐西域記》卷一“屈支國”條:“其俗生兒以木押頭取扁,欲其匾㔸也”,明確記載龜茲國有對幼兒“以木押頭”的習俗,目的是為了“取扁”。《新唐書·西域傳》也載:“龜茲,產子以木壓首。”蘇巴什佛寺西寺遺址中部佛塔之下的墓葬中發現的女性頭骨,額部和枕部明顯斜扁平,有著明顯的人工改形特徵,證實了龜茲人頭部變形的習俗。


由此看來,大同地區所見牽駝胡人的國別,當是龜茲國人。從龜茲到平城, 相去一萬二百八十里,龜茲人翻越千山萬水,攜帶駱駝而來,向北魏王朝進貢。這一場景被記錄在史書、陶俑和壁畫中,成為兩地交流的見證。平城墓葬中出土的胡人牽駝俑和壁畫,其服飾、帽飾和麵部形態,都生動刻畫了當時龜茲人的形象,印證了龜茲進貢駱駝的史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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