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雜耍,是世界上最美的舞蹈

父親今年已經七十歲了,生完二寶後,他一直堅持幫我帶孩子。

可由於不習慣城裡的生活,父親便帶著二寶回了老家。

週末的時候,我去接孩子。車子剛停在老家的院門口,便聽到了孩子“咯咯咯”的笑聲。笑聲穿過小院,在空氣中流淌,那是一個孩子發自內心的快樂在張揚。

我好像還聽到一些異樣的聲音,那是父親在學各種動物的怪叫,偶爾他還會唱一些走調的老掉牙的童謠。那聲音沙啞、蒼老,甚至有些不堪入耳,但父親卻唱得格外認真。

父親的雜耍,是世界上最美的舞蹈

我不想打擾他們所獨有的那份快樂,便輕輕推開虛掩的門。那一刻,我看到父親頭上裹著一塊紅毛巾,邊唱邊舞,那樣子像極了舞臺上雜耍的小丑,但父親卻舞得格外賣力。

一曲舞罷,兒子邊拍手邊大喊:“姥爺,我要看孫悟空。”’

父親立刻從旁邊拿來一個木棍,只見他左腳站立,右腳懸起來,木棍扛在肩上,他想模仿孫悟空最經典的動作,可是由於站立不穩,左搖右晃,險些跌倒。

父親的雜耍,是世界上最美的舞蹈

兒子哈哈大笑,但只有我知道,他右腿做過兩次股骨頸大手術,是不適宜長期站立的。

一會兒他又放下木棍,拿起一個耙子,腆著並不突出的肚子開始模仿豬八戒走路。

兒子在旁邊拍著小手大笑,笑得前仰後合。

早春的陽光打在這一老一小兩人的身上,泛著迷人而溫馨的光芒。因為太投入,他們沒有發現我的到來。

“姥爺,姥爺,我想看芭蕾舞。”兒子大聲喊道。

“芭蕾舞”,我眉頭一緊,想趕過去制止。但卻看到父親已經踮起腳尖,伸開雙手,想要旋轉。

父親的雜耍,是世界上最美的舞蹈

可由於重心不穩,他一個趔趄,重重跌倒在地上,我快速上前,心疼地蹲下,慢慢扶他起來。

“你回來了,怎麼不打個招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氣喘吁吁地說。

這時,我分明看到了他臉上掛著密密麻麻的汗珠,分明聽到了他粗重的嘆息聲。

“爸,你都七十歲了,不要總想著討好一個孩子,而不顧及自己的身體。我今天把孩子接回去,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嗔怪道。

“是啊,我都七十歲了,只要孩子們開心,我就開心!這把老骨頭還指望什麼呢?你們大了,不需要我逗樂了,但我外孫需要。”父親意味深長地說。

這時,孩子撲到我的懷裡,哭著說:“媽媽,我不想回家,我要跟姥爺在一起。”

父親的雜耍,是世界上最美的舞蹈

孩子邊說邊從我懷裡掙脫,撲到姥爺懷裡撒嬌。“姥爺,抱抱。”孩子撒嬌說。

父親咬咬牙,彎腰試了兩次,竟然沒有將孩子抱起來,他扶著腰,沮喪地嘟囔了一句:“哎,老了,沒用了。”

可我的淚卻無聲地淌了下來,記憶中的畫面放電影般在我腦中閃現。

小時候看鄉村電影,由於人多,我常常坐在父親肩頭,當我因電影中的畫面而興奮地手舞足蹈時,卻全然不知父親整場電影什麼也沒有看到。

父親的雜耍,是世界上最美的舞蹈

那次回家的路上,我興高采烈地向父親描述電影中的畫面,父親卻一頭霧水。那時我才知道,父親只是聽到了電影裡的聲音。

那一次,父親走得很慢,我跑在前面,故意讓父親追上我,父親說,不行,腿麻了,走不動了。後來母親告訴我,為了讓我看得更清楚,父親一直踮著腳尖站了兩個多小時。

那時的自己還小,不懂得父親的辛苦。如今才知道,當年父親站在黑暗中,踮著腳尖的愛是那樣溫暖,他滿足了一個孩子童年中對於美好的所有期盼。

而今,父親老了,做完兩次股骨頸大手術的他,至今走路一瘸一拐,長時間走路,腿會疼。

我們常勸他多休息,可他總說:“我都七十歲了,再不為你們做點什麼,就真的沒有機會了。現在外孫需要我,我很開心。有時候,有人需要也是一種幸福。”

是啊,在我們眼裡,父親的確老了,老得一塌糊塗,老得再也沒有力氣將我舉過頭頂,老得不能再像年輕時那樣呼風喚雨。

父親的雜耍,是世界上最美的舞蹈

但他愛孩子的心卻從未老去,也不想老去。哪怕還有一口氣,他的心裡也會裝著孩子們的幸福,而唯獨裝不下自己。

他享受著被人需要的幸福,而這一享受,便是一輩子。這就是我的父親,也是天底下所有父親的心聲。

那天,我沒有接走孩子,孩子堅持跟父親在一起。我知道,父親也需要孩子的陪伴。

夕陽西下時,我離開了父親的小院,離開了這個我小時候熟悉的院落。剛一出門,我便又聽到孩子的笑聲,我知道父親又開始了舞蹈,開始了他滑稽笨拙、極不協調,甚至有些踉踉蹌蹌的舞蹈表演。

父親的雜耍,是世界上最美的舞蹈

但在我的心中,那卻是世間最美妙的舞蹈。

雖然沒有霓虹,沒有舞臺,雖然是那樣滑稽,雖然只有一個小觀眾,但卻勝過任何一個真正專業的舞者,因為那是父親在用畢生的精力來演繹著愛的真諦。

只要還有一口氣,他會在自己生命的舞臺上一直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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