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根譚的智慧------日日日出》1

菜根譚的智慧------日日日出

聖印法師著

【前言:一日一則,一期一會】

《菜根譚》一般人看作是聖典,但一提到‘聖典’兩個字,就以為是二千年前的釋迦牟尼、耶穌、孔子、老子或莊子等的經典,或是其他一宗一派的祖師寫成的宗派聖典,其實《菜根譚》並不是那樣古老的書籍,而是大約三百年前的著作,作者並非大宗一派的祖師,而是一個涉獵過道教、儒教,尤其是對佛教特別通達的人,所以他能引用各教的教義詞句,可說是一部徹研三教真理的結晶。

作者不但把三教的思想化為己有,更把三教的道理,平易地闡述出來,使人讀了咀嚼玩味,體會其中困苦艱辛的經驗、清冷淡泊的趣味,對於人的正心、修身、養性、育德,有不可思議的潛移默化力量。它是一部萬古不易、教人化世的聖典。作者的一言一語都含義深遠,字句雖是片斷的,卻很能警世感人,真正是一本有益於世道人心的書籍。

《菜根譚》共分前、後三集,前集有二百二十五則,後集有一百三十五則,共計三百六十則;正適合一日一則,天天直見生命。體裁是隨筆,也有人視作‘語錄’,其根本思想是中國的思想、儒教的現實主義、老莊的玄旨,以及佛教的道法,所謂三教合一,集結儒、釋、道各派的精華,冶於一爐,誠為曠古稀世之奇箴寶訓。

作者隱君子‘洪自誠’,明代人,號‘還初道人’。關於他的事蹟,沒有正史可稽,所以很難斷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當時社會局勢十分混亂,他對於功名吉田貴看得很淡泊,專心埋首於著述。他的著述很多,如《聯瑾》、《樵談》、《筆疇》、《傳家寶》等書,都是當時的警世教言,雖然後世無傳,但這本《菜根譚》卻散放不朽的光明,歡喜讀它的人不少。從《菜根譚》中可看出作者的思想、文辭、性格等,絕不是一般學者如膠柱鼓瑟或侈言清談者流所可比擬。

書名為何叫《菜根譚》?宋儒汪民曾說:‘得常咬菜根,即做百事成。’胡康侯聽了這話,擊節歎賞。菜根者,即青菜的根,如蘿蔔、番薯、芋頭等粗食,咬得菜根,即表示能夠受艱難困苦,才會做成偉大事業。洪先生取斯語以為書名,其寓意是在淡淡乏味的菜根中有著無限真味存在,故本書是修身處世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糧。

如果把東方與西洋的文章作一比較,西洋的文章是較為客觀寫實的,描寫生動而有力,但蘊藉的意味並不深遠。東方的文章用字雖然不多,含義卻特別雋永豐富。因此,西洋的文章如油畫一樣,東方的文章則如文人的墨寶,不著華麗而韻致無窮。東方文章解釋方面不大注重,要讀者自己去省悟、去自覺,這可說是民族性的自然趨向。因此,《菜根譚》充分代表了東方文藝的特色,這大概沒有人能夠否認吧!

推究‘菜根’的意義,‘菜’就是所謂青菜的菜葉,‘菜根’如蘿蔔、大根、牛蒡等,是一種粗俗淡泊的食品,在《鶴林玉露》一書中說:‘士大夫不可一日離菜根,百姓不可一日無色水。’這是當時貼在寺廟的門框上,教人去咬菜根味的警語,其意義是老百姓如無菜可吃,徒嗅菜根以療飢渴,那麼就是政治家的不是了。故看一般老百姓的面色即知當時執政者的成績如何。因此‘菜根’二字,當時十分流行。用此二字警告世人,以堅忍、清苦磨練身心,栽培灌溉,充實自我。這是作者洪自誠親身體驗孕育出來的結晶。故本書頗通人情世態,裡面包蘊甜、酸、苦、澀等人間味道。

《菜根譚》也有同名異類者,如乾隆五十九年,以還初堂主人的識語為冠的洪應明之著作便是,這與本講話所用的底本,雖然有人說是同人異名,其實不管是內容、編纂等都有懸殊的差異。

洪自誠的《菜根譚》分為二集,洪應明的《菜根譚》不但分為修省、應酬、評議、閒適、概論五項,尤其裡面散見清朝石惺齊之《續菜根譚》的語句,故我們可以斷定洪應明的《菜根譚》是後人的合纂,唯洪自誠的著作才是正宗。

本書問世後。博得許多人的讚賞,學者間爭先恐後寫了很多續篇,或類似的書籍,其中只有清石惺齊的《續菜根譚》二卷、劉子載的《吾家菜根譚》二卷比較出色,而這更突顯原典的可貴价值。

1月1日

【原文:棲守道德者,寂寞一時;依阿權勢者,淒涼萬古。達人親物外之物,思身後之身,寧受一時之寂寞,毋取萬古之淒涼。】

弄權一時,淒涼萬古

人類生存世間,要了解最美與最尊貴的人生意義,並不是在外表的衣、食、住、行等等的物質享受。住的是高樓大廈,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終日花天酒地,醉生夢死,如果以為這種人生才是美滿的、尊貴的,那就太可憐了。

我們如果把眼光向遠處觀察一下,便能體會到古今歷史上的偉人,他們之所以為人景仰,是因為人格與學識的偉大,並不是因為地位和富貴的關係;要看其人格德行之美,並不是外表形態之美。只是看一個人是否遵守人倫、道德,肯為大眾服務,犧牲個人的享受,而有益於人群。古人說:‘世上最尊貴的莫過於道,最美善的莫過於德。’由此可知,一個人能遵守道德,人格高尚,一定是為人所尊重、景仰,還有人對他輕視、毀謗嗎?反過來說,個人不講道德。不修品行,趨炎附勢,諂媚奸佞,他雖然官高祿厚,衣食豪華,這還能叫做美善嗎?我相信這樣的人一定被當世人咒罵,遺臭名於後世。所以說不肯修持德行的人,任你是萬乘的公侯宰相,甚或是帝王,也還不如一個有道德、有人格的平民。

現在拿古人來做證明。古時有孤竹君的兩個兒子,叫做伯夷、叔齊。都是很有道德的人。以之比人,人人都歡喜,是喜歡他們的道德。桀、射、幽、厲,乃無道的人君,以之比人,人人忿怒,乃怒他們的無德。所以,我們想在世間做個好人,必須要有道德。所謂:‘患道德之不充乎身,不患勢位之不在乎己。’我們最憂心的是道德不足,不必因為聲勢不集於我身而懷憂憤。須知道充德備,每個人都欽佩他,‘德高望重’名存千古。這樣看起來,是聲威與富貴重要呢?還是自身的道德重要呢?便不難明白了。

印度釋迦牟尼舍了父母妻兒,悄悄離開了迦毗羅城去到跋伽婆仙人住的山林中,剃了鬚髮,服僧伽梨,是為了求真理。他看見當時印度四種姓—婆羅門,即負責宗教之祭師;剎帝利,為獨佔軍政的武士;吠舍,是業農工商的平民;首陀羅,是被奴役的奴隸—之間的不平等。

繼而有一日,悉達多太子跟父親淨飯王郊遊,看到農人耕田的情況。農夫光著身體辛苦勤勞的在田裡工作,那枯瘦的形體被太陽曬得流汗,睏乏疲倦、又餓又渴而不得休息。耕地的牛也疲睏了,受鞭子打擊和繩索的羈勒之苦。在用犁撥土的時候有許多蟲子被掘出來,鳥雀飛來爭著吃了它。太子感傷那農奴的貧賤疾病和眾生互相殘害的苦惱,慈悲心不禁油然而發,使到閻浮樹下坐著靜思,悟求改革不平等種姓制度和擺脫生死痛苦以求解脫,兼求淨化世間人生的妙法。這就是釋迦佛放棄王位出家的動機,他出家以後教化凡四十九年,足跡遍及恆河流域兩岸一帶,被渡眾生不知有多少。

富貴榮華是誰都愛的,釋迦佛的父王在他十五歲給他舉行灌頂大典立為太子,併為娶善覺女耶輸陀羅為妃,闢寒暑溫三時之殿,給他種種五欲之樂。但佛仍無動於衷,他是出於汙泥而不染的蓮花,這是寧受一時寂寞不願萬古淒涼的佳例。

1月2日

【原文:涉世淺,點染亦淺;歷事深,機械亦深。故君子與其練達,不若樸魯;與其曲謹,不若疏狂。】

抱朴守拙,涉世之道

站在社會崗位上,處世經驗淺,被社會感染的惡習也一定比較淺,這種人自然也比較天真。反過來說,經過了世間種種的驚濤駭浪,閱盡了種種的艱難險阻,經驗比較多,世故也比較深,就很可能種種壞事都敢去做。

故此作為一個君子,不要一味的只求事情的熟練通達,而忘記了抱朴守拙的忠誠作風。例如禮儀是必要的,但如太無禮儀或超越了禮儀,都有失做人之道。太講求練達,反而變成老奸巨滑。

所以,做一個君子,與其太練達,不如不必裝飾虛假或太客氣,而以清醒、坦白、誠摯、樸實為佳。

1月3日

【原文: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華玉輟珠藏,不可使人易如。】

心事宜明,才華須韞

君子的內心像青天白日一般明朗,光明正大,沒有一絲一毫的陰影與黑暗。君子上不欺天,外不欺人,內不欺己;就是一個人在私室或暗處也不欺自己。普通人在獨居隱密之處,最容易做欺心的事。而君子不欺心,人家一看便能明瞭。

其次,君子的才華如玉蘊藏於璞石之中,不可以隨便給人知道。‘君子’兩字的意思常是男子的尊稱,即是道德學問超越一般人之上的叫做君子。君子有超人的智慧,能辨別是非善惡,做事不隨便,是把他的才能智慧保藏起來,等需要時才施展出來。他深謀遠慮,志節高超無比,瀟灑逸脫。在平時,如果見到鄰里人家困苦,就拿出錢來佈施,有不懂詩書、不明事理、不識字者,便要在精神上予以教化。所以,君子的才華是高於一切的,君子的人格是非常偉大的,君子所想所做的如天那樣青,日那樣白,沒有一絲烏雲,沒有凹面,沒有內底,可謂光明透徹,全無瑕疵。小人

則不然,小人平日閒居,專做壞事,等到看見君子,就遮遮蓋蓋,隱藏他的壞處,顯揚他的假善;豈知別人看他,清楚得知見俯肺,他那樣做法又有何益

也就是說,裡面的誠實,沒有不表現到外面來的。曾子說:‘十目所視,十手所指。’

雖是一人獨處,也要像有十隻眼睛注視著自家,十隻手指點著自家那樣,這樣嚴密監督,自然不會作惡了。君子就是那樣,嚴密的注意自己的缺點,有則改正,此心如日之光,如月之明。山川之水,越淺越起波浪,但水底深處反而越為澄清。這表示小才小智的人比較容易輕佻浮薄,君子則處處保藏,大智若愚。這就是君子與人的區別。

1月4日

【原文:勢利紛華,不近者為潔,近之而不染者為尤潔;智械機巧,不知者為高,知之而不用者尤高。】

出汙泥而不染,明機巧而不用

人間非分利益之事,人人都像螞蟻一樣想貪一點甜頭,這原因就在有權勢的人家,天天集滿了趨炎附勢的人,好像市場一樣的熱鬧,大家都懷著貪心而來,不是求名,就是求利。等到權勢喪失,生活貧苦的時候,大家一糞而散;這就是所謂的‘人情冷暖’。過去有一個瞿公在做官時,賓客盈門,退官時,門前只剩很多麻雀跳躍,可以用網去網它們,所謂‘門可羅雀’的慘淡情況,就是這樣。

人都好權勢,有了權勢而能不受它束縛,自然是人格高尚。至於對勢利榮華的誘惑不去接近的,或是接近了它而能不為它所染汙,就更加清潔高尚了。

我們住在權勢豪華的環境裡,為了自己正心修身,最好是不與它接近。接近了它而能不被它所染,就可以看出這個人是有高尚人格的。比如農村的青年,一向品行方正;等一到了都市中,耳濡目染都令人動心亂性,嗅到的是白粉香氣,聽到的是淫蕩歌聲,這種種聲色貨利的引誘,使原本品行端正、志向高潔的青年,也會失志墮落。又比方說,石頭都有稜角,但在流水的衝激之下,石的稜角久而久之就變成圓的。人又何嘗不是那樣?原本稜角方正的人,經浮世的折磨,也就完全失掉了他的稜角,成為又圓轉又滑脫的輕薄之人。

所以,說不接近勢利紛華的人,心志是高尚清潔的。然而更進一步,如果接近了而不被它染活的,就更是高尚清潔無有比並了。從前有一位修道者經過花街柳巷,有人指著他說:此非修道人應來之所在,修道者回答得很妙:‘太陽不是也照到塵芥嗎?’倘若持太陽的清心來修行,則絕不被勢利紛華所誘惑。即使處於紛華的誘惑場合,也能夠不破這種環境染著。因此說接近了以後不為所染的,才是真正的超塵脫俗。

‘智械機巧’是從智慧或才能鍛鍊而來,但如果為了自私自利而使用智械機巧,還不如那此不知道智械機巧的人氣節高尚。然而。過分的正直與清高,又容易變成頑固,反而不能救人渡世。今天世上的人,玩弄智械機巧,密算奸謀的大多了。

我們不反對以正直行事,然而,陷入過度傻瓜般的正直也是不好的,做人應該不是愚昧無知,而是正大光明;不是惡,而是善,不是不知道智械機巧,是知道而不去使用。我們該做的,就是一點也不用智械機巧的去做,不必顧慮個人利害得失。古人稱為仁人志士的人,只要他認為對人們有益的事便捨身去做,更不顧慮個人。他是以真誠的心,表現他高潔的行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