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嗯哼，嗯哼嗯哼，嗯哼嗯哼......”
凌晨四點左右，像個提示音似的咳嗽聲，一如既往的在提醒著我天快亮了。
我知道，我朋友的父親醒了，伴隨他醒來的信號，就是那陣陣的咳嗽聲從他那瘦弱的身體裡不由自主的發射出來。
在朋友家居住了一個禮拜多些了，跟他父親的正式照面，卻只有一次。
還記得那一次，我買了兩件牛奶給朋友的孩子，因為想到要在他家打擾好一陣子，出於怎樣的人情世故，我都覺得應該給小孩子一點心意。
因為是開著電動車過去，車身也沒什麼電了，他父親見我過來，慌忙的出來迎接並拉出了充電的插排，告訴我經常充電的位置。
看到我車上載著的那些牛奶，他下意識的喊我朋友出來，隨後一些客套話在我跟我朋友以及他母親之間象徵性的飄蕩。
我朋友的父親，或許是不善言辭，選擇了默默的轉身回屋。
我朋友的父親，共育有兩女一子，我朋友是他的小兒子，算是老年得子。因為朋友的父親今年就要做七十大壽了，而我朋友今年33週歲。
實際上，按照現代人的生活和醫療水平，我朋友他父親看來難免有點顯老。
頭髮脫落，花白，面容憔悴，常駝揹著腰，彷彿就是那書上刻畫的背朝天、面朝土的農民模樣。
當然，肌膚沒有那麼黝黑，只是顯得蒼白。
老人家的孩子，並沒有給這兩鬢斑白的老人家帶來晚年應有的清福。沒有所謂的反哺為乳，更多的是各自的家庭不幸，時刻糾掛著這顆老年人的心。
幸運的是，朋友有個很乖巧、讀書很好的兒子，也就是他的小孫子，據說經常考試全班第一名，深受老師乃至校長的喜歡。
或許，這是老人家非常欣慰的寄託。
老人家總是很早就起床，也很早就睡覺。白天總是在外面找活做，因為目前一家人老小的開支，都壓在他那略顯傴僂的身板上。
他一個人住在一樓，其他人都住在二樓或者三樓，每次要上樓，都必須經過他的房間門口，但我每次晚上或早或晚的回來，他都已經把房門緊閉。我所好奇的是，房間裡也沒有電視，老人家也不願出去走動，他就是在自己屋裡默默的躺著嗎？
我朋友情況也很不樂觀，早些年做了點生意欠下了不少債，甚至於銀行都會上門討債的那種。
“我的媽媽經常會念叨這些事，但我爸爸從來沒跟他說過這方面的一句話，就是告訴我，他年紀也大了，做不了幾年了，讓我自己抓緊去找點事做，而且我父親從小到大都是很小聲的在跟我說話”
談到這些不如意的情況，我朋友這樣告訴我。
我彷彿看到了他父親那充滿關愛慈祥的眼神，以及深怕驚嚇到我朋友的輕聲細語，猶如雨後黃花那般清瘦。
“現在的情形太不對了，老的在外面賺錢，小的卻在家裡待著”我朋友的眼裡泛著光，彷徨無助的對我說道。是的，你應該走出去，我們一起走出去，不論此刻處在人生怎樣的低谷。
我為我朋友的想法打氣著，同時也為我自己鼓勵著。
這邊我介紹下我朋友的父親大概是做哪一些的雜活，這麼說吧，房屋裝修的那些基礎雜工，我朋友他父親應該都會。
朋友家的三樓這次剛完成了簡單的裝修，據說都是他父親一個人完成的，當然有些重的物件我朋友有回來一起幫忙。
那天幾個街坊鄰居到他們家串門，在談到他們家三樓簡單裝修的時候，我親眼看到了我朋友的母親，雙手插在後腰，略挺直了身子對那些鄰居不驕不躁得說道：“這些裝修都是他在弄的，自己挑沙子，鋪瓷磚，是的，閒的時候就自己弄一弄，什麼都是自己弄得”
我們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話語行間的信號，她心裡有個蓋世英雄，有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在支撐著這個家，是她此生引以為傲的男人。
我朋友曾跟我說過，這次三樓裝修是要留給他兒子以後當婚房的。我當時不以為然，這麼早就說什麼婚房，以後裝修的風格怎麼變都還不知道。
直到我在他們家住下了之後才知道，這裡麵包含的可能是真真切切的願景。
大概八九十平方的面積，每層兩間的臥室，上下的樓梯，沒有鋪磚，甚至於樓梯扶手都沒有，我不安的聯想到朋友的小孩子，希望一定注意安全。
我住在二樓的一間臥室裡，除了兩張十幾年前的老床鋪，什麼都沒有，沒有衣櫃，沒有更多的家裝可以描述，常年被雨水浸透已經發出黑漬的牆壁，空蕩蕩的掛著一臺老舊的空調。
每個房間的門，都是很多年前用的老木門，沒有任何的雕案，甚至於連門把都沒有。所以每次深夜的一聲咳嗽，都會讓你覺得有人在你門口打著喘，無視任何的隔音障礙。
不知道朋友的父親還能在外面做幾年，但我知道他的脊樑，就是他們全家眼下的頂樑柱。
很想告訴我的朋友，他有個偉大的父親，如同那些再平凡不過的老一輩人，靠著自己的雙手，不屈的向貧瘠的土地索要著勤勞的回報。
頭頂黃天面朝土，肩挑重擔腳下行。那沉重的蝸牛殼下面，是一個個堅強有力的肩膀。
蝸牛殼也許很沉重，但不能嚇到他們長途跋涉的決心。他們更不會扔下那個沉重的殼而輕裝上路，因為殼的下面是他們風雨無阻、長途跋涉也要去呵護的家。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陽光靜靜看著它的臉，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我有屬於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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