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死後,他家的狗默默流淚了——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摘錄自心上蓮花次第開博客

爺爺死後,他家的狗默默流淚了——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1

爺爺去世兩年了,他走後,鄉下老家就只剩下奶奶一人。我爸是大兒子,主動提出要把奶奶接到城裡贍養。奶奶去城裡住了一段時間,實在是不習慣,執意回了鄉下,並再也不願離開她生活了幾十年的故鄉。

我們總用一個人在家裡太孤單、無人照看等理由來勸說奶奶,希望她能到城裡來,她卻說,她在城裡才孤單,不認識人,不認識路,不敢亂走,只能待在屋裡。回了村子,她養雞、養狗、養貓,種菜種水果,一切自給自足,閒時和老鄉親曬曬太陽,內心平靜又坦然。

這次端午假期,我們回去陪奶奶過節,她很開心,從櫃子裡拿出花生、核桃和糖,一遍遍地招呼我們吃,這些都是她平時捨不得吃的“好東西”。

奶奶家有條白色土狗,學名“中華田園犬”,十多歲了,已經老態龍鍾,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活潑。

在它之前,爺爺奶奶還養過好幾條狗。

相對於人而言,狗的壽命很短。農村裡的土狗通常能活十到二十年,我印象中,爺爺家的狗死亡過兩隻。

第一隻狗是隻黃狗,它死的時候我九歲。那時那條黃狗已經很老了,爺爺說這條狗有十四歲了。小時候我經常和它玩,我和它的感情非常深,它的死讓我很是傷心,我因此還哭了好幾回。

我沒見到爺爺奶奶為黃狗的死難過,他們很快就弄了條黑色的小狗崽來養。

第二隻狗就是這隻黑狗。我讀大二那年暑假,回老家看望爺爺奶奶,我發現那條非常可愛的黑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條小白狗,一問才知道黑狗已經死了兩個月了。

黑狗在爺爺家裡那幾年,我多在外求學,很少回去,和它玩耍的時間不多,便沒再像第一次那樣流淚,只是稍稍難過了一陣,就去逗弄小白狗了。

那次我在老家住了一陣子。有天下午,爺爺去地裡給莊稼施肥,我和奶奶在屋子裡剝玉米粒,我和奶奶聊著天,小白狗就在我們腳下鑽過去鑽過來,非常調皮可愛。我向奶奶問了一直都想問的一個問題:“養了好多年的狗死了,你們都不傷心嗎?”

奶奶輕描淡寫地說道:“那是它們的命嘛,只活得到那麼久,有啥子辦法?”

2

這時奶奶和我講述起她和爺爺養的兩條狗的故事。

奶奶說,她和爺爺結婚分家後,爺爺從老宅帶了條花狗,那是他倆一起養的第一條狗,它曾救過爺爺的命。

爺爺年輕時喝酒厲害,村子裡幾個朋友間經常互相串著門喝。有一次冬天夜裡,爺爺喝完酒回家,走到離家百來米的地方,酒勁上頭,直接倒地睡著了。

當時奶奶已經帶著孩子入睡,睡夢中聽到堂屋門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以為是爺爺回來了,可那聲音響了好久,就是沒有木門打開時的“吱呀”聲。

奶奶心想可能是爺爺喝多了,眼神不好,鑰匙插不進鎖孔。於是氣呼呼地起床,打算好生罵他一通,走到門口才發覺不對勁,這是狗爪抓門的聲音,細聽之下,還有狗的嗚咽聲。

奶奶喚了聲花狗,嗚咽聲更大了。奶奶瞭解花狗,如果是遇到賊人,它會大聲吠叫,既然沒有叫聲,說明外面是安全的,奶奶就打開了門。

門開後,花狗就咬住奶奶的褲腳,往外面使勁扯。奶奶心裡疑惑,回屋穿上衣服,關好房門,解下花狗脖子上的繩索,提著油燈跟在它後面走。

在花狗的帶領下,奶奶在離家一百多米的地方發現了昏睡中的爺爺。室外溫度太低,爺爺的臉都凍得有些僵了。奶奶叫不醒他,心裡又急又氣,用力扇了他兩耳光,爺爺這才迷糊著醒來,被奶奶攙扶著回了家。

那天夜裡,下了一場大雪,爺爺自己都說,如果不是花狗,他怕是會凍死在外面。奶奶給花狗做了頓好吃的犒勞它,對爺爺卻沒什麼好臉色,接連罵了他幾天,爺爺自覺理虧,也只有受著。

不過,這以後,爺爺汲取了教訓,每次喝酒前會定個量,喝完了事,任誰勸都不會再續杯。

花狗死的時候,爺爺抱著它,很難過。那個年代,很多人家裡的狗死了都難逃成為桌上菜餚的命運,即便主人不忍下口,也會將它賣給狗肉販子。

爺爺卻親自挖了個坑,仔細安葬了花狗。之後好幾天,爺爺都滴酒不沾,爺爺用自己獨特的方式祭奠花狗。

花狗死後的第五天夜裡,奶奶被爺爺叫醒,問她聽到門上的聲音沒,奶奶一下就聽出是狗爪刨門的聲音。爺爺說肯定是花狗回來了,衣服都沒穿就跑去開門,結果外面空空如也,只有嗖嗖的冷風撲面而來,這風聲就像花狗生前的“嗚嗚”叫聲。

“它是回來和我們告別。”奶奶和爺爺始終堅信,他們那晚聽到的不是風聲。

3

養黃狗的時候,也發生過一件事。

那天爺爺擔了滿滿一挑子從池塘裡挖出的藕到縣裡去賣,賣完藕天都黑了,爺爺藉著月光往家趕。那時候去哪都是走路,等爺爺回到家已經大半夜了。

剛走到院壩裡,黃狗就朝爺爺撲來,且不停地吼叫。爺爺知道黃狗的脾性,它這樣子是真的要咬人。

爺爺大罵黃狗,說它狗眼不識主人。罵了幾句,黃狗仍然對著爺爺叫,叫聲絲毫沒變小,如果不是它脖子上套著繩索,只怕爺爺身上已經見紅了。

奶奶聽到狗叫就起床了,在門後又聽見爺爺的罵聲,她打開了門。對黃狗的狂躁行為,奶奶也搞不懂,她喚了聲黃狗,黃狗回頭望了望她,又轉過去衝爺爺叫。

爺爺真生氣了,放下用來裝藕的簍子,取出扁擔,作勢要打黃狗。以往家裡來了陌生人,黃狗叫個不停時,爺爺就這樣嚇唬黃狗,效果還不錯。可這一次,爺爺的行為反而刺激到了它,它一邊狂吠,一邊用力往爺爺那邊撲,完全不顧脖子會被繩子勒壞。

一人一狗就這樣僵持著,都在“氣頭”上。最後還是奶奶突然想起了一種說法,讓爺爺把衣服脫了。爺爺不明所以,奶奶大聲說:“你是不是把髒東西帶回家了?”

爺爺這才反應過來,把衣服褲子都脫了扔在地上,只剩條褲衩。為了印證猜測,脫完後,爺爺往旁邊站了幾米。這時,他們驚奇地發現,黃狗吠叫的方向並沒有隨著爺爺的移動而改變,仍然朝著爺爺脫掉的衣服那邊狂吠。

爺爺放心了,繞著走到黃狗身後。兩人一商量,奶奶解開了拴黃狗的繩子,黃狗“嗖”地就飛了過去,對著衣服一通撕扯,硬生生把爺爺的衣褲都咬成了布條子,這才罷休。

後來這樣的情況又發生了兩次,都是爺爺走夜路回來的時候。黃狗因此也成了爺爺眼中的“火眼金睛”。

我小時候有次發高燒,好幾天都不退。那時候我們一家人住在鄉上,爺爺硬是牽著黃狗從村裡走到我家,讓黃狗圍著我轉了幾圈。

雖然黃狗沒怎麼叫,我的高燒卻在第二天退了,不知是巧合還是真有什麼說法。

奶奶說到這件事,我隱約有些印象。當時我燒得迷迷糊糊的,像是做了個夢,夢見爺爺帶著黃狗來了,後來我問過他們,但他們都商量好了,沒給我講實話,說是我爸不讓我接觸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

奶奶和我講他們家這些狗的故事時,能清楚地說出狗是什麼時候來到家中,又是什麼時候去世的,對每一條狗都如數家珍。

這個時候,我才明白,爺爺奶奶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對狗的死亡無動於衷,他們不過是把這份傷心與難過藏在了心中,他們不過是經歷了太多生死,比我更能看透。

4

轉眼十多年過去,小白狗已成了名副其實的老白狗。兩年前,爺爺去世,他的兒女、孫子們都回去了,村裡也有很多人來弔唁,爸爸怕白狗吠叫,就把它牽到後面的小院裡拴了起來。

結果那一整天,白狗都沒叫過。大家沉浸在爺爺逝去的悲傷中,又沒見著白狗,就忘了給它餵食。還是奶奶想起了這個老夥伴,拿起木瓢往裡裝剩飯,爸爸問清緣由,扶著奶奶坐下,把餵狗的差事交給了我。

我拿著裝滿食物的木瓢來到後院,只見白狗趴在地上,無精打采。我將木瓢放到白狗跟前,喚它名字,招呼它吃東西,儘管一天沒吃飯,它卻毫無反應。白狗的頭是朝著老家堂屋方向的,爺爺的棺木就擺放在裡面。

我知道白狗是在為爺爺的離去而傷心。我見此情景,心裡禁不住一陣酸楚,我蹲下身,含淚用手輕撫它的頭,把木瓢往它嘴前推了推,它還是不吃。我嘆了口氣,正準備起身時,竟看到白狗雙眼滾落了幾滴淚水……

那幾天,白狗都被拴在後院,它不叫不鬧,也不吃飯。爺爺出殯那日,第一串鞭炮放完,我們都聽到後院傳來了白狗的哀嚎聲。

或許,它是被鞭炮聲驚著了。但我們更願意相信,它是在和爺爺道別,以自己獨特的方式為爺爺送行。

城裡不方便養狗,爸爸把奶奶接去住的那段日子,白狗被拴在老家院壩裡,爸爸請奶奶的鄰居幫著每天給白狗餵食,鄰居給爸爸說:“它憨憨的,像是掉了魂,喂的東西也吃得很少。”

白狗的狀態越來越差,到後面,鄰居說它看起來快死了。

爸爸怕奶奶知道這事後鬧著要回鄉下住,就沒告訴她,結果就是在那段時間,奶奶像是有感應似的,毫無徵兆地突然提出要搬回去住。

奶奶回去後,白狗的飯量開始大起來,身體也慢慢恢復到了以往的形態,只是它再也不跑、不跳了,就愛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看著遠方……

爺爺死後,他家的狗默默流淚了——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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