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蝴蝶

#教育頭條#

夜蛾/白蝴蝶

戴望舒

夜蛾

/戴望舒

繞著蠟燭的圓光,

夜蛾作可憐的循環舞,

這些眾香國的謫仙不想起

已死的蟲,未死的葉。

說這是小睡中的親人,

飛越關山,飛越雲樹,

來慰藉我們的不幸,

或者是懷念我們的死者,

被記憶所逼,離開了寂寂的夜臺來。

我卻明白它們就是我自己,

因為它們用彩色的大絨翅

遮覆住我的影子,

讓它留在幽暗裡。

這只是為了一念,不是夢,

就像那一天我化成風。

作家簡介

戴望舒(1905—1950),原名戴朝寀,祖籍南京,生於杭州,中國現代著名詩人,象徵派代表詩人。戴望舒因《雨巷》成為傳誦一時的名作,被稱為“雨巷詩人”。早年就讀於上海大學、復旦大學,後留學法國,1935年因參加反法西斯遊行被學校開除,是年,返回中國。1936年10月,戴望舒與卞之琳、孫大雨、梁宗岱、馮至等人創辦了《新詩》月刊,這是中國近代詩壇上最重要的文學期刊之一。《新詩》在1937年7月停刊,共出版10期,是新月派、現代派詩人共同交流的重要場所。戴望舒精通法語、西班牙語、俄語,無論理論還是創作實踐,都對中國新詩的發展產生過相當大的影響。詩集有《我的記憶》《望舒草》《望舒詩稿》《災難的歲月》《戴望舒詩選》《戴望舒詩集》,另有譯著等數十種,西班牙大詩人洛爾迦的作品是戴望舒首先翻譯成中文介紹給中國讀者的。

短評

“夜蛾”是一種非常小的動物,而且夜間出沒,對人類沒有特別的益處或壞處,因此,人們對夜蛾沒有太多的感情,也很少有詩賦描寫這種微小的蟲子。戴望舒這首詩具有濃重的象徵主義色彩,他不寫明,不寫透,或許隱隱約約,想表現這樣一種特殊的情境下的心態和這夜晚的世界。但他的語言真是很美:“說這是小睡中的親人,/飛越關山,飛越雲樹,/來慰藉我們的不幸”,接著一轉,夜蛾成為自我思想狀態的一種外化,“我卻明白它們就是我自己”。對於如夜蛾一樣的“我自己”,戴望舒會有一種什麼樣的想法呢?回到開頭,會發現夜蛾有一種特殊的愛好——嚮往光明。它們雖然身處黑暗中,卻熱愛光。這就把夜蛾塑造成一種熱愛光明的象徵了——“繞著蠟燭的圓光,/夜蛾作可憐的循環舞”。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飛蛾撲火”常常會被詩人、小說家描述成一種為追尋光明世界、為美好的未來而獻身的高尚情感。但戴望舒並不想簡單粗暴地昇華,他對詞語有特殊的敏感:“這些眾香國的謫仙不想起/已死的蟲,未死的葉”,那些是夜蛾的前世,但它們都忘記了。而詩人同樣也不想被昇華,他執意停留在夜晚裡,保持自己獨特而敏銳的感覺,甚至保持自己不與他人混同的個性——“它們用彩色的大絨翅/遮覆住我的影子,/讓它留在幽暗裡”。

白蝴蝶

/戴望舒

給什麼智慧給我,

小小的白蝴蝶,

翻開了空白之頁,

合上了空白之頁?

翻開的書頁:

寂寞;

合上的書頁:

寂寞。

短評

這首小詩只有八句,長長短短,很像宋詞,節奏上非常明快,又含著淡淡憂鬱,甚至自我憐愛。一般來說,寫夜蛾、蝴蝶這類小飛蟲,詩人大多帶著自我情感的投射在內。這白蝴蝶的比喻極其精妙:“翻開了空白之頁,/合上了空白之頁”,是表現了白蝴蝶在空中扇動翅膀飛來飛去的生動情景。但白蝴蝶翅膀是“空白之頁”,而不是充滿文字或佈滿紋路的書頁,內容是空白,但也不完全是空白。對詩人來說,這空白內容更是“寂寞”。而且——“翻開的書頁:/寂寞;/合上的書頁:/寂寞”。

從一隻飛動的白蝴蝶中,看到了自我形象,這是心性憂鬱的天才詩人戴望舒的人生感受。換成讀者中的小朋友呢?你們到野外去,或在公園裡看到了蝴蝶,會有什麼樣的感受?你們看到的大多數都是色彩繽紛的蝴蝶吧?各種斑紋,精美異常。可是觀察角度獨特的詩人,卻看到了白色的蝴蝶。在這一片徹底的白中,他不是探究白蝴蝶的品種,研究這種蝴蝶的生物學特性,而是從中看到了更多與自己有關的世界。

詩人寫物,無論是植物(包括花朵)還是動物,更多是為回到自己、回到人生。雖然清末民初的國學大師王國維對詞的分析,得出“有我之境”與“無我之境”的觀點,意思是說有些詞寫風景,並不把自己放在裡面,有些則是把自己的人生、態度、經驗、哲思灌注於內。但是,他又說過,“一切景語皆情語”,即不存在單純的風景描寫,所以一切的風景(景語)描寫,都包含著詩人的情感(情語)在內。所以,無論寫夜蛾還是白蝴蝶,戴望舒都能看到自己——小小的我、獨立的我。在那個大時代環境下,這樣的自我,還能不能獨立呢,還保留得住自我的個性嗎?

這些都需要我們繼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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