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羅城,寶壇四堡男兒對故鄉的情深——鄉情未冷

廣西羅城,寶壇四堡男兒對故鄉的情深——鄉情未冷

(圖/ 青明山)


指縫兒

穿過了歲月煙塵

河流冰凍了記憶

遠去了鄉音、花樹

遠去了犁耙、瓦房

一 一支離破碎

誰能夠

借我一輪明月

送我一杯醬香

— —喚醒沉睡的故人

— —煮暖故鄉的愁腸

鄉情未冷

當堂侄那輛一百多萬的黑色奔馳,像蝸牛一般緩緩從村東爬到村西,爬到坡亭他家門口的時候,他終於呼出一口久久淤積心裡的悶氣。

三十多年前,他鄰居一句刺耳的話語,“以後你家的子孫難道還要開車進來?”又彷彿昨天一般在耳邊迴響。那時,他家鄰居修房子,侵佔了村裡公用通道。他的祖母和父親出於以後出入方便考慮,低聲下氣地和鄰居商量,喊鄰居往裡挪挪。鄰居居然蠻不講理的不予理睬。後來迫於村裡眾鄉親幫講了公道話,鄰居才極不情願地退出侵佔的村道。同時心有不甘地吐出一口唾沫,放出了那句欺負人的話。


廣西羅城,寶壇四堡男兒對故鄉的情深——鄉情未冷

四堡全景(圖來源作者)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鄰居那句話深深刺痛了堂侄那顆年少的心:那一刻起,他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讓鄰居看到自己的車子是如何從鄰居家門口開過,又怎樣停在自己家門口。遺憾的是,1993年祖母就離開了人世,迄今已是26年後的事了。但堂侄堅信,祖母的靈魂始終就在他身旁,而且正疼愛地朝他報以欣慰一笑呢!

然而時下的堂侄,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只知心懷恨意的少年,二十幾年的商海打拼,逐漸把他鍛鍊成為一個既睿智又沉穩的商人。他已沒有那種如願以償的報復心理,而是從車上拿下幾件水果,親自登門探望了那位當年說那話已逾古稀之年的鄰居。從鄰居那張滄桑的老臉上,他分明看到了幾分的不自在、幾分的愧疚。臨出門時,堂侄只留下這麼一句話:遠親不如近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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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家鄉——寶壇鄉四堡(圖來源作者)


堂侄屬猴,1968年生人,腦門已發亮,沒上過初中,長我一歲。堂侄十六歲結的婚,彼時我還在復讀初三。那會兒我和堂侄還壓根不大懂“人事”,他老婆還沒正常來他家時,我也還像他未結婚之前一樣,晚上隔三差五跑去和他睡。直至有個晚上,我隱隱約約聽到堂姐他們在堂屋議論,說:“三學這麼大了,還沒懂事,還來和元松睡覺。”聽了這話後,我忽然明白了什麼,打那以後,我再也不去和堂侄睡覺。

那是1989年初秋的一天,堂侄邀我一塊去收山貨,他說:“走,我們收東西去!”其實就是上街買下街賣那種“炒九八”。我和堂侄各拿了幾條尿素袋,吊了一杆秤在扁擔頭就上路了。我們沿四堡河往上走,沿途逢村進寨,逢水過河。我們第一天經過的村寨是洞愛、盤龍、洞敏、洞六,太陽快要落山那會兒,我們走到了茅坪。許是我們太年輕,或是錯過了最佳時間,有些寨上有人在家無貨,有些寨上有貨無人在家,到了洞敏我們叔侄倆總共才收到幾斤鴨毛和十多斤木耳。當從洞六翻坳前往相距四公里外的茅坪時,正好要經過一片長滿厚厚的絲茅草的土坡,我們喘著粗氣剛要爬到坡頂,突然眼前一亮,現出一片空地;又突然眼前一黑,有幾個剛壘起的新墳忽地冒出,和我們撞個正著;我和堂侄對視了一眼,臉上不由暗了一下,屏住呼吸地驚慌竄過……到得茅坪的寨子時,彷彿窒息的我們,背後仍感覺涼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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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下,在四堡街的對面河往回看,吉王、山腳、新村、四堡街,盡收眼底。(圖來源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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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門前的石拱橋(圖來源作者)

當晚,我們就在茅坪朱永剛家歇腳。他的母親是吉王潘家的,是我們的對面村,我們村是山腳。“一村妹郎三村舅”,何況我們之前和永剛老表也算熟人。那一晚,我們得到了他們一家人熱情的款待,飯後寨上的姑娘跑來他家坐玩,還準備邀我們叔侄倆唱山歌呢。終因第二天早上要趕路,我們只能婉言推辭。

第二早天矇矇亮,永剛老表的母親就為我們蒸好了一桶香噴噴的糯米飯,併為我們打了兩個大大的午飯包。臨走時,她一再囑咐我們路上小心,我們除了萬分感激,就只知道說:“放心姑媽,我們懂得的,謝謝您了!”

翻越成洞背那座海拔一千多米的貓耳山,我們終於看到了要去的下一個村寨——融水縣的洞馬村。走進洞馬村寨,已是下午兩點過鍾。因為之前,我就知道父親有兩個表妹嫁在洞馬蒙家。而且這兩個舅姑在趕四堡街或回龍岸龍平孃家時,經常也到我家歇腳,我對她們印象很深。因此,我到寨上不費多大周折就打聽到了我兩個舅姑的家。當晚我們就在我大舅姑家歇腳。山貨也不用挨家挨戶去問了,我舅姑把話放出去,徬晚時分,就有寨民挑來木耳、鴨毛,讓我們收購。我們收秤的時候,總共收到七十多斤木耳,四十多斤鴨毛。後來儘管還有寨民準備送來,但我們挑不了那麼多,也只能抱憾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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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門口可以看見遠處的青明山(圖來源作者)

在舅姑家又歇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堂侄一個挑著一擔山貨,往金洞的古善河口趕。我們不是按照原路返回,而是按洞馬人去趕四堡街的另一條線路返家。這條路,山路相對平緩一些,大多是橫排盤山路。雖然每人挑近七十斤的山貨,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徐行,還是感覺到絲絲涼意。聽著一路的清脆鳥鳴,一路的溪水淙淙,我們幾乎忘卻了一路的辛苦勞累。走走歇歇看看聽聽,回到家已近傍晚。

今年清明節,當我和堂侄談及和回憶起這段收山貨的經歷,忍俊不住唏噓不止。那時候的我們哪裡來的那股勇氣,挑近百斤的山貨在山林裡穿梭?對於現今出門就坐車的年輕人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如今的農村,家家戶戶的農田都有通耕公路,收割,送肥,身背肩挑的事已成為過去式。

廣西羅城,寶壇四堡男兒對故鄉的情深——鄉情未冷

(攝/ 天門一號)

堂侄是1991年外出打拼。在羅城縣城開過快餐店,開過酒店、旅館,兩年後和妻子一同下廣東創業。由於資金有限,經常回家鄉辦理貸款,我們時不時就碰頭敘談。我說,你每年都要貸款,利息也夠你背哦?堂侄只淡然回道,只要銀行敢放貸,我就敢要敢投資,有本就能求利,天底下哪裡有那麼多無本的買賣?的確,堂侄是個很有氣魄的人!在二十多年的創業生涯中,他相繼在廣東深圳,承包過農場養鴿子、養豬,聚集了一定財富後又開設賓館,包攬建築工程,事業做得風生水起。這不,近十年,他還試著涉足房地產,而且還在河南開了一家制衣廠。可謂一年一個樣,事業紅紅火火。清明過後,他在老家開始建設的三層別墅馬上竣工,如果裝修好,耗資起碼逾百萬。這麼一棟別墅,在今天的農村來說已屬豪華,在我們村裡更是數一數二。

前不久,我和堂侄在電話裡通話,論及四堡野馬灘被人為挖掘河沙,已經面目全非的憾事。他頗為感慨地說:現在的農村,再也不是三十年前的農村,我們要保護好我們的綠水青山;現在的城市,再也不是三十年前的城市,城市人更向往農村的田園生活;經過近四十年的改革開放,大部分農村已步入小康生活,新興城鎮化農村已逐步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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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 梁方平)

每一年,旅遊觀光,將是全民一項持久不衰的最大的一筆生活消費。“如果政府政策允許,我希望能回到家鄉投資開發旅遊業,恢復四堡野馬灘的原生態旅遊……這就當作我為家鄉做的一點貢獻吧!”電話的那頭,堂侄顯得異常激動。

是啊,我們六七十年代的人,雖苦過累過,哭過笑過,而對家鄉的那份情感,從未冷卻過!

2019年8月20日

作者:陳三學,男,壯族,雞年生人,原籍廣西羅城,2011年落戶貴州省黔東南州從江縣。酷愛讀書寫作,曾有文章發表於《廣西工商報》 《河池日報》 《丹鳳》等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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