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大人,先生個孩子(二)

要做大人,先生個孩子(二)

​上一篇我寫《 》時,出發的角度是責任,我認為一個人如果沒有承擔責任,是談不上成長的。世界上的責任有很多種,為什麼要拿生孩子來舉例呢,是因為其他形式的責任,都存在某種程度的退出機制,你上班覺得辛苦可以辭職,你創業辛苦可以倒閉,你戀愛辛苦可以分手……所有的社會屬性裡,唯有做人的父母這一項沒有退出機制。

誠然這個世界上有無數不合格的父母,但是隻從社會角色的角度出發,不管你如何不靠譜,如何逃避這個角色,你都是不可逆的,沒有退出機制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我有個好朋友的婚姻近年來處於風雨飄搖的狀態,我調侃為“薛定諤的婚姻”,處於離婚和沒離的中間態,我曾經跟男方說過:“你們的核心問題是因為沒有孩子。”這主意極為庸俗,不知道的人以為是那種生個孩子捆綁婚姻關係,但是我展開給你說說。

他們夫妻兩都是高收入群體,說是中產可能都是謙辭,兩人結婚之後就約定要丁克,理由雖然沒說我大概也能猜到,其中一人是單親家庭長大,成長過程中伴隨了很多不愉快。所以不想把這種體驗帶給別人,自己也覺得做不好別人父母。道理我能理解,但是我並不苟同,特別是隨著他們的婚姻出現問題之後,我越發覺得沒有孩子可能是他們最大的問題。

首先,我們活在地球從有智慧生命以來最自由的時代,財富的積累,社會的開放和進步等等,都讓我們跟前人比有太多的選擇,這是我們這代人的幸運,恐怕也是一種不幸。有選擇就意味著,其中的人可以輕易的退出,而不用去面對問題和解決問題。

除了談戀愛的歡樂時光之外,婚姻中大部分的時候是解決問題,特別是普通人,一起面對房貸、車貸、小孩的撫養、教育等等重大的問題和困境,房貸車貸能夠還完,但是小孩從出生,到我們去世前,他的問題永遠解決不完,嬰幼兒時的健康,少年時的教育,成長後的其他責任,不管標榜何種不得了先進的理念,你愛他,你關心他,你希望他平安幸福這種基因本能都會讓你夜不能寐。你希望一直幫他解決問題,這些問題有些是你們能解決的,比如一定限度的物質,或者一定程度的精神需求。有些問題也是你們解決不了的,這些能解決和不能解決的問題,如同山一樣的壓在我們的頭頂,這種山一樣的東西,就是責任,無法退出的責任。

沒有孩子的夫妻,無法經歷這個過程,大家一起面對問題,解決問題的過程,這個過程沒有人能夠退出,只能不斷前進,如同打怪的遊戲一樣,打完一關去下一關,無窮盡。共同面對無法退出的問題和解決這些問題的過程,是夫妻關係最重要的構成,你無法躲避,逃無可逃(這裡說的逃避不是現實層面的逃避,而是精神層面的)。

沒有問題,大家不需要去解決問題,沒有壓力,任何團體和個人都會很快陷入鬆散的潰散狀態。

其次,有時候我們標榜的自由,其實只是一種自私和懦弱,背後的潛臺詞是我沒有準備好,我不想負責任。

這話在婚姻中如此,在其他關係中也一樣。我在其他文章中說過,我嚴重懷疑那些被追捧的文藝生活方式,比如逃離北上廣、向西去大理、騎行318、窮遊世界等等生活方式背後,是標榜著追求自由的一種逃避。這種事情沒有辦法證偽,倘若對方一口咬定就是熱愛的話,我也只能在這裡暗戳戳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是當事人,你其實永遠沒有辦法去說,那些生活中的困難到底是可以繼續咬牙堅持下去就能解決,還是說盡早放棄為好。因為基本大部分的放棄,你給自己和觀眾找一個過得去的理由,沒有人會一定要追究到底。

不過做人父母這事恐怕不行,你不能說養個小孩好辛苦,我不養了。小朋友的物質水準或許有高有低,做父母的可能在性情上也有急躁和溫和的差別,但是你都得去面對。

最後就是,人是為意義活著的。沒有人能夠永遠高興或者永遠難過,激烈的情緒最終都會平復,這是人的生理機制決定的,沒有人可以笑一整天。

永遠的享樂和永遠的痛苦都會迴歸平淡,這也是中了彩票的人也只會開心一小段時間的原因,很多人生的問題和困難,是動態和混沌的,你貧窮的時候想象富裕的快樂覺得那是解脫之道,但是有錢之後,其他的煩惱一樣接踵而至,只不過很多人暫時無法想想而已。

人如果是為意義而活,那麼任何的外部環境,都可以接受,不管身在何種逆境之中,不管如何痛苦,只要找到了意義,一切都能坦然面對。

二戰時納粹集中營裡的人可能隨時會被隨機殺掉,根本不知道有沒有第二天,有的人就因為這個而情緒崩潰而心如死灰,有的人則自我寬慰,認為自己在集中營裡的受難是換取那些沒有進集中營的人幸福的條件(是否合理和荒謬不用討論),於是活的非常積極,每次被毒打,每次就要被拖去毒氣室殺掉時,就覺得這是上帝考驗來了,靠這種自我賦予的“意義”,撐住了人生中的巨大不幸。

恩愛多年的夫妻其中一方去世了,另外一方悲痛欲絕,甚至沒有活下去的勇氣,醫生跟他說,假如你先去世,承受痛苦的人就變成了你的愛人,你想象他會多痛苦,所以你現在活著,就是在替他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於是活著的人就從這個裡面找到了意義。

意義有千萬種,背後就是一種含義:不能放棄的責任。

那句話怎麼說的:選擇就是放棄,自由亦是枷鎖。

從這些角度來說,活得貧窮還是富裕,快樂還是痛苦,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活的有意義,哪怕這個意義在別人看來荒誕而可笑。

願你找到意義之所在,用它抵抗住令人窒息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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