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貓能抓住會飛的麻雀嗎

你相信貓能抓住會飛的麻雀嗎

一隻名叫米牙的貓（續）：捉麻雀

一隻不會飛的貓能捉住一隻會飛的麻雀嗎？

當然能。這實實在在地告訴我們，世上只有想不到的事，沒有做不到的事，越是聽來稀奇不可能發生的事，越是會真實地發生。

天氣越來越冷了，麻雀們儲備了足夠過冬的脂肪，都圓圓的像個球。他們在傍晚的時候成片成片的飛起，在樹梢上集合開會，商討冬季夜晚的棲息之所。

樹杈上已然太冷，並非首選；牆頭上乾爽成團的山藥蔓裡，牆頭下疊積成堆的棒子秸中都是溫暖而舒適的處所。然而，依我看，他們還是更鐘情於人家屋子裡的屋椽下。

但白天住人的地方他們不敢去，他們會選擇過道下的葦蓆，或者白天不住人的屋子，窺空從門上半開的玻璃窗裡鑽到屋裡去。

我們白天在街東的房子裡，而晚上只有我帶妹妹到街西的房子裡去睡。當然，還有米牙。我們一進去，就把門上的玻璃窗關上了。我們不知道有隻麻雀捷足先登，這隻麻雀也不知道原來這個屋子是住人的。

黎明如期而至，晨曦漸次分明，窗外傳來了吱吱喳喳的鳥鳴，窗內的這隻也醒了過來。米牙下了班，蹲在我頭前呼嚕呼嚕地閉目養神。

一隻麻雀撲稜一聲撞在了玻璃上。

他進來的地方現在卻關上了，他只看到了光亮，卻看不見阻擋他的玻璃。

米牙豎起了耳朵，站起身來，他看了一眼麻雀。麻雀當然不以為意，繼續尋找奔赴自由與光明的通道，然而，門窗早已緊閉。

米牙跳下土炕，匍匐在地，雙眼迷離，四腳撲朔，長尾吊起，瑟瑟抖動。他一下子就進入了戰備狀態，已然在蓄積力量，等待時機。

那隻麻雀仍然沒有注意到危險正像黑夜一般慢慢向他泅來，等到他再次撞向玻璃的時候，米牙如箭射出，四肢在門後的插槓上一點，騰躍而上，捕抓而來。

那麻雀大為驚恐，也算機靈，一碰玻璃旋即飛開，等貓從門後槓上借勢躍起時，它早已折身而返了。

米牙一撲而空，身體在空中一翻，從將近兩米高的門上落回地面。米牙並不叫，仍將四肢繃緊，雙眼虎視，尾尖抖動，頭跟著麻雀走。

麻雀飛了一個圈子，落在椽子上，他沒有料到這隻僅僅長著尾巴的貓對他有這種非分之想。“嘰喳呀，嘰喳呀”，麻雀說，“幹啥呀，幹啥呀！”米牙並不回答它，我覺得米牙真酷，有必要對一隻將死的鳥費口舌嗎？

“快起來。”我對妹妹說。妹妹翻了翻身，不動。我穿上秋褲光著膀子下了床，早把一根竹竿抓在手裡了。我衝米牙一點頭，米牙也衝我一點貓頭，人貓彼此意會，心有靈犀。

我看那麻雀在屋中間的椽子上四處張望，就把竹竿朝麻雀奮力一桶，哼，我直接戳死你喂貓。然而，我低估了對手的靈敏，也忽略了有一對翅膀是一件多麼給力的事情。

我戳空了。

麻雀如石塊兒一般在屋子裡劃了個弧線，落在了窗簾上。妹妹說：“哥哥，哥哥……”我攥住竹竿，上前一步，一竿掃去！麻雀隨竿而走，又是一個飛旋，落在了衣櫃上。

然而，它是一隻鳥，不是貓，更不是人，所以，還不具備米牙和我的智慧，我哪裡奢望一竿子把一隻麻雀這個天空的精靈打翻在地呢。

我只是不想讓它喘息罷了。米牙並不跟著跑，他虎踞在地，貓頭宛如雷達，雙眼好似瞄準儀把麻雀死死地鎖定，身體時刻做出準備射出的姿勢。

他踞守原地等待時機，我四處遊走轟趕驚嚇。這就是剛才人貓交流那一剎那所定下的計謀。

我借長竿之勢不讓麻雀有喘息的機會，還充分向遠古的始祖學習，不僅竹竿如影隨形且呼叫連連，連蹦帶跳。幾個回合下來，眼見得他的肚腹急促地起伏了。

麻雀惱恐甚怒：“喳喳喳！”“靠靠靠！”他說。我知道他一定是在罵貓。這一點，米牙事後並沒有和我討論過。但我想，那簡直是一定的。

麻雀急躁起來，失去了原本就少得可憐的判斷力。他奮力向窗玻璃撞去，米牙並不衝鋒。跳上炕，再跳上窗臺才能借勢躍起，這之間的距離太遠，不便於出擊，所以米牙還是守在門下兩米處。

在那裡，米牙可以一躍而起，在門栓上一點直接撲到門上的玻璃窗。麻雀被玻璃撞暈了，只顧得亂飛，不敢停留下來。他憤怒而糊塗地亂叫亂罵，接近瘋狂的飛旋衝撞，把鳥毛一片一片的掉下來。

他一次又一次尋找來時的路，一次又一次碰倒在看似光明實則冰冷的玻璃前。人被命運圍剿，大概也如此吧。光明看得見，卻夠不到，你卻跌死在去往光明的路上。

麻雀飛旋的速度減緩，眼見的疲憊不堪，精神也幾欲崩潰了。他誤打誤撞，鑽到了梁和檁條交接的巨大縫隙裡。那的空間足夠大，而我的竹竿卻不能拐彎。

他一鑽進去就死勁後退。啊！啊！啊！我高聲喊。不管用。妹妹說：“他在那呢，他在那呢，我看見他的尾巴了。”

我把方桌拉到梁下，再放上一個木凳，抬腿上了桌子。米牙立即俯下身軀，四腳撲朔，重新把自己放到了弓弦上。

我站到凳子上，踮起腳尖，雙手從梁的兩側向裡猛地合攏！麻雀“撲”地飛出，我旋即跳下，捉起長竿尾隨而至。

他一個盤旋又想飛回樑上，卻早給我的竹竿攔住了去路。麻雀掉頭飛走，在北面牆壁上一站，即集中了全身之力向門上的玻璃窗飛來。

他想，我這次一定要飛出去。他想他一定能，不會意外。許多人都這麼想，可是許多人都碰了現實的壁。

麻雀撞向了門上的窗玻璃，不僅如此，他這次的信心太堅定了，撞上了並沒有及時回頭，掙扎著向外擠，翅膀剛撲稜下來，一張血盆大口從天而降！

米牙將麻雀叼在嘴裡從門上落下，因為用力咬，鼻子頭上的皮膚都皺成了“川”字。他從喉嚨嘴間發出低沉有力的“嗚呼~~嗚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