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 | 記者 周安娜
黑暗與光明是輪轉交替的。但在南美洲，光明好像一直是一件“奢侈品”。
當地時間4月4日，巴西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破萬，死亡病例超過400。巴西衛生部表示，包括聖保羅州、里約熱內盧州在內的四個州和首都聯邦區疫情擴散速度幾乎到達了“不可控”的水平。
4月7日，巴西全國確診新冠肺炎病例比前一日新增1661例，死亡率已經高達4.9%。
新冠疫情當前，戴口罩、勤洗手、少出門，本是不難達成的共識。但在巴西，總統、衛生部長、黑幫組織卻從各自角度出發“絞殺”在一起，上演了一出黑幫讓民眾不能出門的“抗疫”奇景，但黑幫就是黑幫，他們的所作所為只不過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而已。
1
政府當“反面教材”
與歐美動輒數十萬的確診病例相比，巴西的確診數字並不誇張。然而看似平穩的數字後面，實際上蘊藏著巨大的危機。
當地時間3月20日，巴西參議院批准了政府提交的有關進入“公共災難狀態”的法令，該國隨即進入公共災難狀態。
為防止疫情擴散，巴西多個州都採取了嚴格的防疫措施。在疫情嚴重的聖保羅州，從3月24日至今，已經有645座市鎮實行隔離，學校停課、暫停商業活動、只保留與健康和安全相關的基本社會服務……州政府還表示，可能會根據實際需將隔離期繼續延長。
不過，各州採取的“封鎖”措施，卻遭到總統博索納羅的激烈批評。
（圖說：巴西總統博索納羅。）
3月24日，博索納羅在發表電視講話時聲稱新冠肺炎只是“小流感”，呼籲民眾儘快復工，恢復正常生活。
3月29日，博索納羅現身首都巴西利亞郊區塞拉迪亞一個擁擠的市場，和支持者以及還在繼續營業的商家握手、拍照，鼓勵商販繼續開工，當眾批評地方官員下令中止商業活動的舉措。
這些觀點和行為使他與巴西衛生部部長曼德塔產生分歧。
（圖說：巴西衛生部部長曼德塔。）
曼德塔曾敦促巴西民眾，保證最大限度的“社交距離”以緩解醫療體系的壓力，並表示4月將有2億件個人防護用品從中國運抵巴西。
對於曼德塔的謹慎，博索納羅卻表示“你們不能再實施比現在更多的隔離措施了。”他補充說，人們問他最多的問題是，他們什麼時候能夠重返工作崗位。他還曾作比喻稱，“你不能因為交通事故會出人命，就要求汽車製造廠停工”。
博索納羅和曼德塔在疫情應對上一直存在分歧。
據英國《衛報》介紹，博索納羅曾警告這位衛生部長，如果後者繼續呼籲人們居家隔離，就要公開譴責他，甚至威脅將他革職。
而事情發展到今天，據巴西《環球報》最新消息，博索納羅已經在考慮解僱公開與自己決裂的衛生部長曼德塔，但在政府高官和軍方要員的力挺下，曼德塔得以留任。
報道指出，月初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在處理新冠病毒危機方面，巴西民眾對曼德塔的支持率飆升至76%，而博索納羅的支持率已經降至5%。
2
黑幫當“正面教材”
抗擊新冠疫情，比巴西官方更早行動起來，竟然是黑幫。
3月24日，在博索納羅還在呼籲“復工復產”的時候，“著名”巴西黑幫“紅色司令部”通過社交網站，發佈了“宵禁令”。
宵禁令的內容“簡單粗暴”：“石頭河、姆澤馬和蒂茹基尼亞（為里約貧民窟的核心區）的所有居民！從今天20時起實施宵禁。在這個時間之後，誰在街上被看到，他就得學會如何尊重同類……如果政府沒能力作為，那就由我們黑幫來解決。”
（圖說：黑幫組織“紅色司令部”發佈的告示。）同時，另一則傳遞給不同貧民窟居民的信息則寫著：“我們在大街上冒險，以便您可以安然入睡；我們離開家人來保護您的家人，所以，請尊重我們下達的命令。”幫派下令後，效果非常顯著，原先24 小時都熱鬧擁擠的貧民窟，大街小巷在入夜後都空無一人。
就這樣，黑幫領導的貧民窟“戰疫”開始了。
不僅如此，他們還一邊開著車在街上巡邏，一邊用大喇叭播放著由他們老大親口宣讀的防疫條例和管制措施——“不洗手，就砍手。”
在巴西廣大的貧民窟社區，鐵皮棚緊挨著鐵皮棚，全家男女老少就擠在狹小的空間裡。
缺水，缺肥皂，缺醫少藥，居住環境惡劣，廁所骯髒，汙水處理系統紊亂……
正如里約貧民窟社區的一位官員所言：“自來水隔三岔五停，礦泉水喝都喝不起，讓我們拿什麼洗手？”
（圖說：巴西貧民窟中常見的雨水收集桶）
即便這樣，當地居民大多也支持黑幫的“越俎代庖”。有巴西專家表示，隨著感染率上升和恐慌蔓延，巴西的貧民窟已經成為定時炸彈。
“這為黑幫團伙提供了機會，他們將自己描述為免受混亂和法律與秩序‘真正’的提供者和最後一道防線”。
（圖說：巴西羅西尼亞貧民窟）
3
黑幫就是黑幫
“巴西黑幫治國”的消息刷屏網絡後，國內外網友紛紛為黑幫叫好。黑幫被“洗白”成了替代政府抗疫的機構，甚至被當做為正能量來大肆宣傳。還有人說，下一次選舉，就選黑幫好了。
然而，巴西黑幫又怎麼可能如眾多網友所言“充滿正義”、“比政府靠譜”呢？
巴西貧富懸殊巨大，里約熱內盧也正是巴西貧富不均社會的縮影。
僅在里約這一個城市，就存在著1000多座貧民窟。貧民窟通常依山而建，鱗次櫛比、雜亂無章，成千上萬無家可歸的窮人生活在這些鐵皮棚屋裡。
政府的勢力達不到，黑幫和毒販佔山為王，成為了實際的統治者。
這裡黑幫幫派林立，生存經營方式倒也大同小異：他們以貧民窟為根據地來獲得人力、物資的支持來不斷壯大自身勢力，隨後便可以用暴力控制貧民窟，對居民強制“徵稅”，對違反“規則”者處以各種私刑，又或者為謀取暴利，在武力保護下壟斷當地的毒品販賣等非法貿易。
黑幫所到之處，兇殺、性犯罪與氾濫的毒品屢見不鮮。所以，窮人的生存問題對他們來說不屑一顧，老百姓們命如草芥。
而這次，面對新冠肺炎疫情，巴西黑幫會下令“封城”，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的製毒、販毒及銷售團隊的勞力均出自於貧民窟。如果疫情在這裡爆發，他們的利益也將受到嚴重損害。
2月底，巴西確診首例新冠肺炎病例，由於初期案例的特質是染病者都來自上流社會，還一度被戲稱是“有錢人才會得的病”。然而，疫情迅速在全國蔓延，擴散到社會的其他階級，包括社會底層。
當地時間4月5日，里約熱內盧市當局在巴西最大的貧民窟羅西尼亞確認了首批4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
人們的擔心還是變為了事實。
貧民窟的衛生條件極差，住宅簡陋封閉，有的甚至沒有窗戶，通風不好。出現新冠病人後，一家人擠在一間屋子裡，隔離也會成為問題。
此外，貧民窟的居民還面臨著“要麼被餓死，要麼感染新冠”的生存選擇問題。
貧民窟的許多居民沒有固定工作，一般在海灘或旅遊景點擺攤或做流動商販。如果里約真的全面實施封城，他們每日沒了收入，又沒存款，一家人會餓死。
“我們不知道我們是否會感染病毒，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吃東西，因為我們沒有錢”，一位住在貧民窟裡的母親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這樣說。她有5個孩子，而最近因為疫情，她和她的丈夫都無法出門進行工作——收廢品。
因此，即使新冠流行，即使黑幫團伙對街區實行封鎖，貧民窟的很多人也不得不每天冒著生命危險出門工作。
“我們最大的困難是讓人們呆在家裡，”里約熱內盧貧民窟社區的一位負責人說。“他們大多數人都沒有穩定的工作，他們擔心沒有錢或沒有食物的明天會是什麼樣。”
有里約人悲觀地說：“最具諷刺意味的是，富人把新冠病毒帶到巴西，可它將會在窮人中間大爆發。”
政府管不著，黑幫假正義。先病死還是先餓死，還是被嚇死。巴西貧民窟裡的弱勢族群面臨著最赤裸的生存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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