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小西门里路南,有一条平坦宽阔街道,是专为淮军的一座兵营铺设,直通街道南端路东的兵营,故时人习称这条街为淮军公所。此营驻军乃是清廷钦封一等肃毅伯李鸿章于同治四年(1865年)调集淮军六万至河南镇压捻军后,留驻在直隶总督府所在地保定的常驻军队,意在为自己升任直隶总督积蓄军事力量。这淮军兵营后院有一处豪宅,是人称李大胡子的淮军提督的私邸。
入夜,那高墙深院内的红柱铁瓦绿门青石,更显得幽暗阴森。尤贵引路,茆艳红携茆娃紧跟,老琴师提着胡胡袋子随后,穿过月亮门,走上回廊,便听到正厅内一片女人的嬉闹声。尤贵示意茆艳红等候,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厅。
只见厅内四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正陪李大胡子喝花酒。
一个女人哼着小曲:“盼我的郎啊,跳花墙,喇叭花底下把身藏,抓一把……”
李大胡子喜怒无常,几杯酒下肚又犯了混,他猛一拍桌子,拍翻了碟碗:“什么他妈的盼情郎啊,跳花墙啊,全是不受听的杂巴调!我要听梆子腔《大登殿》!会吗?”
四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主意。
李大胡子更凶了:“不会?全给我滚!”
四个女人溜了。
尤贵一看正是节骨眼,忙说:“大人,他们来啦!”
李大胡子还没回过味儿来:“来啦?谁?”
尤贵说:“唱梆子的茆艳红。”
李大胡子一听立马笑了,迫不及待地说:“唱梆子的?快传!”
茆艳红已进了正厅:“不用传,我来啦!”说着摘了礼帽深深打躬:“大人,您吉祥!”
李大胡子一见雅中露艳,艳中蕴雅的茆艳红,顿时眼球一闪:“爷一看你就乖巧!来来来,先坐下喝!”
茆艳红应付着:“大人在上,哪儿有我们的座位呀!”
“哈……小宝贝,别拿捏着了!过来过来……”
茆艳红凑上去,李大胡子托着他的下巴就灌了一盅酒。
茆娃直愣着大眼看着……
茆艳红做了个旦角儿含羞的动作:“你瞧你……”
李大胡子像是犯了大烟瘾:“快唱梆子腔,我等不及啦!”
茆艳红张嘴就唱起了“搭调”:
我那想死人儿的,爱杀人儿的,
朝思夜盼地李郎夫哇……
茆娃傻愣愣地看着……
李大胡子怪叫着:“爷犯瘾啦!快……快唱《大登殿》呐!”
茆艳红一扭头看见了茆娃:“娃儿,你给爷唱!”
茆娃天真烂漫,绽开笑脸,像一朵淳美的花蕾,过门一到不慌不忙,开口就唱,声如金玉:
金牌调来银牌宣,
王相府来了我王氏宝钏。
九龙口,用目看……
李大胡子酒疯、烟瘾并发,狂吼着:“好哇!小戏子……爷稀罕你……”上去抱住茆娃,一个胳膊把他夹进了里间。
茆娃凄厉地哭喊着:“爸……爸……”
尤贵一见不好,溜了。
这眼前发生的一切,茆艳红万万没有想到,他惊呆了!他听着茆娃的哭喊,心如刀搅,不知所措,拿起酒壶就往自己嘴里猛灌!
正厅里屋榻上。李大胡子按着茆娃,把点着的大烟枪往茆娃嘴里塞:“小宝贝儿,先来口,过过瘾……”
茆娃挣扎着,哭喊着……
茆艳红听着里间扎耳的声音,含泪紧咬着香草荷包,又听到李大胡子的狂笑,他狠狠地咬破了香草荷包,两滴浊浊的苦泪和着香草洒落下来……
高墙深院内,红柱铁瓦绿门青石,幽暗森然。
残月如目,游云似泪……
厅内一片死寂。
痴呆呆扒着里间门框的茆艳红咬着牙对里间说:“大人!我依了你,你也得依我这一件!”
里间传出李大胡子的声音:“不就是跟我唱对台戏的云鹤园吗?我砸了它!哈……”
茆艳红咬着牙,压抑着歇斯底里的心态:“这口气不出……活憋死我!”
那香草荷包在他手指间狠狠地捻着……
淮军公所大院中,一标步兵荷矛列队。
标统高喊:“直奔城隍庙云鹤茶园。出营!”
步兵齐呼:“嗻!”列队走出兵营大门。
城隍庙宽阔的丹墀上,踢毽子的、耍铁球的、舞霸王鞭的、抖空竹的、耍叉的、耍猴的……各色杂耍出摊练活,围观者熙熙攘攘。城隍庙东隅的云鹤茶园大门外云鹤茶园招牌醒目,引来许多观者驻足。
门前,茶园伙计高喊:“瞧一瞧来看一看啊!正宗的蒲州梆子班儿啊!金豆子、银豆子、田际云绝艺童伶啊!《喜荣归》、《少华山》、《金刀阵》、《大登殿》连唱四出哇!里边请来里边看呐!……”不少人入园听戏。
云鹤茶园后台一片繁忙,艺人多是少年,都在扮戏。郝银豆正在画《喜荣归》戏中丑角崔平的“豆腐块儿”。郝金豆和虎儿坐在“把匣”(专放刀枪把子的长方型戏箱)上,郝金豆正帮虎儿绑跷。
郝金豆说:“绑紧点儿。《喜荣归》‘碎步’、‘圆场’太多,不绑紧喽,准崴脚!”
虎儿把脚上的跷又紧勒了两下:“真疼!”
郝金豆说:“忍着点儿,磨出硬膙子来就不疼啦。”
戏台上。场面正打“三通”,敲得是“闹台锣鼓”。(旧时称乐队为场面。开戏前为招揽观众演奏曲牌或锣鼓叫‘打通’,通常分三次打‘头通’、‘二通’、三通。)
台下,上了五六成座。
郝诚信把戏牌摆在台口,上写:
金豆子 田际云 银豆子
喜 荣 归
郝诚信走到刚打完通的鼓佬跟前说:“爷们儿,虎子的《喜荣归》唱到走碎步的时候,不敲锣鼓,来个静场,单露露虎儿踩跷那台板的声儿,您瞧怎么样?”
鼓佬说:“好哇!这一露,准红!”
郝诚信又叮嘱:“瞧对过儿飞龙家的场面,打通都挪到园子外头啦!今儿场面可得卯上点儿!”
鼓佬说:“您瞧好吧!”
再看对面,城隍庙西侧的飞龙园门前锣鼓喧天。为压倒对面的松鹤园,艳红班的场面把响器搬到了戏园门外,卯足了劲打通,招来许多人围观。
宝儿在暗处看得入神,嘴里还跟着念锣鼓经。
那龙飞凤舞的大幅戏报更是引人注目:
飞龙开张 威震八方
京城名旦 盖世无双
茆艳红
双出打炮
翠屏山 滚楼
茆艳红一身光亮,领着茆娃,招摇地走到门前。
尤贵故意高喊:“茆老板,好角儿!”围观者随声附和:“好!好!”
茆艳红得意地向人群招手。
茆娃眼前一阵恍惚:“爸……我头疼……”
茆艳红赶忙摸了摸茆娃的头问:“嗓子疼吗?”
天真烂漫的茆娃像是变了个人:“不疼,就是头晕……”
茆艳红心疼地蹲下看着茆娃含了眼泪……
场面锣鼓敲得更响。
茆艳红悔恨不已,又来了个迁怒于人,失态地大喊:“别敲啦!烦死人!”说着拉茆娃进了戏园。
场面师傅面面相觑:“呦!这是跟谁呀?”“六月的天儿,说变就变!”“大角儿,都有脾气。”
东边云鹤茶园台下,茶座、廊座上了六七成。方友恒在廊座角落处看着。
台上,虎儿扮崔秀英、郝银豆扮崔平,正演《喜荣归》。
崔平:小姐,崔平我给您道喜啦!
崔秀英:小姐我千愁万苦,喜从何来哪?
崔平:我们赵姑老爷他……
崔秀英:他怎么样啦?
崔平:他得中回来啦!
崔秀英:怎么说?你们赵姑老爷他……他得中回来了吗?
崔平:得中回来啦!
崔秀英:哎呀天哪!你们这个也说我们赵郎不成材,那个也说我们赵郎不争气,可事到如今,我们赵郎怎么就得中回来了哪!
鼓佬举起右手,三个指头一掐,示意打住静声。
只见场上虎儿踩着跷的小脚似三寸金莲,走起欢快地“碎步小圆场”,那跷踏台板声,犹如密集的小鼓敲响。
台下叫好声顿起:“好!好!”“小花旦,好身段!”“好跷功!”
方友恒欣慰地笑着离座走出了云鹤园。
这时候,标统率领那一标步兵已行至大西门里。标统大喊着催促:“快!快!别都跟犯了烟瘾似的!”
步兵们加快了脚步……
飞龙园后台化妆单间里,跟包的(旧时专为一位主演服务的服装、化妆师)已经给茆艳红包好了头,正戴头面,一不小心顶花签子碰疼了茆艳红的头皮。
茆艳红一激灵,没好气地:“轻点儿,扎着我啦!”又叹了口气说:“一会儿跟场面上说去,马前点儿(即戏演的快些),今儿我不大舒服。”
跟包的说:“今儿可是头天儿打炮(即到戏班在新戏园上演的第一场戏)!”
茆艳红更烦了:“打炮怎么啦?我都不想唱啦!”
天色渐晚,尤贵在飞龙园门前大喊一声:“掌灯!”
三个伙计同时牵绳吊起三只点亮的大红灯笼,灯笼上的飞龙园三字格外显眼。
方友恒走过来。尤贵忙迎上去:“哎呦!方老板,您可到啦!给您留着当中的茶座呢!茆老板大轴儿(即一场戏中最后的一出戏)的《滚楼》快开啦,您快里边儿请吧!”
“请!”方友恒进了戏园。
再看东边,云鹤茶园台口换了戏牌,上写:
金豆子 田际云 银豆子
大 登 殿
郝金豆扮薛平贵在场上。
郝银豆扮马达念:万岁有旨,宣王宝钏王娘娘上殿哪!
台下一阵喝彩。
虎儿扮王宝钏在“出将”帘里“搭架子”(即戏中角色上场前在幕内的念白):“领旨……”
虎儿这一声“搭架子”如莺呖猿啼,声彻满园,台下喝彩声雷动……
标统率一标步兵沿石阶冲上城隍庙丹墀。正在戏园子外面听蹭戏的宝儿见状机敏地躲在了暗处……
云鹤茶园台上虎儿扮王宝钏上场:
金牌调来银牌宣,
王相府来了我王氏宝钏。
……
这让人听不够、爱不尽的《大登殿》引得人们一阵又一阵地狂热喝彩!
标统带步兵已冲到云鹤茶园外。标统高喊:“把云鹤园团团围住!”步兵围住了云鹤园。
宝儿见势不妙,急忙躲过步兵从断墙跃入茶园后院。
再看对面,飞龙园的台口立着戏牌,上写:
大轴
茆艳 红
滚 楼
台上,茆艳红扮高金定演《滚楼》,做戏妖冶娇艳,颇见功力,台下观者,叫好不断。
方友恒坐在正中茶座看戏,心中暗暗佩服。
又见台上,茆艳红演高金定,搂着小生王子英唱道:
抱定了王子英喜进罗帐,
如同是柔舌樱口含蜜糖。
……
茆艳红搂着小生同入“大帐子”,在帐中用手抖动大帐子,故弄二人做爱的动作。
台下有人怪叫:“好!好玩意儿!……”
方友恒连连摇头自语:“太粉……太粉……”(‘粉戏’指带有黄色成分的戏)
骤然,茆娃冲出“入相”帘儿,闯到大帐子后边,搂住茆艳红,吓得像丢了魂儿:“爸!大兵砸对过儿园子啦!”
茆艳红紧紧搂着茆娃战栗着:“甭怕……有爸呢……”那神情,是心虚,又像是解恨……
城隍庙东隅,步兵围住了云鹤茶园。标统带兵撕了戏报又砸门面。茶园伙计上前拦阻,被推倒在地。
茶园内戏台上,虎儿扮《大登殿》戏中的王宝钏正唱到高潮处:寒窑里受罪十八秋,等着等着我做了皇后!
台下人们热烈喝彩。
陡然,宝儿闯上戏台,拉住虎儿,又招呼郝金豆、郝银豆:“快跑,大兵砸园子啦!”
台下一片哗然。步兵冲进戏园,人们仓惶四逃。
标统大喊:“堵住台口!围住后台!”
戏班的人,带妆的,不带妆的,都被堵到了台上。
郝诚信慌忙向前:“军爷……军爷!我是管事,有话,好说,好说……”
标统凶横地:“管事?找的就是你!绑!”
郝诚信被步兵五花大绑,几个武行不服,欲上前动手,鼓佬急忙拦住。
标统阴鸷地笑道:“呦!还想上手!?我早听说过,好把式斗不过赖戏子。今天我倒要领教领教!来!谁上?出来呀!”
郝诚信忙说:“我们凭本事唱戏,按规矩挣钱,没做非礼之事呀!就是有事,也冲我一个人说话,与班里的人们无干!”
标统更凶了:“冲你一个人说话?轻俏!来!把戏箱封喽!人全给我带走!”步兵一涌而上,连推带搡。
郝诚信向四处张望,不安地问鼓佬:“仨孩子呢?”
云鹤茶园外,人们仓惶四逃,一片混乱。
方友恒匆匆赶来,见郝诚信及庆阳班被捕大吃一惊。他顺着兵队外围赶到郝诚信近处,低声问:“怎么啦?”
郝诚信声音更低:“快找孩子!”
方友恒又是一惊:“孩子?”
兵队押着庆阳班的人走到飞龙园门前。
脸上还带着化妆彩的茆艳红拉着茆娃急出戏园大门,一见庆阳班的人全被带走,傻了:“啊!?事儿闹大啦!”他猛一回头见到了方友恒,忙赶上去说:“方老板,您路子广,熟人多,快托人救救他们吧!”
方友恒深受感动:“要讲义气二字,梨园胜过商界!茆老板,您放心,天下梨园是一家,我这就想法子!”说完匆匆去了。
茆艳红望着远去的兵队,满心疚愧,不由得又咬住了香草荷包。茆娃天真无邪的童心,又一次受到了冲撞,他甩开茆艳红的手,走了。
茆艳红反过味儿来,追着茆娃:“娃儿……娃儿……”
夤夜更深,一片死寂,在义顺和后堂等待消息的方友恒,更是焦急不安。段金良带着几个伙计气喘吁吁地进了门。
段金良说:“我们分四路,东街、西街、北街、琅玞街,方圆十来里地都找遍啦,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哇!”
方友恒边出门边说:“走,接着找!”
星月黯淡,已到未时。松鹤园后台一片漆黑,行头、把子四处散落,零乱不堪。忽然“吱”一声,角落处的把匣从下往上推开一道缝儿。一只野猫窜过,把匣“啪”的一声又扣上了。少顷,把匣又被推开,露出水彩抹得乱七八糟的小脸,原来是虎儿:“没人啦,出去吧!”
虎儿和郝金豆跳出把匣,摸着黑儿,小声叫着寻找:“银豆儿……银豆儿……出来吧,没人啦!”
暗处,一个戏衣箱盖子被头顶起,露出画着豆腐块儿的小脸,郝银豆从戏箱中跳出来,一耸肩笑了:“嘿!有意思!咱哥儿仨唱了一出《柜中缘》!嘿……”小哥儿仨全都笑了!
保定西城城墙根里儿,步兵押着郝诚信和庆阳班的人们原路折回。虎儿、郝金豆、郝银豆暗暗跟踪。
虎儿小声说:“记住道儿,到了大西门往南拐,到了小西门儿又往东。哎!看,又往南拐啦!”
步兵押着郝诚信和庆阳班的人们来到淮军公所进了大门。虎儿、郝金豆、郝银豆在不远的墙角处盯着。
郝银豆问:“这是什么地方?”
虎儿望着大门的营标:“淮军公所!”
郝金豆不解地:“淮军公所?”
虎儿说:“准是兵营。快回去告诉我爸,好救师傅!”
淮军公所的东南角,原来是一家财主的马棚,此地驻军后,就强令财主将马棚搬走,又将马棚改建成了一座犯兵监牢,专用来关押逃兵和犯兵。监牢门旁挂着“淮军犯兵监牢”标志。监内有牢房数间,皆无兵犯。两个看守持兵械闲聊着,都是淮南口音:“嘿!新鲜!这犯兵监牢,不关逃兵,倒关起戏子来啦!”
“这年头儿,什么新鲜事儿没有哇!母鸡打鸣,公鸡下蛋,吃奶的娃娃登金銮殿!”
“嘘……莫谈国事!”
看守往牢里一看,见一人正拿大顶:“嘿!他倒勤谨,练起功夫来啦!”
“哎!我说唱戏的!有劲儿没处使,给爷唱段儿梆子腔!”
练功的正是郝诚信,他停下说道:“二位也爱听梆子腔?”
看守说:“不光是听,是迷!”
郝诚信说:“听二位的口音,不像是当地人呐!”
看守说:“你说对了,我们祖上是安徽淮南。”
郝诚信觉得新鲜:“安徽老乡也迷梆子腔?”
看守来了精神:“迷!听我祖爷说,乾隆年间就有唱梆子的到我们淮南唱红了!说那名角儿叫魏三!”
郝诚信高兴又遇上了知音:“您还真说对了!那是梆子腔的祖师爷魏长生啊!”
看守上了戏瘾:“要说梆子戏呀,最好听的就是《大登殿》!”说着开口就唱:“那头戴王帽,身穿蟒袍,腰横玉带,足登朝靴……”
另一看守说:“得得得!还是听人家的吧!哎,唱戏的,唱一段《大登殿》!”
郝诚信打趣地说:“我都《男起解》啦,还《大登殿》哪!”
方友恒提着食盒走过来,急切地喊:“郝师傅……”
郝诚信激动地:“方老板……”
看守拦住了方友恒:“哎……你也听戏来啦?给戏钱了吗?”
方友恒塞给两个看守两个银角子,看守开了牢门。
方友恒进了牢门:“老夫子,您受苦了!”
郝诚信很不落忍:“唉!我还没正经教虎儿玩意儿,就先给您添了麻烦!”
“快别这么说!”方友恒打开食盒,摆菜斟酒:“先给您压压惊。”
郝诚信原本就是举重若轻的性子:“我倒是不惊。吃了大半辈子戏饭,走南闯北,什么事儿都经历了。瞧,这么大的监牢,我一个人住单间,比大角儿还气派。那督军李大胡子说了,他也要成个梆子班儿,叫我招徒弟当教习。可就是苦了班儿里的老少爷们儿啦!”
方友恒忙问:“弟兄们呢?”
郝诚信说:“都被押到满城的山上,给兵营砍冬天烧火的柴禾去啦!”
方友恒愤愤不平地:“这不明摆着是抓劳役吗?”
郝诚信忧心忡忡地:“像咱做艺的,是有功夫,可那全是巧劲儿!上山抡大斧子,刨树根,要命啊!”
方友恒心焦地:“弟兄们受苦啦!”
郝诚信心里疑惑:“也怪了!我们到保定府没得罪谁呀?”
方友恒眼扫了一下四周,低声地:“那飞龙园不是提督李大胡子的买卖吗?”
郝诚信另有所思:“那也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呀?”
方友恒着急地:“眼下,得赶紧托人把您和弟兄们保出去!”
郝诚信说:“我看李大胡子是要把庆阳班往死里整!托人也得托能拿住李大胡子的人”
方友恒犯了愁:“这李大胡子呀,仗着有兵有枪,蛮横不讲理,在保定府是跺一脚四头儿颤的主儿,就连巡抚桂宝他都不放在眼里。这……找谁好呢?”他想着想着忽然眼睛一亮:“对!找他……”
不知方友恒欲找何人解难,请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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