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说《大登殿》第13回:临清津巧遇陈三两,瓜州渡寻觅杜十娘


纪实小说《大登殿》第13回:临清津巧遇陈三两,瓜州渡寻觅杜十娘

  初春的南运河水,风平浪静,碧波荡漾,各色船只,南来北往。一只客舫在前,几只艚子在后,连成一串自北向南驶来。艚子舱中载满了戏箱。

  田际云和莲静并坐在船艄,莲静手中捧着一个薄薄的锦包,望着水中逝去的微波触景生情:“人这一辈子,多像这水中的波纹,一道道,一层层,流过,消逝,再流过,再消逝,飘飘渺渺,一去不回……”

  田际云也深受感染:“还再想天津的事儿?”

  莲静说:“都过去这么长时间啦,我还是忘不了那枯树、鸦啼、绫子、泥塑。小桃红还叫我想起陶师傅借给我的这本《海神庙王魁负桂英》。那敫桂英也是青楼女子,可她是何等的刚烈!”说着又摸了摸手捧的锦包:“可惜这孤本揣在我怀里在白沟河叫水洇了!”

  田际云说:“多少戏文演的都是青楼女子以身殉情的故事。玉堂春、陈素素、李香君,哪一个不是红颜薄命的刚烈女子啊!”

  莲静伤感地:“小桃红虽说不能跟李香君比,可是我总想,在下天仙咱们要是好好劝劝她,她兴许不会走那一步……”

  郝银豆顺船舷走过来:“二哥,老人们都在前舱等着呢,要商量排新戏的事儿。”

  莲静说:“你快去吧。”

  郝银豆又说:“老人们都说叫二嫂也去。”

  莲静不解地:“叫我?”

  客舫客舱内,方友恒、郝诚信、达子红、田际云、莲静围坐着。

  达子红说:“在北京城、天津卫那些大地方唱是雁落成名。在小城小镇跑台口是雁过留声。依我看,光在出名上打主意,那戏就越唱越假,越唱越虚。要想演好戏情戏理,还就得像大雁,腾空万里,飞遍世界!所以召我进皇宫我躲避,找我进王府我推辞。不是我不敢去,我是想咱这梆子戏,本来就是从老百姓那儿兴起来的,还得让老百姓说好,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郝诚信说:“达子说得对!咱们出天津,顺着运河往南,赶着台口唱到这山东地,这一路小半年,孩子们长进了,际云也出了名啦,钱也没少挣。可再往前就要过黄河渡长江了。可该筹划下一步啦!”

  达子红又说:“往南必在上海滩落脚。上海滩我跟老夫子都去过,那可是花花世界大码头哇!上海人就爱看有头有尾红火热闹的大本戏。咱没有几十出成本大套的好戏,想在上海滩站住脚,难!”

  方友恒说:“下一站就是临清了,那可是运河上数得着的大码头。我想咱在临清呆上它两个月,一边儿唱,一边儿排。”说着从锦袋里取出童五爷留下的全本《大登殿》:“这全本《大登殿》是童五爷临终传给咱的,从《花园赠金》到《大登殿》一共是十二出,咱先把它从头到尾排全喽,能连唱三天。”

  田际云说:“还有一出好戏《海神庙王魁负桂英》,是陶先生传给莲静的。这出戏不光是戏情动人,唱功、做功、武功都有施展的地方。”

  莲静插了话:“就是这本子是昆腔本,得改成梆子腔的词儿才能唱呢。”

  方友恒说:“好!咱就先改这一出。谁改呢?听达子师傅的!”

  达子红笑了:“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见田际云对莲静笑了笑就故意逗趣地说:“哈哈,好不容易田老板给了个笑脸儿。这一笑,改本子的高手就有啦!”

  方友恒、郝诚信明知故问:“是哪一位呀?”

  达子红笑着说:“就是咱们的女状元,田门桂氏莲静女呀!哈……”

  几个人都笑了!


  田际云穿着练功的“褶子”在客舫船板上正练水袖花、翻身、云步、膝步等准备用在《敫桂英打神告庙》中的功夫,又走了一个“飞身大坐墩儿”落在船板上,砸得船舫摇晃起来。莲静从客舱内探出头来:“轻点儿,别把船板砸漏了!”

  田际云问:“怎么样?词儿改好啦?”转身进了客舱。

  莲静问:“你先说说,上回写的敫桂英自缢前的那段唱词,毛病在哪儿?”

  田际云说:“要叫我说呀,敫桂英被王魁抛弃,走投无路,控告无门,祈求神仙,神仙也无动于衷,不闻不问,她才打神告庙上吊自尽。这可是为天下所有的薄命女子鸣不平啊!”

  莲静道:“说的对!你再听听这回写的怎么样。这劈头一句,先声夺人,唱‘搭调’”莲静入情地吟诵,田际云随着吟诵走身段:


  海神庙哇,海神爷,你不食人间烟火,不分人间善恶,不问人间苦处,不晓人间道德,你……枉受供奉,枉为神明啊!

  海神庙偏袒护人间狼狈,

  海神爷反对奴厉目横眉。

  这神龛少神圣尽纳污秽,

  这神像不秉正何言慈悲?

  桂英女对神坛不乞不跪,

  一声吼唤来了惊天霹雷。

  薄命女做得个讨债厉鬼,

  打神仙告神庙活捉王魁!


  田际云如痴如狂地走完最后一个亮相,激动地说:“好!成啦!”


  大运河上的临清津口,是水贯南北,陆通东西的大水旱码头。到了夜晚,河中百舟停泊,灶光映水,炊烟袅袅,景致别样。岸上红灯星罗,招幌鳞次,店铺栉比,一派繁华。不远处传来锣鼓声,循声望去,一座戏楼高高矗立,横额写着:临清津口大戏楼。

  戏楼台口的戏牌上写着:


驰名梆子花旦

际 云

全本 王魁负桂英


  田际云扮敫桂英正演《打神告庙》一折,跌扑滚跃,以高难的身段动作祈告神灵。童宝昌操琴拉着“快行弦”伴奏。

  台下茶座、廊座全满。二楼正面及两厢雅座,官宦商贾、船主帮头等各色人物看得津津有味。

  一精壮男子斗笠遮面,身着宽敞的黑绉斗篷、衣裤,胯下一骑乌骓,顺河岸来到戏楼前,正值田际云唱那先声夺人的“搭调”唱腔,他立即勒住缰绳,下马拴马,进了戏楼。

  台上,田际云扮敫桂英声腔悲愤,身段激烈,台下连连叫好。那神秘男人看着台上的田际云忙把斗笠压得更低遮住了面孔,走到二楼雅间角落里默默听戏……

  《王魁负桂英》是莲静编写的第一出梆子戏本。这出戏连演了五天,天天大满堂,喝彩声不断。这王府格格编戏的情致一发不可收拾。这时她又在临清津口大戏楼的戏台上,看着堂桌上的《全本春秋配》戏本,和郝诚信一起给田际云排戏。童宝昌也在一边念着过门、锣鼓。田际云从堂桌上走“跄背下高”又走“豆汁儿”接“乌龙绞柱”起身亮相,体态优美又干净利落。

  郝诚信兴奋地说:“好!这‘硬跄背’下堂桌,又接‘豆汁儿’、‘乌龙绞柱’,使在《春秋配·砸涧》这出戏里,际云,你可是头一份儿!”

  田际云说:“我是想,《全本春秋配》前边儿的《拷打》、《拣柴》、《回柴》三出戏,全是青衣的唱工戏,到了《砸涧》可就得亮亮武功啦!”

  郝诚信说:“好!就这么走啦!这戏路子可就像你师傅老十三旦文戏武唱的派头了!”

  莲静又翻着一叠戏本子说:“郝师傅您看,达子叔的须生戏,我还编了《文王访贤》《重耳走国》等五出本戏。际云除了《王魁负义》《春秋配》还有《玉虎坠》《花田八错》《火焰驹》这几出大戏。可这些戏除了明君贤臣就是才子佳人,眼下老百姓爱看的就是惩治贪官污吏的戏。咱这戏码儿,缺的就是这一项。”

  “二嫂!二嫂……”郝银豆喊着跑来:“大伯,二嫂,可碰上奇怪事儿啦!那临清知州衙门,人山人海,都排着队等着讨字儿哪!”

  莲静问:“讨的是哪位名人的墨宝哇?”

  郝银豆说的绘声绘色:“是个大姑娘!人家在那知州大堂上一坐,嘿!双手能写梅花篆字。人们都说她是状元爷的师傅,又是富春院的青楼女。可人家卖艺不卖身,一幅字收银子三两,人们都叫她陈三两!”

  “陈三两?!”

  郝银豆连说带比划像是演戏:“这陈三两原本也是官宦家的小姐,只因她父遭奸臣诬陷,被害身亡,她母又气得疯癫失足落水而死。为给弟弟筹措进京赶考的盘缠,陈三两只得自卖自身,又被坏人骗卖到富春院,她在富春院收了个义弟叫陈奎,跟着她在青楼读书,中了状元当了钦差。这临清的州官贪赃枉法,被陈三两一状告倒,说来也巧,你猜这赃官是谁?”

  莲静忙问:“是谁?”

  “就是陈三两的亲弟弟!”

  田际云和莲静异口同声说:“好戏!快看看去!”


  临清知州衙门大堂前人山人海,长队都排到了街上,但都是男人。正堂两侧有校尉、衙役守护,百姓们依次讨字。

  只见大堂之上一女子双手挥笔,一纸一字,写得是:“忠、孝、节、义、廉、仁、勤、奋”之类。

  莲静、田际云、郝银豆、童宝昌顺着队列往前挤,挤到大堂案前。写字的女子抬头一看,来者也是女人,就放下笔问:“这位大姐,也讨字吗?”

  莲静笑答:“想与这位姐姐讨教几字。”

  女子欣然应允:“好。请问姐姐,愿以什么为题?”

  莲静想了想说:“戏文。”

  女子双手挥毫写了四字:


  高讴正气


  莲静提笔对了四字:


  俯吟廉明


  两侧衙史向众人展示字幅,众人一片喝彩,还有人议论:“好字啊好字!”“真是才女一双!”

  莲静乘机请求:“方便时,莲静愿与姐姐一叙!”

  陈三两笑曰:“请至后堂等我。”

  莲静也笑着:“谢谢姐姐!”

  一老者认出了田际云:“呦,这不是在大戏楼唱梆子的名角田际云吗?”

  田际云忙躬身道:“谢大伯抬爱!”

  老者兴奋不已:“诸位乡亲父老,我在这临清津大戏楼听了大半辈子戏,头一回见到田老板这么好的角儿!”

  人群中有人高喊:“大角儿唱一段!”

  莲静问陈三两:“您看?”

  陈三两说:“就唱一段吧!”

  田际云向众人施礼:“多谢父老乡亲抬爱,际云就唱一段京梆子《大登殿》吧!”

  “好!”人们热烈喝彩。

  听着田际云唱的声韵,老者大声对人们说:“京梆子,京梆子,就是用北京话唱梆子腔,懂吗?”

  入夜,陈三两与莲静在临清知州衙门后堂促膝而叙,陈三两时而娓娓诉说,时而掩面而泣……

  莲静同情地听着,还不时地为陈三两拭泪……

  两个人倾心地说着、听着,从深更寅夜到鸡鸣破晓,又从夕阳夕照到月上谯楼……


  临清莲静与田际云下处的桌案旁。莲静与际云苦思冥想,细心切磋。莲静挥笔疾书,际云亦唱亦舞,编写戏文。莲静笔下醒目的标题“陈三两认弟斥弟戏文”跃然纸上……

  没过几天,临清津口大戏楼台口就竖起了戏牌,台上,田际云扮陈三两,达子红扮李凤鸣,盖山西扮陈奎,郝银豆扮魏朋,正演《陈三两认弟斥弟》:魏朋向州官李凤鸣行贿,李凤鸣投签陈三两受刑,陈三两拾起贿金银票,陈三两怒责赃官,陈三两双手书写梅花篆字,李凤鸣乞求陈三两宽恕,陈奎命手下拿办李凤鸣……

  台下叫好声不断。那老者被戏文感动地流下了老泪:“这真人真事编成的戏文,真是唱到咱庄户人心里去了!”

  二楼雅座角落处,那神秘男子又在默默看戏。

  戏楼后台,达子红刚进“入相”门帘,莲静迎上来。他异常激动地说:“莲姑娘,你真是戏圣关汉卿再世啊!哈……”


  客舫挂着艚子在运河上向南行驶。莲静和田际云并坐在船艄,捧着冯梦龙编著的《今古奇观》抄本念给他听:“独谓十娘,千古女侠,岂不能觅一佳侣,共跨秦楼之凤,乃错认李公子,明珠美玉,投于盲人,以致恩变为仇,万种恩情,化为流水,深可惜也!”莲静读罢,不觉叹道:“杜十娘啊!又是一个烈性女子!”

  田际云深受感动:“《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白娘子永镇雷峰塔》、《金玉奴棒打薄情郎》,冯梦龙这《今古奇观》抄本,一篇篇全是好戏……”

  客舫逐着碧波向南方驶去……


  且说水旱大码头瓜州,北枕扬州,南望镇江,上靠南京,下连苏州,水路四通八达,是长江北岸最是繁华的津口。离瓜州渡不远的地方便是灌木葱郁黄沙浸水的清静江岸。远处,那神秘男子头遮风帽,身披斗篷,又打马飞驰而来。他猛地拉住缰绳,那马驯服地驻蹄,他昂首向江边远眺。

  只见江边田际云、莲静挽手走来,在沙石、灌木间寻觅,忽见地上一块破损的石碣倾斜着,碑志已被泥沙覆盖模糊不清。两人蹲下去,擦掉石碣上的泥沙,显出了字迹:瓜州十娘渡。

  莲静叹道:“这就是当年杜十娘痛斥李甲、孙富,怒沉百宝箱的地方。”

  田际云擦着石碣上的泥土,叹着:“那刚烈女子的动人故事,也像这泥沙覆盖的石碑,被人们淡忘了……”


  一座戏楼建在道道水路环绕的桥头,戏楼四周围拢着大小船舸,船舷船艄和堤岸桥头挤满听戏的人们。

  戏楼上,田际云饰杜十娘,达子红饰李甲,郝银豆饰孙富,正演到《杜十娘》杜十娘在船头怒斥李甲、孙富,怒沉百宝箱投江自尽的高潮处:

杜十娘:(唱)


  手儿里拉住了薄情的汉!

  薄情人哪!

  孙富贼呀!

  杜十娘我好恨哪!

  咬牙切齿恨苍天!

  刹那间狂风起乌云翻卷,

  观只见满江水波浪滔天!

  杜十娘我一死冤魂不散,

  我定要拿尔等大报仇冤!

  [杜十娘投江。


  戏楼左近看戏的人丛中,那神秘的男子又压低了斗笠悉心听着那久久眷恋的乡音……

  不远处,那骑乌骓在绿茵茵的水岸上悠闲地吃着水灵灵的青草。


  江南水乡,阡陌青翠,芦塘飞絮,鸭鹅戏水。田际云、莲静同驱一骑,欢笑着顺小道驰来。一农夫荷锄而过。田际云下马问路:“借问老伯,这可是鄞县栎社村吗?”

  “是是是。这位公子要找哪一家?”

  田际云说:“有位前辈高则诚,号菜根道人,曾隐居于此,老伯可知菜根道人草堂在何处?”

  农夫笑答:“哈,那是几十辈子的事了!那菜根道人的后人,也在七八年前回了瑞安老家,那破屋还在。看,顺着苇塘往东,再走半里路既是。”

  “多谢大伯!”田际云翻身上马对莲静说:“可找到了!”

  远处那披斗篷带风帽的神秘男人,也跟着打马驰来。

  芦苇丛间,池塘岸边,孤零零一座茅屋。门额“菜根道人草堂”已破损。一幅斑竹楹联字迹模糊:


  上联是:贤颂五娘琵琶记

  下联为:孝吟单衣闵子骞


  田际云、莲静进屋,屋内尽是尘土、蛛网。忽然二人的目光集中在破桌上的一只灯碗下。那全被蛛网罩住的灯碗底部,压着一个油布包。莲静移开灯碗,打开布包,拂去灰尘,不禁惊呼:“得宝了!得宝了!”

  一册古籍的标题跃然在目:《闵子骞单衣芦花记》、《赵五娘寻夫琵琶行》。莲静惊喜异常:“这戏文正是菜根道人以毕生心血著成的名文大作!”

  田际云异常兴奋:“又是两出好戏!”

  不远处那神秘的男人勒马还在望着。


  且说,上海老北门以北的护城河上有座郑家木桥,原是距上海县城最近的一个小码头。南汇、浦东、清浦一带的农户常驾小船到此处贩卖柴粮鱼蔬。英法帝国主义在上海强建租界时,见此处濒临上海县城,法租界就占了桥南,英租界又占了桥北。无业的流民“小瘪三”就钻了空子,在桥南敲诈逃到桥北,英租界巡捕不管,在桥北抢劫跑到桥南,法租界巡捕不问,致使郑家木桥成了治安的真空地带。久而久之就成了各色铺子杂乱,三教九流云集的纷杂地界。“郑家木桥小瘪三”也就成了上海滩人们提防流氓滋事的俚语。还有一句传语是“郑家木桥黄杜金”,指的是清末至民国间先后成了流氓大亨的黄金荣、杜月笙和金九林。这郑家木桥一带也就成了流氓大亨们的乐土,穷苦百姓的地狱。

  金桂茶园就座落在郑家木桥以南的喧闹繁华地带。自从义顺和进驻金桂茶园,这儿更是热闹。戏园门前的大幅戏报引人注目,人们拥挤着围观:


金桂茶园

特邀北京来沪义顺和梆子班

文武名丑 驰名花旦 须生泰斗 文武名旦

银    田    达    盖

豆 子  际 云  子 红  山 西

携全班五十余人献艺沪上

新编首演

头、二、三本王宝钏大登殿

今晚夜场

头  本

花  彩  三  降  投  误  别

园会 楼配 击掌 红鬃 军戎 卯令 寒窑


  戏园内传出火爆的锣鼓和悦耳的唱腔:


  王三姐下闺楼花园观景,

  满目里花挂树万紫千红。


  戏园前铁栅栏门关着。门前有告示:


五日内

茶座、两廊、楼上雅座全满

开锣客齐为防挤踏闭锁栅栏

余客恕不招待


  门前人流拥挤,吵吵闹闹:“买票!买票!”“开门!开门!”

  茶园内戏台上,田际云饰王宝钏、达子红饰薛平贵正唱《花园会》。

  王宝钏唱:


  只见他衣衫破本是穷汉,

  却怎地眉宇间气度不凡!


  后台。茶园老板兴冲冲地对方有恒、郝诚信说:“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真的不得了!台下水泄不通,门前人山人海,五天的戏票,一抢而空!方老板,咱们再续两个月的合同,这回你可要赚大钱喽!”

  方友恒对老板说:“这回,你也要发大财喽!”

  台下叫好声不断。

  楼上包厢暗处,那神秘的男子也在看戏……


  上海小东门外东昌渡口陆家石桥以南的南市是上海滩出了名的杂巴地。澡堂、书场、当铺、烟馆、妓院充斥其间。混混儿、乞丐、私娼、烟鬼夹杂往复。里弄深处有一座一楼一底的弄堂房子。门前挂着金字招牌,上写“一枝春”三字。楼上大堂屋内,一只女人的手,握着一只茶盏,五指猛地一攥,茶盏被捏成碎片,那只手又把碎片慢慢捏到茶碟中。她转过身来,妖里妖气又盛气凌人,她就是徐娘半老被称为“小脚何四”的上海滩女流氓之首何桂香。她面带愠色对着面前姿态各异的黄金茂八女盗训话:“小小的一个梆子戏班,不到半个月功夫,把上海滩闹得翻天覆地!我们一枝春街面上三十八家馆子,进账全不到三成,再不把它搞掉,你们这黄金茂八女盗,也得喝西北风去!”小脚何四话音未落,她那流浪儿出身的小跟班“小河蚌”跑上楼来:“四姑,金桂茶园的假戏票搞妥了,楼上包厢五间,楼下茶座四张。”

  小脚何四问:“今夜金桂茶园唱的是什么戏?”

  小河蚌说:“是《大登殿》。”

  小脚何四阴笑着:“今天晚上就唱它一出黄金茂八女盗大闹金銮殿!哈……”

  正是:遇见地头蛇,苦了义顺和。又一场恶斗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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