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花列传》:旧时上海滩的狎妓旧事

穿梭在中国历史的烟花巷,当时年少春衫薄,满楼红袖招,此情此景,应该是好好享受快意人生的,然而人人都道青楼梦好,难赋深情,可曾有人问过那些底层女性的悲苦与哭诉。

关于写风尘女子题材的诗与书不在少数,但却是为了游戏人生或者借此畅言自己失意之慨叹罢了。

《海上花列传》独扫倡优滥调,少了烟花巷里的腥膻之气,写出了旧时上海殖民文化的畸形繁荣,百姓的贫富悬殊,贵贱分明。

《海上花列传》:旧时上海滩的狎妓旧事

作为中国第一部方言小说,《海上花列传》使用了吴语口语的特点,将各种人物形象描写的栩栩如生,鲜活生动。

作者韩邦庆也是一个经常写稿的人,得笔墨之资,尽挥霍于花丛中,在创作这部小说时,不肯透露真姓名,借花也怜侬的笔名,创作了这样一部方言小说。

《海上花列传》描写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有阶层不同的倡家,贫富不均的商人贵人以及陷入上海繁华的底层百姓,反映了南方殖民地化的部分城市风貌。

(一)红袖招

在说《海上花列传》的倌人分类时,先提一提大家都很熟悉的“扬州瘦马”。

在影视剧里,我们常常听到“扬州瘦马”这一词,这其实是于明朝发展而来。当时的贫苦人家将养活不起的女儿卖到别处,换些廉价的金钱。

《海上花列传》:旧时上海滩的狎妓旧事

因为当时的扬州是盐商富人的聚集地,有足够的能力赏玩。瞧见此处商机的老鸨将她们用廉价的金钱买来,调教成达官贵人喜欢的模样。这些女孩生活环境困顿,因此身材大都很瘦削,看腻了唐宋女子丰满富态的审美,娇小瘦弱的女子反倒别有风情,称为“扬州瘦马”。

这些贫苦人家的女孩,容貌好一点的会有老鸨专门找老师,教她们琴棋书画,将来卖给达官贵人做妾,容貌差一点的就教女工,有了一技之长便可卖给普通人家做媳妇儿。

《海上花列传》的倌人也分为两类三种,第一类便是妓,妓也分为正式在册的高级倌人和民间“野鸡”。

前者黄翠凤在政府官员罗子富跟前周转使诈,精明快活。后者的诸十全替夫还债,在娘姨家里接客,光景凄凄惨惨,以及花烟间的王阿二一把年纪还得继续迎笑。

周双玉出局前,唯唯诺诺,不敢高声语,出局后,一时红火,变得娇蛮任性,欺负人人不喜的双宝,双宝讨来娘姨的一顿打,无人理会与同情。

《海上花列传》:旧时上海滩的狎妓旧事

且不论外面社会里的阶层,光在烟花巷里,倌人也分着三六九等,贵贱高低。

第二类便是娘姨,娘姨就是老鸨,以前是做倌人,老了便做娘姨,也有娘姨是倌人的母亲或者大龄女眷的。

她们照顾倌人的日常起居,替人传话,功能和现在艺人的经纪人差不多。

赵朴斋和张小村来花烟间找王阿二的时候,起先听到的便是娘姨郭孝婆的通报声,此时王阿二吩咐娘姨准备鸦片和酒来招待客人,说说笑笑,打牌喝酒,享受烟花人生。

(二)阮郎归

当初苏小小坐着油壁车,在西泠桥等阮郁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过他已另有新欢或是故意变心不归。

初次见《海上花列传》的沈小红,像是见到了尤三姐,性格泼辣张扬。为了王莲生变卦而去寻张蕙贞打架,桥上两人撕扯一团,为了争抢一个客人,沈小红对张蕙贞破口大骂,不顾脸面。

看客可能会奇怪,一个倌人何来这么大胆子来闹,越往后越能明白,沈小红身后要养活的是一大家子人,父母兄弟皆是她的亲人,日常生活用度全指望她,而她早早被王莲生定下,不能接其他客人。

如今王莲生再找张蕙贞,便是断了沈小红的活路。她指望王莲生给她还债,将悉数希望全权寄托给一个客人。

《海上花列传》:旧时上海滩的狎妓旧事

但沈小红到底不是尤三姐,张蕙贞被王莲生迎娶进门时,邀了沈小红参加,人老珠黄,被抛弃也只能叹命薄纸薄,谁曾管妓女的死活。

都说倌人无情,其实沈小红和王莲生还是存在情意的。张蕙贞自嫁给王莲生后依旧水性杨花,被王莲生知晓后一顿毒打,这些年却和沈小红仍然往来,在两位女子周转反复,忘不掉的还是沈小红。

比起泼辣蛮横的沈小红,黄翠凤才是又辣又精,和竞争对手蒋月琴争夺罗子富时,黄翠凤温言软语,向罗子富嫣然展笑。拣了最拿手的《荡湖船》,子富呆呆的。黄翠凤让子富不去做蒋月琴,说做他的相好,不会看重钱财。只淡淡施了些脂粉,天然风致,顾盼非凡。

罗子富看上的是黄翠凤的性格,起初黄翠凤反抗老鸨便让他生了兴趣,之后黄翠凤自立门户开了一大笔预算,让罗子富怀疑敲他竹杠,但黄翠凤施施然为父母戴孝,罗子富又重新爱上这个孝女,对于黄翠凤的好手段,罗子富是死活逃脱不了她的手掌心了。

“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保不定日后做强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沈小红是也。

《海上花列传》:旧时上海滩的狎妓旧事

(三)落花坠

赵朴斋经过舅舅洪善卿的带领,经历了一场快活人生,吃鸦片,打牌,喝酒,狎妓,这个初次领略了上海魅力的农村少年,尽管钱财耗尽,也不愿回去,竟然当了洋车夫,衣衫褴褛。妹妹赵二宝本是一个清纯洒脱的少女,来上海寻赵朴斋时,也不免陷入了上海的温柔陷阱。

赵二宝仅被施瑞生哄骗,仅用了一瓶香水,一件时装,就将灵与肉抵押在了烟花巷。

全书倌人最悲惨的下场便属三个被客人哄骗要做大老婆的漱芳,赵二宝和周双玉。

漱芳一直想做玉甫的正妻,一直想到了死,也没做成,一场葬礼一场凄凉。

赵二宝被贵公子史天然允诺,一定娶她做大老婆,自此以后,赵二宝便以清白人家的正妻自居,不做生意,不施粉黛,一心一意做着美梦,却等来了史天然另娶他人的消息。

此时的她为了嫁妆已经赊了四五千钱,被众人嘲笑还不算,流氓地痞赖三指名叫赵二宝作陪,赵二宝不屑,赖三一顿猛打猛踢,活像在蹂躏一条狗一样,叫来帮手砸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捏碎了赵二宝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尊。

《海上花列传》:旧时上海滩的狎妓旧事

周双玉听闻朱淑人已经订婚,笑盈盈准备了两杯生鸦片烟汁,要同他一起死了罢休,然最终只能被客人做计,嫁与他人。

这些倌人有自主选择客人的权力,一旦陷了进去,听信客人的谎言,便是杀生的结局。

赵二宝临了也在做梦史天然要来接她了,嘴里还向母亲说道,他来了不要说起自己遭遇的事,结果大梦初醒,得知史天然早已死在扬州的消息。

这个特殊地方刻画了一众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政府官员一掷千金,贫贱百姓车水马龙般流窜,都聚在烟花之地,生活麻木糜烂。

那些倌人或悲苦,或狡黠,与一众客人周旋在浮世三千之下,任岁月拦腰斩去,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不知今生是何夕。

作者无批判劝善之意,只是用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观览生活的本来面目。人生就是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本就气喘累绝的生活底层倌人,少有人独善其身。

《海上花列传》借鉴了《儒林外传》的写作方式,使用“穿插藏闪”的笔法,将全书脉络循序渐进地推入。

《海上花列传》:旧时上海滩的狎妓旧事

胡适也曾大力推崇《海上花列传》,为之写序重刊,他说:“韩子云与他的《海上花列传》真可以说是给中国文学开了一个新局面了。希望他们(说吴语的文人)继续发展这个已经成熟的吴语文学的趋势。

《海上花》的胜利不单是作者私人的胜利,乃是吴语文学的运动的胜利。

张爱玲因为喜欢这本书,将它翻译成了白话文,分为《海上花开》和《海上花落》两册,以《红楼梦》做比,都是中国爱情荒的奇书,她说《海上花列传》是第一个专写风月之地,主题其实是禁果的果园,填写了百年前人生的一个重要的空白。

《海上花列传》:旧时上海滩的狎妓旧事

文言文是死的,书面语是没有生气的,而方言却是活的。以方言写作的书里,《海上花列传》魅力经久不化,那些悲苦的眼泪永远留在了书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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