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梅蘭芳的名字家喻戶曉，他與孟小冬的結合，堪稱絕配。一個是演生角的絕世美女，一個是旦角的絕世俊男，可謂珠聯璧合。然而他們的婚姻最終不歡而散，以悲劇收場。戲劇泰斗梅蘭芳與梨園奇女子孟小冬的愛情故事究竟有怎樣的隱情？
01
1907年，孟小冬出生於上海，她的家庭是北京的一個梨園世家。父親孟七出身徽班，擅演文武老生兼武淨，叔伯都是京劇演員。在這樣家庭氛圍薰陶下，孟小冬別無選擇地從藝。
孟小冬向其姑父仇月祥學唱老生，十二歲便在無錫首次登臺，十四歲在上海乾坤大劇場和共舞臺先後與張少泉、粉菊花、露春蘭、姚玉蘭同臺演出，並且大角風範，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績。被業界評價為“扮相俊秀、嗓音寬亮、不帶雌音，在坤生中已有首屈一指之勢。”
然而上海的舞臺已經不能夠滿足孟小冬探求藝術的慾望，為了精益求精，謀求開拓一片新天地，孟小冬毅然決然來到京劇演員心中的聖地——北京繼續深造，1925年，18歲的孟小冬成為那個年代的北漂。
孟小冬到北京是為了藝術上獲取更深的造詣，她平日裡除了演出之外，先後向陳秀華、陳彥衡、孫左臣、王君直、蘇少卿等人學藝，鑽研譚派藝術。
02
隨著藝術的精進，孟小冬在自己的理解與鑑別中，最終把目標鎖定為餘派藝術。
餘派是繼老譚派之後的京劇生行最主要的流派，創始人為餘叔巖。他在全面繼承譚（鑫培）派藝術的基礎上，以豐富的演唱技巧進行了較大的發展與創造，成為“新譚派”的代表人物，被世人稱之為“餘派”。
餘叔巖是湖北羅田縣人，1890年生於北京，京劇演員、工老生。餘叔巖9歲以“小小余三勝”為藝名在天津演出，後因“倒倉”辭班。1915年拜譚鑫培為師，1931年5月，與梅蘭芳作為發起人，在北平成立了國劇學會，與楊小樓、梅蘭芳在當時的京劇界鼎立而三，並稱“三大賢”，代表了20世紀三十年代老生、武生、旦角的最高藝術水平。
但是由於餘叔巖體弱多病，餘派自成一派後，活躍在舞臺上的時間並不長。只有1917年到1928年這十幾年的時間，但是他對藝術的影響卻十分深遠。他分別與楊小樓、梅蘭芳等人合作，創作出大量優秀劇目，將京劇藝術推向一個新的高峰。他是一位唱唸做打全面發展的藝術大師，演唱藝術尤其膾炙人口。
餘叔巖收徒非常嚴格，孟小冬在北京經過一番漫長等待和幾經周折，於1938年10月21日正式拜餘叔巖為師。她也是餘叔巖的關門弟子，以及唯一的女弟子。
從1938年拜師起到1943年餘叔巖去世之前的這五年時間裡，孟小冬每日都到餘叔巖家用功，寒暑無間。在拜餘叔巖為師後，孟小冬的藝術較之前有了質的飛躍，得到了餘叔巖的真傳，能夠與當時的京劇翹楚馬連良、譚富英、楊寶森相比肩，並且得到了很高的讚譽，被譽為“冬皇”。
餘叔巖病逝後，孟小冬悲痛欲絕，並寫下來一副輓聯：
“清方承世業，上苑知名，自從藝術寢衰，耳食孰能傳曲韻；弱質感飄零，程門執轡，獨惜薪傳未了，心喪無以報恩師。”
03
孟小冬是餘派唯一得到衣缽真傳的人。早在1925年，孟小冬初到北京時，就頻繁在京津兩地演出。正值豆蔻年華的她，明慧照人，颱風演技竟能與當時的著名男角老生相比肩，成為風靡九城的紅角。那個時候最紅的旦角是有“伶王”之稱的梅蘭芳，而孟小冬是最紅的生角，才子佳人，很快他們便成為一對佳偶，轟動劇壇。1927年2月25日，梅蘭芳與孟小冬結為夫妻。
然而在此之前，梅蘭芳已有兩房妻室。原配王明華和第二位夫人福芝芳。大家或許會疑惑，在當時的社會第二位本應該是妾室怎麼會稱之為夫人呢？
王明華是梅蘭芳的原配夫人，她嫁入梅家時，正是梅蘭芳最困難的時刻。梅蘭芳正處於變聲期，熟悉戲曲的人才知道這種變聲期叫做“倒倉”。處於變聲期的梅蘭芳一直鬱鬱寡歡，他除了戲曲不會別的，但是“倒倉”往往決定著一個學習戲曲的人以後是否能繼續吃這碗飯。梅蘭芳是唱旦（女）角的，如果他變聲期後聲音變得粗獷，他只能另謀生路，在這個時候，梅蘭芳的生母突然離世。失去母親和變聲期同時的壓力，讓梅蘭芳整個人都陷入了極度抑鬱之中。這時候梅蘭芳的大伯便尋思給他娶個媳婦兒“沖喜”，於是王明華走進了梅家。
自打王明華嫁入梅家以後，梅蘭芳的境況逐漸好起來。王明華與梅蘭芳一樣出生於京劇世家，本來也可以登臺演唱，但是為了支持梅蘭芳，她決定退居幕後料理起家務。婚後不久，王明華便給梅蘭芳生下了一雙兒女，一家人很熱鬧。
此時在王明華的鼓勵和幫助下，梅蘭芳的京劇事業也有了很大的進展。她不僅幫助梅蘭芳料理家庭瑣事，還當起了他的經紀人。為了讓丈夫扮相更加好看，王明華親自為丈夫做了假髮的樣式，梅蘭芳帶上王明華精雕細琢的假髮之後，立馬變身為古裝仕女，再配上王明華為他設計的妝容，梅蘭芳的每場戲都贏得滿堂喝彩。
然而命運有時候就是愛捉弄人，王明華為梅蘭芳生下一兒一女後，為了更好地陪伴丈夫，盡不顧所有人阻撓做了絕育手術。絕育手術就意味著一個女人放棄了生育能力。這原本也沒什麼，畢竟他們已經有一雙兒女，可是一場蕁麻疹奪走了兩個孩子的生命。這對於生育能力缺失的王明華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
喪子之痛，對於王明華和梅蘭芳都非常深重，每次梅蘭芳回到家中，面對冷冷清清沒有一絲鮮活的家時，他總是不可避免的想起孩子們向他跑來跑去的情景。王明華知道丈夫想要一個孩子的心思，此時她也後悔當初的決定，可是後悔也晚了。
不久，梅蘭芳便向王明華表示，自己要娶17歲的京劇界小角福芝芳入門。而且福芝芳提出要求：入門後與王明華平起平坐，同為太太。
不過這對於梅蘭芳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梅蘭芳在梅家兼祧兩房，這兩房便是她自己的父母和她的伯父伯母。
兼祧，是指在宗法制度下，一個男子兼做兩房或者兩家的繼承人。有一些子侄較少的宗族裡，有些子弟可以同時作為其父和另一位長輩的繼承人，叫做“兼祧”或者“雙祧”。通俗的意義就是後代可以肩負著上一輩兩個家庭傳宗接代的任務。
梅蘭芳的伯父梅雨田沒有子嗣，他從小便被過繼給了伯父。因此按照祖制，梅蘭芳肩負著為梅家兩個家庭傳宗接代的重任，因此他可以擁有兩房妻子，一方代表他的伯父，另一房代表他的親生父親。所以梅蘭芳可以把福芝芳取進門，並且與王明華平起平坐。
然而由於梅蘭芳已經有了兩房太太，並且分別代表兩個家庭，所以孟小冬嫁過去只能算是妾。福芝芳婚後為梅家誕下了子嗣，母憑子貴。又因王明華整日思念自己逝去的兒女，傷心欲絕，身體每況愈下，所以福芝芳在梅家很強勢。梅蘭芳甚至不敢把孟小冬帶回梅府，而是在外給孟小冬買了一套四合院獨居。
以孟小冬的才華和美貌，能將這種委屈的事情忍下來，完全是出於對梅蘭芳的愛。
孟小冬對梅蘭芳的愛，不顧名分，只要能與梅蘭芳在一起就好。然而，因為一件“弔孝風波”，讓孟小冬這一點小小的願望也沒有得到滿足。
梅蘭芳的伯母去世後，孟小冬作為梅蘭芳的妻子去弔孝，卻被福芝芳給擋在了門口，口口聲聲說孟小冬不是梅家的人。這種屈辱對孟小冬來說宛如一把利劍直插胸口。然而此時的梅蘭芳並沒有站出來和解，只是對他說了一句：“你回去吧。”梅蘭芳的這句話就像一把尖刀直插在了孟小冬的心臟。
原本因為對梅蘭芳的愛情，孟小冬忍辱做了他的妾室。而如今梅蘭芳對於孟小冬的態度，讓她對原本愛情的憧憬與嚮往都灰飛煙滅。有王明華和福芝芳在，梅蘭芳便給不了孟小冬想要的愛情，所以孟小冬離開也成了必然的結果。
在梅蘭芳看來，福芝芳因為是唱“青衣”的，女性骨子裡的那股溫柔全都激發出來，足以讓每個男人淪陷。而孟小冬是唱“生角”的，她所演繹出來的不是陰柔，而是陽剛。並且因為她唱得太好，被讚譽為“冬皇”。
所以這次吊銷風波之後，儘管梅蘭芳試圖挽回孟小冬，但經過一番掙扎，最終放棄了這段感情，因為在他眼裡，孟小冬代替不了福芝芳。最終，“青衣”福芝芳戰勝了“生角”孟小冬。
當然福芝芳之所以能夠取勝，並不是利用女人的無理取鬧，而是她更懂得梅蘭芳需要什麼。原本她也可以在戲曲上有更好的發展，但是為了梅蘭芳，她放棄了這一切，為他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但是孟小冬不會為了愛情而拋棄自己所鍾愛的戲劇，所以，她離開了梅蘭芳。
04
1931年孟小冬與梅蘭芳正式離婚，並且在報紙上刊登了這一啟事。後來，孟小冬遇到了杜月笙，這個被稱為“上海皇帝”的人物，在當時連蔣介石都要讓他三分。
其實早在1925年，杜月笙就與18歲的孟小冬結識，他很欣賞孟小冬的端莊大氣和她的京劇才華，只是那個時候已經是赫赫有名的杜月笙，因為對孟小冬的愛才，所以勸他去北京深造。孟小冬也正是因為聽從了杜月笙的建議，來到北京拜京劇大師餘叔巖為師，最終成為京城戲曲界名伶。
當初孟小冬離開梅蘭芳的時候，心情極度抑鬱，深受打擊的她皈依佛門，好在她早年登臺演出時認識好姐妹姚玉蘭對她多有關照，這才讓她不至於消沉下去。
姚玉蘭是杜月笙的四夫人，她對孟小冬的關照，一方面出於姐妹情深，另一方面也是丈夫杜月笙的意思。
1936年，杜月笙在上海又開了一家大戲院。揭幕剪裁的時候邀請了孟小冬，其後在此演出20餘日，因為孟小冬和姚玉蘭是密友，演出期間孟小冬便住在姚玉蘭那裡，這樣孟小冬和杜月笙的接觸就更加頻繁起來。演出結束後，杜月笙贈予孟小冬重金，但是孟小冬只拿走了她應該拿走的那部分錢，杜月笙的心裡更加敬重她。
1937年抗戰爆發後，杜月笙去了香港，但是他一直關注著孟小冬的安危，並多次施以援手。
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以後，杜月笙回到了上海，但是他的心裡對孟小冬仍然念念念不忘。在姚玉蘭的撮合下，杜月笙和孟小冬走到了一起。此時的杜月笙已經疾病纏身，為了保護家人的平安，杜月笙決定帶著家人遷居香港。
在香港的日子，杜月笙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幾乎只能靠吸氧活著。而孟小冬一直對他不離不棄，悉心照料。
1950年，杜月笙覺得香港也不安全，於是準備帶家人去法國，當時在談論需要多少張護照時，孟小冬淡淡說了一句：“我跟著去，算是保姆呢，還是女朋友呢？”一語點醒夢中人，杜月笙不顧家人的勸阻，在人攙扶下和孟小冬辦了一場最豪華的婚禮。
杜公館的管家到九龍飯店，把飯店的大司務請到杜公館來做菜，一共做10桌，每桌900港幣。婚宴很是盛大，親朋好友座無虛席。42歲的孟小冬再度成為新娘，而她的新郎杜月笙已經63歲。當杜月笙所有的兒女到孟小冬面前磕頭，並叫一聲媽時，孟小冬百感交集。
婚後第2年杜月笙去世。由於孟小冬在杜家有了名分，也分得了遺產。1967年，60歲的孟小冬在姚玉蘭的邀請下遷居臺灣。
05
孟小冬在臺灣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由於她收徒嚴格，所以弟子也寥寥無幾。當時有很多人想請她來教戲，都被婉拒了。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孟小冬是個守舊的人，既然嫁人了就要做個本分的人，再出來唱戲拋頭露面對丈夫是不體面的事，所以她為了杜月笙，再也沒在眾人面前唱過戲。
1977年孟小冬70歲的時候，眾多好友歡聚一堂，給她過了一個熱熱鬧鬧的70大壽。可能是由於在壽宴上非常高興，孟小冬當時還清唱了幾句戲詞。但大概是因為受了累，再加上她一直有肺氣腫，壽宴過後她的咳嗽一日比一日嚴重，經過治療仍不見起色，不久便因為肺氣腫和心臟病併發而去世。
其實在新中國成立以後，周恩來總理曾委派章世釗多次赴香港做孟小冬的工作，說服她回國，但都被孟小冬婉拒。至於孟小冬為什麼一直不回國，可能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或許是因為曾經被梅蘭芳傷過，不想故地重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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