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星空下
編劇／導演：林眾
序幕
陰鬱的夜空，風雨如晦，斑駁的星月穿行在低垂的濃霧之中。
天空響雷連連，地面殺聲震耳，空寂的曠野，一個身著古代殷商朝服裝的男子在踽踽獨行。
男子夢遊般從曠野走進黑漆漆的大海，在海面上穿行，如履平地，時起時伏。
一群群黑色和白色的大鳥在他身邊呼嘯，撲稜著巨大的翅膀，在海面上掀起一陣陣浪潮。
男子在越來越激烈的海浪中掙扎，從夢遊中驚醒過來，大聲呼救。
一個穿著同樣殷商服裝的老人從天空冉冉飄落，一把拽起男子，兩人懸浮在半空中。
男子：謝謝你救了我，你是誰？
老人：你是誰？
男子：我是林子契。
老人：我是你的祖先比干。你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林子契：從三千年前來，到三千年後去。
比干：你與我同路，隨我來。
林子契：我找了您三千年。這是什麼地方？
老人：非洲。
倏然，男子化身成一個嬰兒，蛇行一般爬進老人的懷抱，卻被老人搡開，摔了個趔趄，直直地掉進波濤洶湧的大海。
林子契再次呼救，老人空蕩蕩的懷抱捲起浩瀚無邊的大海，吞沒了林子契的呼救聲。
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
001、中國東州省。省會西杭市。金紫銀酒店。夜。外-內。
一間裝飾成殷商朝城堡風格的家居式套房，那個老人比干的畫像掛在男子的臥室內。
從夢中醒來的林子契大汗淋漓地翻身坐起，一把抓起手機，看清來電顯示：夏語冰。
林子契：（摁通電話，視頻）你好，夏語冰表姐。抱歉，我正在做夢，稍後給你回過去。
夏語冰：（畫外音，視頻）就幾句話。我在非洲這邊辦了一家磷礦公司，你能不能來幫幫我？
林子契：非洲？
夏語冰：（畫外音，視頻）這裡的勞務費和顧問費都很高的。
林子契：（一邊擦汗一邊起床進了衛生間）我剛從非洲回來。給你當個顧問綽綽有餘，報酬你定。
夏語冰：（畫外音，視頻）你怎麼不先問問你們省礦業公司的領導行不行就答應我了？
林子契：（一手擰開水龍頭洗臉）這個簡單，領導說行，我就算支援非洲，領導說不行，我就算自動離職。行不行都在我。
夏語冰：（畫外音，視頻）你倒是挺痛快。呃，你到時候不會跟我也來這一手吧。
林子契：這我還真得問問我的領導。你什麼時候請我過去？我可能是淨身出戶。
夏語冰：（畫外音，視頻）具體日期等你睡醒了再定。你繼續做夢吧。
002、西杭市街景。空境轉場。日。外-內。
金紫銀酒店周邊外景，時值上班高峰，街道上車水馬龍，酒店大門口掛著一個招牌：東州省礦業公司。
二樓，走廊上人來人往，各個洽談室坐著國內外客商，佩戴統一工裝的礦業公司人員在與客商們洽談業務。
外辦主任辦公室，林子契正在送走一撥客商。
女秘書將一男一女兩位西方客商引進貴賓洽談室。
一會兒，送客的林子契回來。女秘書引見西方客商給他。
女秘書：林主任，這是劍齒虎國際集團的費舍爾先生和他的同事愛莉小姐。
林子契：（讓座，親自沏茶，對女秘書）兩位請，我們直入主題吧。姬娜，你去把我的名片拿過來。
女秘書姬娜拿過來林子契的名片，林子契與費舍爾交換名片。
費舍爾：林教授，我受劍齒虎董事會全權委託，專程拜會您，並與東州省礦業公司接洽一批磷礦採購加工業務。接下來，劍齒虎公司願意投資入股東州省礦業公司，合夥經營。
林子契：（端詳著費舍爾的名片）歡迎合作，採購加工和合夥經營兩種方式都不可行。我們可以考慮別的合作模式，比如說，海淘。
姬娜：（對林子契耳語）海淘是咱們國內的網絡用語，他們可能聽不懂。
林子契：哦，就是海外代購的意思。國外有些市場是我們公司開發的，這些市場資源可以拿出來和劍齒虎公司的合夥人共享。
費舍爾：海淘是劍齒虎公司的強項，眾所周知，劍齒虎公司就是靠海淘起家的。我知道中國方面對磷礦開採有政策限制，對於劍齒虎公司來說，磷礦在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我們的採購指標。
林子契：瞧，費舍爾先生是個中國通，他跟我一樣都是海淘派。那我們就起草合同吧，趕在我離職以前。
費舍爾：很好，也趕在我離職以前簽訂這份合同。林先生，看來我們都相見恨晚了。
林子契：你們公司在非洲摩維亞王國有業務嗎？
費舍爾：劍齒虎公司在摩維亞國有全球最大的生產加工基地。
林子契：那我就不用離職了，我們以海外公司形式合作。
003、空境轉場。林子契辦公室。日。內。
林子契在收拾辦公室，整點行裝，室內一片狼藉。
女秘書姬娜進來，將一摞合同擺到正在忙著清點銀行卡和各種證照的林子契面前。
姬娜：林主任，這是跟劍齒虎公司的合同，總部領導讓您簽字。
林子契：（簽字）領導就是領導，辦事效率比我們下面還高。去摩維亞的機票訂到了嗎？
姬娜：後天早上五點半的機票，您還需要在迪拜轉機，大約十五個小時到達摩維亞首都摩維亞城。
林子契：（看手錶）謝謝，離登機還有三十六個小時。聽說大家要給我搞一個歡送晚會，我這次是奉總部指令去非洲出差，沒必要這麼隆重吧？
姬娜：一個儀式，大家的一點心意，工會的主意。
林子契：不好意思，讓大家費心了。同事們這麼惦記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姬娜：（委婉地，欲言又止）至少我，我本人是希望您回來的。至於其他同事的心思，我就不便說了。
林子契：（會心一笑）明白了，自作多情一向是我的強項。有機會歡迎你到非洲來，還給我做秘書。
004、空境轉場。金紫銀酒店。夜。外-內。
歡送林子契的晚會在熱烈進行中，現場氣氛肅穆，臨時舞臺上扯著歪歪斜斜的條幅，上書“歡送林子契主任赴非洲支援建設”。
現場的人們在拘謹地表演，拘謹地觀看，拘謹地聊天，大家的目光拘謹得讓當事人林子契都坐不住了。
林子契走到宴會廳外面，仰望著璀璨的星空長吁短嘆。
斜對面的酒店，一架長焦望遠鏡對準林子契徘徊的地方。
閃回，畫面疊印：
林子契的高清晰度頭像和側身像在電腦屏幕、手機屏幕等不同介質上傳輸。
某國際獵頭公司的人才庫，一隻纖細的手調出林子契的檔案，字幕打出：林子契，中國籍，生於東州省西杭市，祖籍河南淇縣，三十九歲，礦物學博士後，主攻生物醫學與物理化學等離子結構合成，現為東州省礦業公司副總工程師。
夏語冰將打印出來的林子契檔案裝入文件袋中。
閃回，西杭市街景。
林子契信步走回金紫銀酒店大堂，進入電梯，電梯門將要關閉之時，一位懷抱幾本書籍的戴著頭巾的年輕外國美女急匆匆跑進來。趕在電梯門尚未自動關閉之時，林子契的手摁動按鈕，美女被輕輕撞了一下，她懷裡的書籍散落兩本在地。
林子契滿臉歉意地替她撿起來，其中一本書名《比干的世界》引得他眼睛一亮，不由盯視著美女，後者被他看得有點羞赧地別過臉去。
林子契：（英文）這本《比干的世界》中文版內容很難懂，引經據典，包羅萬象，對於外國學者幾乎是一本天書。
美女：（中文）是，不過看懂了就不難了。作者運用的是全球化思維，寫作方式兼顧各種文化背景。
林子契：我跟這位作者很熟。
美女：真巧，太好了，我正要聯繫這位作者，打算把這本書翻譯成摩維亞文。
電梯門開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意猶未盡，誰都沒有動彈。林子契會心地關了電梯，摁下按鈕，電梯又向一樓下降，兩人像老朋友一樣靠近了一點。
林子契：這位作者為了寫這本書，把自己寫成了神經衰弱，目前在西杭市郊區的一家精神病院療養。
美女：（主動伸出手去，書又掉了一地）謝謝你，我叫巴希瑪，來自非洲摩維亞王國。你能幫我聯繫跟作者會面嗎？
林子契：（輕握一下她的手，再次幫她撿起書）林子契，來自中國東州省，跟這位作者是老鄉。
電梯降到一樓，門開了，林子契又摁動按鈕，直接摁到頂層。
林子契：這架電梯好像有點毛病，到不了我們的房間樓層。
巴希瑪：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電梯。您確定可以幫我聯繫上這位作者嗎？
林子契：我試試，你是摩維亞人？
巴希瑪：是的，我是摩維亞國立大學的歷史學教授，今年的主攻課題中國殷商史，一個偶然的機會接觸到比干這個人物，我對他的一切都很感興趣。
林子契：我們是半個同行。留個電話吧。我帶你去見作者，如果時間來得及的話。
電梯到了頂層，門又自動打開了，兩人誰都沒動彈。電梯門又自動關上，搖晃起來，上下顫動，搖晃和顫動漸次劇烈，兩個人也把持不住地彼此貼近，攙扶，直至抱在一起。
晃動越來越厲害，電梯門開了有關，關了又開，頂燈忽閃忽滅，發出刺刺拉拉的電火光。
巴希瑪嚇得不由倒在林子契的懷裡，被林子契連抱帶拖幾乎扛出了電梯。
005、空境轉場。金紫銀酒店。夜。內。
酒店樓層，驚慌失措的人們衣衫不整地在亂竄，哭喊聲、尖叫聲、呼救聲響成一片。樓道走廊上的壁畫、燈箱、裝束品紛紛墜地。外面傳來建築物倒塌的轟隆聲和人們的各種吵嚷以及汽車的尖銳鳴笛。
林子契：別怕，沒事，這是小地震。
林子契轉而對樓道上的人們呼喊，拽起巴希瑪往樓梯方向跑去，巴希瑪掙脫了手腳，卻又癱軟地任由林子契半背半摟著衝下樓梯。
林子契：大家不要慌亂，跟著我從樓梯下去。
人群稍稍鎮定下來，一窩蜂地隨著林子契衝下樓梯，來到濟濟一堂的大堂，潮水般湧出酒店大門，往馬路上、廣場和空地上湧去。
006、空境轉場。金紫銀酒店廣場。日。外。
地面繼續搖晃，顫動加劇，幾棟待破舊不堪的塗著“拆”字的樓房和平房歪倒塌陷。酒店和附近的新建樓宇巋然不動，地面的搖晃和顫動持續了一會兒，平息下來，人群也漸漸安靜了。
遊離的燈光和星空下，消防隊和警察趕來維持秩序，輕重傷員以及驚嚇過度的人們被抬上了隨之而來的救護車，人群在馬路上、廣場和空地上踟躇不去。
巴希瑪難為情地從林子契懷裡閃開了，懷抱的幾本書只剩下那本《比干的世界》。
林子契：虛驚一場，這是常有的事兒。你好像沒遇過地震。
巴希瑪：是的，我在中國遇到很多第一次，你也是我的第一次。
林子契：不勝榮幸，樂意效勞。
巴希瑪：我們地震前的約定還算數嗎？
林子契：當然算數，地震過後，我們的約定還要加倍。我只有二十個小時，應該來得及。
巴希瑪：我隨時跟你出發，行李不要了。
林子契：（掏出手機）你稍等。喂？子殷，你馬上派一輛車，我跟一個朋友去一趟餘江區找林子介大哥。對，馬上，從精神病院回來後直接送我去機場，我的朋友就留給你照顧了。是一個女性朋友，國際友人。她是《比干的世界》的外文翻譯志願者。
007、金紫銀酒店。董事長辦公室。夜。內。
董事長林子殷在接聽林子契的電話，辦公室的櫥櫃、桌椅在劇烈晃動，他卻安如磐石地仰面靠坐在老闆椅上，面色不改。
林子殷：你把你的位置圖發給我，趁現在還有信號。我的司機小殷就在樓下，讓他找你，你們直接出發去精神病院。
林子契：（畫外音）我就在你辦公室樓下的垂直方位，你要是跳下來我能接著。
林子殷：這點小地震用不著跳樓，你在原地等著。
林子契：（畫外音）司機到了。我等不及你跳了，我們這就出發。
008、空境轉場。金紫銀酒店樓下。夜。外。
地面的搖晃震顫停止了。一個娃娃臉青年從停車場走過來，向林子契招手，快速走過來。
青年：林教授，我是林董事長的司機小殷，送您和您的朋友。
林子契：小殷，我們馬上出發，天亮以前能趕到精神病院。要快，我的飛機不等人。
巴希瑪：聽上去我們好像是逃難。
林子契：等你見到那位神經質的作者，可能比逃難更糟糕。
009、東州省西杭市餘江區。國道上。日。外-內。
小殷駕駛的轎車將要駛入一段坑坑窪窪的修路段，車速放緩，後面的一輛混凝土卡車不減速超上來，車身一個趔趄，將小殷的轎車撞下道旁的一條田間小路，卡車後面混凝土罐蓋突然崩開，傾瀉而下的混凝土堪堪吞沒了轎車。小殷猛踩油門，轎車飛也似地沿著小路狂衝一段距離，在混凝土的強大推力下衝上了一處打麥場，躲過這座從天而降的活墳墓。
混凝土卡車揚長而去，驚魂甫定的小殷將轎車從打麥場邊上的沙土路重新開上了國道。
林子契撫慰著撲倒在懷裡的巴希瑪，後者身體酥軟，簌簌發抖，林子契不得不像解繃帶一樣將她的身體扳直了，靠在自己肩膀上。
林子契：你說準了，我們真像是逃難的。
巴希瑪：我，我感覺很難受，我們回去吧。
林子契：沒事，過了前面那個彎道就到了，正好讓醫生給你檢查一下。
後部沾滿混凝土的轎車駛進餘江區精神病院，林子契體貼周至地攙著巴希瑪下車，司機小殷留在車上。
一位中年婦女迎上前來，與林子契默默握手，憂戚地望一眼林子契身邊緊緊依偎著的巴希瑪。
林子契：這是餘江區精神病院的主任醫師林子馨，《比干的世界》作者的本家姐姐。大姐，這是我的朋友巴希瑪教授，她專程來探望林子介大作家。
巴希瑪：您好，林醫生。
林子馨：歡迎你，巴希瑪教授。林子介的精神狀況不太好，幻覺嚴重，剛給他打完鎮靜劑。你們隨我來吧。
010、空境轉場。特護病房。日。內。
巴希瑪緊跟林子契左右，害怕地躲閃著各色病人看向自己的奇異目光，毫無顧忌地攥緊林子契的胳膊，兩人像是習慣成自然的情侶。
林子契不露聲色地欲掙脫巴希瑪的親暱動作，屢試未逞，任憑巴希瑪拖著自己往前走。
林子契：巴希瑪，放鬆點。地震都挺過來了，一個偽裝的精神病人不值得害怕。
巴希瑪：我是怕你扔下我自己跑了。
林子契：那不至於，我們是有緣分的，地震、車禍，還有精神病院，三位一體的緣分。
林子馨輕輕推開房門，示意房內的護工出去，三個人圍坐在一個目光直勾勾的中年男子病床前，看著他大快朵頤，面前的一大堆水果蔬菜如風捲殘雲般被他消滅殆盡。
林子馨：林子介看來吃飽了，有朋友來看你。
林子介：請站起來，我量量你們的身高再說話。
林子契、巴希瑪和林子馨順從地站起來，林子介下床比劃了幾下各自的身高，滿意地躺回去，盯視著巴希瑪。
林子介：你就是巴希瑪教授？你先坐下。
巴希瑪：（緊靠著林子契坐下）謝謝您，林先生。
林子契惶惑地望一眼身邊站立的林子馨，附耳過去，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林子契：大姐，你告訴過他這是巴希瑪？
林子馨：（附耳林子契）我連你的名字都沒告訴他。
林子契驚訝地合不上嘴，輪番看著巴希瑪和林子介。
林子介：子契，你和巴希瑪很般配。你也坐下。
林子契：大哥，你千萬別誤會，我和巴希瑪教授剛認識，她是專程來拜訪你的，要把你那本《比干的世界》翻譯成摩維亞文。
林子介：我早聽說有一位摩維亞學者要翻譯《比干的世界》，除了你們，為這事操心的就是子馨大姐了。
林子契：（長舒一口氣）哦，是這樣，我還真以為你能通靈。我和巴希瑪認識不到半天，你千萬別誤會。
林子介：我沒誤會，一切都有定數。你倆先天就是一對兒，多生兒女，要多生兒女。
林子契：大哥，我們不是兩口子。
林子馨：子契，你順著他的話說，不然……
林子介：不然我今天的鎮靜劑就白打了，說發飆就發飆，超級兇的。大姐，你先出去，我跟這小兩口好好聊聊。
林子馨不情願地出了房門，巴希瑪半驚嚇半喜悅地拉著林子契湊近林子介。
林子介：你們早該來見我了，巴希瑪，我知道你想問些什麼問題，我們可以聊幾個小時的。子契，你把我的話都錄下來，帶到非洲去，那裡的比干後裔在等著你。
林子契：你說說夏語冰？
林子介：她需要你的幫助，巴希瑪也需要你，別人更需要你。
011、空境轉場。餘江區精神病院。日。內-外。
林子馨送別林子契和巴希瑪，當面給了巴希瑪一副墨綠色的玉石手鐲，林子契見狀橫加阻攔。
林子契：大姐，這可是比干家族的傳世聖物，不合適不合適，我代巴希瑪心領了。
林子馨：巴希瑪，這是林子介讓我送給你的。他一定要你收下。
林子契：不行不行，大姐，這玉手鐲是專門送給未來林家媳婦的，我，我，巴希瑪，我們不是，我們是……
巴希瑪：（得意地戴上玉手鐲試試）這副玉手鐲跟我很般配，謝謝大姐。
林子馨：按照老林家的規矩，等你們辦完婚禮，不管在什麼地方，三天後要回祖地祭祖。
林子契：大姐，您越扯越遠了。我要去非洲，三天之內肯定趕不回來。
巴希瑪：好的，我們一定回來祭祖。
巴希瑪攙扶著昏頭昏腦的林子契坐上副駕駛，回頭跟林子馨熱烈擁抱吻別。
巴希瑪：（對林子馨耳邊悄聲）謝謝大姐。
轎車啟動，巴希瑪和林子馨揮手告別，林子契忘乎所以如精神病人一般地茫然望著前方。
司機小殷在院子裡掉轉車頭，駛出餘江區精神病院。
巴希瑪：（拍拍林子契的肩膀）當家的，繫上安全帶，我們直接去機場。小殷師傅，麻煩你送完我當家的再送我回金紫銀酒店。
林子契：巴希瑪，抱歉，你別拿林子介的話當真，他胡說八道慣了，自以為文曲星下凡。
巴希瑪：我覺得林子介大哥說得很好啊，學識淵博，句句在理。他怎麼會在精神病院待著。
林子契：他就喜歡呆在精神病院裡，那樣才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我是說你別拿他的話當真。他這人一貫喜歡裝神弄鬼嚇唬自己。
巴希瑪：他的哪些話當真？哪些話不當真？
林子契：就是，呃，關於你，你和我，的那些話，抱歉，他們誤會了。
巴希瑪：我覺得他們沒誤會，是你自己誤會了。
林子契：此、此話怎講，我快被你們繞暈了。
巴希瑪：我發現林氏族人一個個都個性十足，敢負責有擔當，就是你例外。
林子契：我怎麼不敢負責不敢擔當了，你說說。
巴希瑪：我叫你當家的你敢答應嗎，當家的？
林子契：哎，哎，哎。怎麼不敢，多大個事兒。
巴希瑪：當家的，你有幾個老婆孩子？
林子契：一個都沒有！我來精神病院之前還是單身，半天不到就拖家帶口了。
巴希瑪：OK，辛苦你了，當家的。
林子契：我們好像被某種神秘勢力綁架了。
巴希瑪：我已經感覺到了。
林子契：形勢很嚴峻，不容樂觀。
巴希瑪：我們怎麼辦？
林子契：戰勝它，或者投降。
巴希瑪：你的意思是就地投降？我們誰先投降。你，還是我？
林子契：我從不投降的。
巴希瑪意味深長地偏頭直愣愣瞅著林子契，後者面色突變，毅然揮揮手。
林子契：好吧好吧，萬一頂不住，我投降。
巴希瑪：訂婚以前，我們似乎應該先交換簡歷，瞭解一下對方。
林子契：同意，必須先從交換簡歷開始，我要把我的簡歷重新整理一下發給你。
巴希瑪：好的，我也一樣。
林子契：我的簡歷保證真實合法有效。
巴希瑪：我的也一樣。
林子契：我只有工作簡歷。
巴希瑪：我的也是。
林子契：我們還要去一趟餘江區的林氏宗祠，那裡是我的祖先出生地。
巴希瑪：如你所願。你的時間來得及。
012、餘江區。深山老林。林氏宗祠。內-外。
稀稀拉拉的景區，高聳的懸崖，蒼翠的美景，怪石嶙峋的石階，林子契和巴希瑪低身彎腰鑽進鑽出。
出洞的巴希瑪眺望著遠處的層巒疊嶂，擺了幾個姿勢，林子契為她拍照。
巴希瑪：我們應該在你的祖先面前合個影。
林子契：（打個響指）這就算祖先追認了。
一個始終看著林子契和巴希瑪的遊客應林子契的邀請手勢走過來，接過林子契的手機，對準林子契和巴希瑪，搖頭，示意兩人走到臨近懸崖的一道柵欄前，背對著曠闊的遠山森林。
遊客拍照完畢，林子契接過手機，遊客忽然腳下打滑，一個趔趄，正面撞向林子契。林子契不及防，身後的柵欄突然斷開，他整個人身體直挺挺地墜向陡峭的懸崖。
巴希瑪急忙伸出手，反轉兩圈，勾住林子契的小臂，自己的身體死死抵住柵欄邊上的一塊巨石，尖聲呼救，引來附近的幾個遊客。眾人集體出手，將即將鬆脫巴希瑪手臂的林子契救了上來。
林子契：（對眾人拱手）謝謝，謝謝你們救了我。
巴希瑪回頭尋找那個遊客，那個遊客已不見蹤影。
013、西杭市國際機場。日。外-內。
國際出口，旅客們在排隊檢票，林子契和巴希瑪排在最後，每當有旅客排到他們後面，他們就自覺地後退讓給後來的旅客。
巴希瑪摘下耳環，鄭重地包進林子契的手心，林子契敬謝不敏，客客氣氣地收下了。
巴希瑪：這是我送給你的，玉手鐲我先替你保管著，等你找到了老婆，再還給你。
林子契：我們都這樣了，還什麼呀，玉手鐲就是你的了。記住我們是在地震後和精神病院裡訂的婚。
巴希瑪：事實上，我跟你一樣暈頭轉向，不清楚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下來，好好考慮我們之間的事情。
林子契：同感。我們都需要冷靜，分開一段時間也好。回頭我給林子殷打個電話，讓他照顧你，他該叫你嫂子，哎，又繞回來了。
巴希瑪：你在摩維亞也多保重身體，先別去見我的家人，不然更亂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林子契：（愁容滿面）我聽你的，你也多保重。
巴希瑪：（愁容滿面）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林子契、巴希瑪：（異口同聲）我聽你的。
兩人猶豫著，象徵性地擁抱了一下，林子契用嘴唇蜻蜓點水般觸碰了一下巴希瑪的額頭，然後義無反顧地拎起皮箱，最後一個走進了檢票口。
巴希瑪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登機通道口，眼眶溼潤，目光迷離。
014、非洲。摩維亞王國。沙申萬市。日。外-內。
一棟掛著“摩維亞冷光磷酸鹽公司”中英文和摩維亞文招牌的大樓矗立在一條位於市中心的十字路口，來來往往的人流車流夾雜著古老的駝隊、牛群和一些不怕人的野生動物在街頭巷尾悠閒地漫步。
一間掛著“董事長辦公室”牌子的大房間裡，林子契畢恭畢敬地坐在一位四十多歲的華裔混血美女的對面，眼巴巴看著對方的眉頭鎖起來。
夏語冰：老弟，你的工作簡歷怎麼像寫得徵婚廣告一樣，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林子契：剛改的，你就湊合看吧。都快拉家帶口了，算是入境隨俗。我只盼望著儘快投入工作。
夏語冰：回頭你辦個入職手續，職位就是首席技術顧問，工作時間自己安排，不需要像其他人朝九晚五。完了給你接個風，帶你去實驗室轉轉。
林子契：（悶聲悶氣地）謝謝董事長關照，請多關照，不勝感激。
夏語冰：（一瞪眼）你不會受到什麼精神刺激了吧，跟我這麼客氣，怎麼不貧了？
林子契：貨到地頭死，貧賤不能移。
015、摩維亞首都沙申萬市。郊區。日。外-內。
冷光實驗室坐落在郊區的一座磷酸鹽礦山腳下，一條專用窄軌老式鐵路將佔地面積一平方公里的實驗室連同臨時生產車間與郊區連接，連接處是一棟密封的有專人看守的產品倉庫。
夏語冰帶著林子契一路步行參觀，見過各位工作人員，後者微笑著主動向林子契打招呼，林子契一一揮手致意。
夏語冰將他帶到一間裝修豪華的密封罐狀的建築物前面，用密碼鎖打開沉重的不鏽鋼門，裡面是各種精密儀器。
夏語冰：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裡面有休息室和逃生通道，你的助手們恭候你的挑選。
林子契：這是我見過最豪華的實驗室，有一種失重的感覺。
夏語冰摁動辦公桌面上的一個呼叫器，不一會兒進來一位貌美精幹的摩維亞姑娘，禮貌地微笑著向林子契施禮。
夏語冰：這是摩維亞最年輕的礦業博士茜拉，承蒙摩維亞王室關照，來我們冷光公司實習。茜拉是整個廠區唯一的女性，你們可以用中文交流，茜拉也是漢語通，相信你們會配合默契的，各方面。
茜拉：您好，尊敬的林教授，久聞大名。
林子契：你好茜拉，你住在廠區嗎？
茜拉：不，我住城裡。
夏語冰：茜拉是摩維亞的王室成員，上下班都有專人接送。你還有責任當好她的護花使者。
林子契：我會超額完成公司交給我的任務。首先，我需要上山採集一些礦石樣本。
夏語冰：茜拉可以當你的嚮導。
016、空鏡轉場。連綿的礦山。日。外。
身穿野外工裝的林子契和茜拉沿著一條粗硬的砂石小路向山上走，幾個工人沿路按照林子契的指點撿拾礦石樣品，裝進特製的樣品袋裡。
一架直升機在遠空盤亙，高倍望遠鏡攝入林子契、茜拉和工人們的動靜和近景畫面。
遠處的浩瀚沙漠裹挾著在崇山峻嶺中斷斷續續的河流延伸向波光粼粼的大洋，林鳥與海鳥在雲端下鳴啾，遙相呼應。獼猴在叢林和樹枝間躥躍，身材小巧的地穴獸怯生生地窺探著這群人形巨獸，不怕生的野山羊爬上阿甘樹，啃吃著樹葉，怒放的康乃馨點綴著光禿禿的礦山。
一處交替泛出白光和紅光的磷酸鹽礦石引起了林子契的注意。他穿過灌木叢走過去，用驅蛇劑趕走盤踞在此的角奎蛇，拿錘頭敲下一塊樣本，顧不上細看，衝出包圍上來的角奎蛇群，回到原地。
被激怒的角奎蛇群發出狺狺的嘶吼，噴出一坨坨毒液。林子契不慌不忙地從腰袋裡掏出一個排簫狀的吹管，嵌動機關，吹管爆出一粒粒粉末，粉末遇風即化作淡黃色的煙霧，如吸鐵石般貼近角奎蛇群。角奎蛇群驚散開來，逃進砂礫堆和灌木叢。
林子契一個箭步，抄起一條體型碩大的角奎蛇，手中瞬間握著一隻特製的試管，對準角奎蛇的毒牙，將噴射而出的毒液擠進試管，遠遠地扔出角奎蛇。
林子契的冒險工作和角奎蛇群的奇異反應使得茜拉和幾個摩維亞工人一陣驚呼，工人們拿起石頭和鐵釺轟趕幾條糾纏不去的體型較大的角奎蛇，邊趕邊退，沿著原路返回。
茜拉：您的膽子真大，這些角奎蛇群生活的地帶幾百年來本地人都不敢涉足。
林子契：真正的寶貝通常都在最危險的地帶。
茜拉：您發現了什麼寶貝？
林子契：（向大家出示樣品）這是一種罕見的鈣鎂磷酸鹽礦石，角奎蛇群不是在保衛它，而是從中吸取自身需要的特殊營養成分，也可以說是角奎毒液的補充成分。
茜拉：您是說這些角奎蛇的毒液來自這種鈣鎂磷礦石？
林子契：角奎蛇群習慣舔舐這種磷礦石，但是並不意味著它們的毒液來自這種礦石，不如說它們的毒液滋養了礦石，二者互相補充，混合形成新的生物物理化學成分。這也是中國傳統文化裡講的物物相生相剋的道理。
茜拉：能從枯燥的礦石裡發現中國傳統文化，您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礦業專家。
林子契：（掉頭往山下走）回去化驗一下這些礦石，也許我會發現這裡有更多的中國傳統文化。
017、廠區。冷光實驗室。夜。外-內。
實驗室內，其他工作人員陸續脫去嚴絲合縫的防護服，進入特製的燈光淋浴區，洗消去身上的礦物射線殘留和粉末細渣，又經過幾道強力通風口和蒸汽門，走出實驗室。
實驗室只剩下身穿簡易防護服的林子契和茜拉在顯微鏡下聚精會神地觀測林子契從角奎蛇窩裡搶回的那些磷酸鹽礦石。
茜拉：這確是未發現的磷礦石品種，您的眼光很獨到，難怪夏語冰對您那麼器重。您是個天才。
林子契：這個世界上，三十歲以後就沒有天才了。
茜拉：真遺憾，我本來也想當一個像您這樣的天才，老了。
林子契：（口不擇言地）不不不，三十歲以後的女性例外，女性在任何年齡段都可以成為天才，尤其是摩維亞女性，只要堅持不改行。
茜拉：（轉憂為喜）我喜歡跟礦石打交道，簡單明快，也喜歡跟您這樣擅長抓蛇的天才合作。
林子契：角奎蛇毒液裡的磷脂酶A2混入普通磷酸鹽礦石，就生成了新的鈣鎂磷酸鹽樣品。
茜拉：我們國家有一句諺語，當你有問題想不明白，一路向東，到了中國的時候，一切都明白了。看來我不用到中國就明白了。
林子契：有機會歡迎你到我的家鄉旅遊，我給你當嚮導。
茜拉：好呀，我要為您的家人每人準備一份摩維亞特色的禮物。
林子契：謝謝。天晚了，你還要趕回城裡，別讓司機和你的家人等太久。
茜拉：你還要繼續工作嗎？
林子契：我熬夜習慣了，遇到寶貝就更容易失眠。
茜拉：那我陪你加班吧。
林子契：不用了，美女不應該熬夜。你還是回去吧，明天會有試驗結果出來的。
茜拉刻意望著林子契，眼神透出一絲愛慕，戀戀不捨地脫去防護服，走向沐浴間和通風道口。
茜拉：那麼，晚安，明天早上見。
林子契：晚安，明天見。
018、西杭市。金紫銀酒店。日。外-內。
一間裝飾成殷商朝城堡風格的家居式套房，那個老人比干的畫像掛在男子的臥室內。
巴希瑪在觀看一個紀錄片視頻，長方桌上堆滿了各種關於比干研究方面的書刊資料，以及部分殷商時期的青銅器、照片、甲骨文拓片等等。
門鈴響起，巴希瑪去開門，林子殷走了進來。
林子殷：這裡還滿意嗎？這是林子契專用的。我們把比干家族所有能蒐集到的資料都提供給你了，謝謝你對比干家族歷史的關注。
巴希瑪：這些足夠了，你們提供的資料給我的課題研究帶來極大方便。
林子殷：還有什麼要求？我們全力配合你的研究。
巴希瑪：我想去河南衛輝的比干廟實地看看，希望能派人陪同。
林子殷：沒問題。正好這幾天是衛輝廟紀念比干誕辰週年大典，你會不虛此行。我讓司機小殷來回接送你。
巴希瑪：謝謝，我也要研究一下林子契。你有沒有關於他的資料？
林子殷：這個，沒有，關於他的故事倒是不少。哪天講給你聽聽，他是我們比干家族的奇葩，獨來獨往，從不合群。
019、河南淇縣。仙人梯。日。外。
巴希瑪在一群當地人的陪同下參觀淇縣黃洞鄉魚泉村的仙人梯。
仙人梯的內外景，巴希瑪興奮地逐個拍照。
一位老者從梯下爬上來，迎向正在洞裡拍照的巴希瑪，旁邊的司機小殷介紹給巴希瑪。
小殷：這是餘江區精神病院的殷朝歌院長，林子馨的丈夫，專程趕來給你講解仙人梯。
巴希瑪：謝謝您，殷院長。
殷朝歌：弟妹，幸會，我剛接到林子馨的短信通知。
巴希瑪：（欲言又止）弟妹是誰？
小殷：弟妹在中國話裡就是弟弟的妻子。
巴希瑪：天哪，又來了。姐夫，辛苦您了。
殷朝歌：自家人，不客氣。你是來仙人梯的第一個外國人，林家媳婦。
巴希瑪：但願也是最後一個。這裡就是比干的兒子和林氏始祖林堅的出生地？
殷朝歌：也有傳說是林堅的逃難地，裡面都是故事，林子契每年都來祭奠，捐款。
巴希瑪：（從錢包裡抽出幾張百元人民幣）給我來一炷香，我也捐款，代表林子契祭拜他的始祖。
020、河南省衛輝市。比干廟。日。外。
比干廟內外，一萬多人的宏大祭典場面，旌旗、綵帶、大屏幕、鑼鼓、氣球等等在人頭攢集的現場凸顯“紀念比干誕辰3110週年大典”等字樣。
巴希瑪在殷朝歌和司機小殷的陪同下進入現場，鼎沸的人聲使得巴希瑪的激動神情溢於言表。
巴希瑪：這些人都是比干後裔嗎？他們是從哪裡來的？
殷朝歌：不全是比干後裔，來自世界各地。比干後裔在全世界大約有六七千萬人，相當於一箇中等國家的人口了，單單比干後裔的林氏人口大約兩千多萬。
巴希瑪：比猶太人還多。
殷朝歌：比干後裔不僅僅是林姓人口，還有比干八姓、六蘭同堂、陳林一家、宋林一家、孔林一家，等等。比干的子姓繁衍了一百五十多個中華姓氏。
巴希瑪：一個全球大家族。
巴希瑪拿著相機和手機到處拍照，她的美貌和摩維亞人特徵引來了一陣陣當地人的圍觀。巴希瑪來者不拒地跟一群群參會者合影，隨手把合影通過手機傳送給林子契。
閱讀更多 比干星空下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