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人已乘黃鶴去”中的“昔人”?

唐代詩人崔顥的《黃鶴樓》中有一組詩歌叫: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大多數讀者可能對這組詩歌中的“昔人”感到很困惑,這個“昔人”指的是誰呢?他就是三國時代蜀漢集團中的官員費禕(yi),和諸葛亮、蔣琬、董允一起被稱為“蜀漢四相”,官拜大將軍,封成鄉侯。諸葛亮曾在《出師表》中提及這個人說:

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禕、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

那麼費禕怎麼會和黃鶴樓關聯到一起呢?

先來簡單介紹一下黃鶴樓的建造歷史,黃鶴樓始建於三國時代東吳黃武二年(223年),是東吳主持修建的,它最初的作用是什麼呢?是一座軍事瞭望塔。《元和郡縣圖志》中就記載說:

孫權始築夏口故城,城西臨大江,江南角因磯為樓,名黃鶴樓。

後來晉朝消滅東吳統一中國,黃鶴樓就失去了軍事作用,成為一個景點。“黃鶴樓”這個名字最早的由來,據說是出自祖沖之編著的《述異記》,《報應錄》中也記載有同樣的說法(一本類似《聊齋志異》記載各種靈異事件的書籍),在這個版本中,黃鶴樓的名字來源於一位無名仙人,這位仙人和神筆馬良擁有“畫物成活”的能力,而一位姓辛的酒商因為和他有交集,所以修建了黃鶴樓。

辛氏昔沽酒為業,一先生來,魁偉襤褸,從容謂辛氏曰:許飲酒否?辛氏不敢辭,飲以巨杯……多負酒債,無可酬汝,遂取小籃橘皮,畫鶴於壁,乃為黃色,而坐者拍手吹之,黃鶴蹁躚而舞……辛氏謝曰,願為先生供給如意,先生笑曰:吾豈為此,忽取笛吹數弄,須臾白雲自空下,畫鶴飛來,先生前遂跨鶴乘雲而去,於此辛氏建樓,名曰黃鶴。

我們可以看到,在這個版本中,連修建黃鶴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和歷史事實是相悖的。這是第一種說法,那麼費禕是怎麼和黃鶴樓扯上關係的呢?首先黃鶴樓的修建位置處於今天的湖北省武漢市長江南岸,而費禕這個人是在四川成都去世的,他的墳墓也修建在那裡。

“昔人已乘黃鶴去”中的“昔人”?


而且根據《三國志》記載,他是被人刺殺而死的。

十六年歲首大會,魏降人郭循在座。禕歡飲沉醉,為循手刃所害,諡曰敬侯。

最早的說法出自《圖經》,裡面記載說:費禕登仙,嘗駕黃鶴返憩於此,遂以名樓。大致意思是指費禕尸解成仙以後,曾架著黃鶴經過這棟古樓,所以就叫黃鶴樓。地理志《太平寰宇記》引述了這種說法,但是多了一個字:蜀費文褘登仙,嘗駕黃鶴憩此。

這個記載就直接點出這個人的出身(蜀國)以及名字費文禕,這個人恰好就和諸葛亮一個時代的費禕是同名的。唐代文人閻伯理也引用了費禕成仙的這個說法,在《黃鶴樓記》中如是寫:

州城西南隅,有黃鶴樓者。《圖經》雲:“費禕登仙,嘗駕黃鶴返憩於此,遂以名樓。”事列《神仙》之傳,跡存《述異》之志。

看來古人自己也搞不清楚“黃鶴樓”這個名字究竟是怎麼來的,只好將錯就錯把費禕和黃鶴樓關聯起來,在1993年的時候,人們還在黃鶴樓東北約70米的山坡上修建了一座費禕亭,當然這也不是現代人瞎建,因為從唐代開始就有古人在黃鶴樓周邊修建費禕洞、費公祠。

“昔人已乘黃鶴去”中的“昔人”?


譬如唐代詩人李宗孟還寫了一首《費公祠》,裡面有詩句:空遺費仙蹟,江山餘萬愁。看來引用費禕這種說法的還是比較多,大概是因為費禕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物,而其它說法都是一些虛無縹緲的沒有現實條件作為支撐的傳說,所以慢慢就被人忘卻了。

值得一提的是,當年由於詩人崔顥搶先一步來到黃鶴樓寫下這首詩,搞得後來李白旅遊到了黃鶴樓以後,看到眼前的秀麗風景,頓時詩興大發,正準備揮毫筆墨,但是不經意瞥見對方的題詩,頓時十分失望,只好悠悠寫了一句詩歌來表達心裡的遺憾,道是“一拳擊碎黃鶴樓,兩腳踢翻鸚鵡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

可把李大文人給委屈壞了,回去以後越想越不甘心,於是寫了一首《登金陵鳳凰臺》想要和崔顥一爭高下,因為當時崔顥的這首《黃鶴樓》太有名氣了,很多詩人都想寫出一首勝過這首詩歌的作品來。結果李白寫出這首詩歌后,人家都說他模仿了崔顥的手法,可沒把李白給氣個半死。

作品如下:

鳳凰臺上鳳凰遊,鳳去臺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崔顥的這首《黃鶴樓》確實名氣很大,南宋評唐人詩詞,首推的就是這首,說:唐人七言律詩,當以崔顥《黃鶴樓》為第一。大家都知道,唐代是我國曆史上詩歌創作的黃金時代,僅《全唐詩》中就收錄了四萬八千九百餘首,還不算那些沒有被收錄進去的詩歌。

“昔人已乘黃鶴去”中的“昔人”?


而唐宋作為我國古代詩詞文化的黃金時代,大家都知道誕生了很多非常優美的詩歌,譬如我最喜歡宋人柳永《雨霖鈴》中的“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不管是意境還是文字都是十分的優美和浪漫,像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也非常喜歡。

相比較古人,而我們現代人就常常有一種“詞窮語盡”的窘迫處境了,每次出去旅遊吧,看到眼前的風景,本來心中頗有感觸,想要吟詩兩句表達一下所想所感,但是偏偏限於才華,非但自己創作不出,連背誦兩句古人的詩歌來應一下景都不能。

只能傻傻地拿著相機一頓亂拍,再擺兩個土到極致POSS,應該說咱們現代人雖然說物質生活十分豐富了,但是精神生活卻倒退的厲害。而在“土味情話”橫行的時代,人們表達仰慕之情也只剩下生硬的“我愛你”,但是古人可不一樣。

“昔人已乘黃鶴去”中的“昔人”?


人家會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又或者“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再或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你看是不是非常的浪漫,非常的有情調,是不是遠比我們簡單表達一句生硬的我愛你更有意境,讓人心裡小鹿亂撞。

所以說,現代人在古代人面前,可謂輸的底褲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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