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陶的青面和包公的黑臉

皋陶的青面和包公的黑臉

皋陶的青面和包公的黑臉

中國古代一個特有的文化現象就是歷史人物的神化。一個歷史人物建立了功德,在其死後,就被後人神化,升入了廟堂,而為人們所祭祀和崇拜,成為民間宗教崇拜的神。皋陶和包公就是這樣兩位中國法制文化中的人物。他們原都是中國歷史上的“大法官”,死後成為了超人和神。皋陶是舜帝時代執掌司法的官員,傳說他是中國法律的創始人,史有“皋陶作律”之稱,同時他也是中國最早的司法判官,其判案依賴一隻叫獬廌的神獸,神獸能“觸不直而去之”,具有區分善惡曲直的本領。中文的“法”的古體“灋”正是反映了這一神判的遺蹟。歷史還有“皋陶造獄,畫地為牢”之說,發明監獄的皋陶被後代尊為獄神,《後漢書·範滂傳》記獄吏語:“凡坐系者,皆祭皋陶。”這說明至少從東漢開始,監獄中就有祭皋陶的習俗了。與皋陶相比,包公是一個晚出的歷史人物。他名叫包拯,是北宋著名的清官,他斷案公正嚴明,於是其死後逐步被神化,包公廟和包公崇拜歷代不絕。胡適先生稱他是“箭垛”式的人物,古來的許多折獄傳奇都射到他的身上,在他的身上,寄託了古代中國人的法制理想。這兩個法制人物有著許多共同的特點,有許多地方可供比較。限於篇幅,此文僅對他們的面相做一個比較。

先說包公,在當今社會中,他是家喻戶曉的黑臉法官。黑臉法官之說,其實從史書上並無根據。在最早有關包公的歷史記載如《宋史·包拯傳》和吳奎的《墓誌銘》並無他是黑臉的記載,甚至對他的具體形象也無具體的描述。他的形象的描寫始於一些公案文學作品,如明代成化年間的說唱詞話中說他出生時異常醜陋:“未遇三郎生得醜,八分像鬼二分人。面三拳三角眼,太公一見怒生嗔。”但其中也未見有關皮膚顏色的描寫,只談及他的頭髮是粗黑的。如詞話中其嫂所唱:“三叔雖然生得醜,一雙眉眼怪雙輪。頭髮粗濃如雲黑,兩耳垂肩齒似銀。鼻直口方天倉滿,面有安邦定國紋。”在清末武俠小說《三俠五義》中我們可以見到這樣的文字:“黑漆漆、亮油油、赤條條的小孩,改名三黑。”可見至少這時他是黑臉已經成為了定案。

包公形象的醜陋和怪異大體是出於文人在創作時為了滿足民眾對包公具有超人能力的心理期待的要求而添加的。在《三俠五義》中,我們可以看到這樣的描寫:包公父親夢見:“朦朧之際,空中祥雲繚繞,瑞氣氤氳;猛然紅光一閃,前面落下個怪物來,頭生雙角,青面紅發,巨口獠牙。”京劇中包公除了兩道白色勺形眉外,沒有其他花紋,額頭上有個獨特的月牙形標記。這表示他能“日斷陽,夜斷陰”,白天在人間(陽間)斷案,夜晚在陰間斷案。可見,這些怪異面相的描寫其宗旨是在突出他的神異色彩,表明包公具有聖人、超人和神人的特徵。

至於包公為何被賦予了黑臉而不是其他顏色?包公出身於進士,是個標準的讀書人,似乎白臉可能更符合歷史的真實,然而民間文化賦予了他黑色的面孔。歷史上有一個民間傳說可以解釋這一來歷。傳說包公原是天上的文曲星,而狄青是武曲星。凡是星宿下凡都要先到南鬥星君那裡註冊,然後取一個臉譜下凡。當文曲星下凡時,因為匆忙,抓了一個臉譜就下凡了,結果因為沒仔細看,抓了個武士臉譜,所以一生下來面似黑鍋底。南鬥星君因為沒有找到武士臉譜,就給了武曲星一個文士臉譜,所以狄青眉清目秀,好像一個文弱書生。

很顯然這一解釋是無法讓我們當代人滿意的。對這一現象的解讀似乎應從我們民族賦予顏色以什麼樣的文化內涵入手。在中國民眾的心目中,司法判官應該具有公正無私,不徇私情,剛正威猛的品質。公正無私必須要不帶任何私人感情,斷案需要依法論斷,心腸要硬,不能為感情所左右。鐵在質地上是古代最堅硬的物質,鐵面無私反映了人們對法官的個人素質和品德的最基本、最本質的要求。那麼鐵是什麼顏色呢?在東漢著名學者許慎的《說文解字》這一部中國最早的字典中就記載說:“鐵,黑金也。”因為黑色作為鐵的顏色,最能代表中國文化對法官品格的心理期待,所以包公就成為了黑臉判官。

說完包公的模樣,再說皋陶的樣子。皋陶的形象在兩個史籍中有所透露,《荀子·非相篇》中說:“皋陶之狀,色如削瓜。”其書楊倞注中解釋說:“如削皮之瓜,青綠色。”在西漢的《淮南子·修務訓》中也有一條信息說:“皋陶馬喙,是謂至信”,其《主束訓》篇說:“皋陶瘖而為大理,天下無虐刑。”其形象可以說是醜陋無比,而且還不能說話。皋陶的醜陋形象反映了民間對聖人異像心理上的普遍期待。口不能言,可能是後人對皋陶只依照神獸意志斷案而不言己意的形象化。至於其面青色或青綠色,一方面可能是代表了其神異性,另一方面很可能是對當時仍在流行的堅硬的金屬青銅器的比附。青銅器近青綠色,所以說公正無私的人物是青面的,應該說也非常符合鐵還未出現時人們對法官品德的心理和美學要求,當鐵器在春秋戰國以後出現,但在直至秦漢,青銅器在社會上仍然是主要金屬之一。另外作為長期流傳的皋陶本身形象已經定型,不會因為比青銅器更堅硬的金屬——鐵器的出現而馬上消失。這一形象應該說至少在宋元時仍然很普遍。如《水滸傳》第40回說:行刑前宋江、戴宗被“驅至青面聖者神案前,各與了一碗長休飯、永別酒”。這一“青面聖者”被行刑前的獄徒們朝拜,應該說就是皋陶。

皋陶的青面和包公的黑臉

皋陶的青面和包公的黑臉

由此可見,皋陶和包公的形象與歷史人物的真實形象並無太大關係,他們的形象是一種文化的創造。他們都是中國古代民眾出於對理想法官公正無私品格的期望和追求,將他們神聖化、理想化、藝術化和臉譜化了。歷史人物的善惡忠奸,都被賦予了紅、白、黑、黃等等顏色予以表達,如紅臉象徵其忠烈正義,白臉象徵陰險奸詐,黃臉象徵武將的驍勇善戰等等。歷史人物的具體細節的真實性在悠久的文化傳播中已經不那麼重要,他們身上被賦予了整個民族的文化理想,他們作為歷史人物,經過民間說唱文學的改造,被藝術化和神化,以民間百姓所喜聞樂見的形式流傳下去,從而永遠地活在人們的心中。 -----古代傳說中東夷族的首領,堯時司刑獄之官。又作咎繇。為人正直聰明。傳說他審理案件時,常帶著獬豸。對於疑而未能定其罪者,就令獬豸觸之,即能判別是非曲直。漢代法官的戴之冠,即稱為獬豸冠。傳說認為,皋陶深受人民敬愛,他可作大禹的繼承者。他是中國古代的刑獄之神、公道之神。漢劉向《說苑.君道》:“當堯之時,皋陶為大理。”漢班固《白虎通.聖人》:“皋陶馬喙,是謂至信,決獄極白,察於人情。”漢王充《論衡.是應》:“獬豸者,一角之羊也,性知有罪。皋陶治獄,其罪疑者,令羊觸之。有罪則觸,無罪則不觸......故皋陶敬羊,起坐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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