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電影最輝煌的階段,大概可以分為武俠、黑幫,以及賭神片系列,這次即將上映的《賭神之神》是愛奇藝與奇樹有魚聯合發起的“奇光計劃”電影之一,旨在將經典的香港電影IP,用新的影視語言再次呈現給大家。這次的創新除了保留經典元素外,融入對人性的思辨,探索人性慾望的邊界,倡導天下無賭的價值觀。
作為2020年度唯一一部賭片IP,此次我們有幸採訪到這部影片的導演高峰,他曾執導過《老爺保號》、《臥底賭神》、《臥底毒龍》、《野蠻囧妃》等電影。此前,高峰導演擔任攝影指導的多部電影在國內外電影節屢獲殊榮,《漁舟唱晚》獲得第十一屆中國長春電影節金鹿獎優秀影片,入圍第九屆美國聖地亞哥國際兒童電影節,第十屆洛杉磯美國世界民族電影節,《女體宴》入圍第66屆柏林電影節優秀華語片單元,《一個人的戀情》獲得第四屆澳門國際電影節最佳製片獎,《永遠的守望》獲得第八屆百花文藝獎,《暴走吧女人》入圍第九屆中美電影節並獲得組委會聯名推薦,北美上映後廣受好評。
當初決定拍《賭神之神》這部電影的時候,是什麼打動了你?
高峰:一開始製片人張校源找到我,問我對賭片有沒有興趣。因為之前跟她合作拍過一部港風的喜劇片,市場反應很好。這次電影給到導演很大的創作空間,我就開始構思要摒棄以前的賭片概念,不能一出來就是賭王,就是富商公子、天降奇才那種賭神,離我們普通人的生活太遠了,應該把故事放在當下普通人身上。
如果一個普通人在獲得制勝的能力和鉅額金錢的時候,他能駕馭金錢,還是被慾望操控,是否還能找回自己的初衷。這個改編想法和製片人溝通以後,獲得了投資方的認可,我覺得這樣的電影拍出來,能夠給人有生活上的啟發和觸動,所以就決定加入了。
大概聊了一週的時間吧,我帶領主創團隊和投資方在改編方向上達成一致。故事講述打漁為生的陳家樂,在水中撈起了一箇中槍後卻還一息尚存的賭神,後來賭神因為感恩,傳授給他一身絕技,其實是賭神在利用陳家樂去復仇,想要打敗謀殺自己的對手賭王。然而陳家樂一介平民,突然面對自己擁有了逢賭必贏,以及一夜暴富的能力,內心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整個人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打漁小生了。再接著就被捲入了賭局背後的黑幫內鬥,面對愛情和人生開始反思和逆襲。後面的故事我就不能再透露了,大家還是去看電影吧。影片的核心呢還是探討人性的複雜,不論多老實的人,在面對瞬間跨越到更高一個階層的鉅變,你的物質、金錢、權力都成量級變化的時候,我們其實常常不快樂,甚至迷茫和恐懼。只有很少數的人,才能保持初心,明白自己需要什麼,最終能駕馭這種鉅變。
聽說您在拍賭片之前,其實自己並不會打牌?
高峰:實話說是這樣的。
我拍第一部賭片的時候,的確不會打牌,當時跟編劇討論劇本時就經常被卡住,因為不會打牌就沒辦法進入主角的內心,當桌面上發了一張紅桃A之後,主角會怎麼想,做什麼反應,對手怎麼出牌等等這些內心邏輯我都不知道。於是就拜了幾個德撲屆的“賭神”為師,像是林智、呂文這些大神,他們都是連續多屆WOSP(世界撲克大賽)亞洲盃的冠軍,在德撲屆很有名,他們也都很真誠的帶我打了一段時間牌,甚至還參與我們劇本里牌局的設計。
後來我就沒日沒夜的一邊打牌一邊和編劇寫劇本,德撲也隨之變成了我的一個愛好。不忙的時候參加過“國家杯”的一些德撲比賽,還打進過決賽,以及拿到一些邊賽的冠軍。當然,這次再拍賭片,我就更得心應手了。說到這個,我再說一個事兒,2019年我跟廣東星語影業合作的警匪片《正面暴擊》,是星語和公安系統合作的一個系列片。講述的是一個特別西部的故事,故事中的人物性格都是西北漢子,樸實話少,但是幹事說一不二。製片人齊瑞跟我聊完以後,我們一拍即合,決定帶著兩個編劇在青海住一個月,每天跟警察一樣的上班,到警隊去開會,跟行動。晚上下班以後走街串巷,到處去蹲點觀察,那段時間我都覺得自己快成警察了,看了很多案卷的資料和視頻,研究犯罪人的心理活動,走訪以前犯案的案發地點等,當然這一切的配合都需要西寧市局的大力配合才能順利實現。
我覺得如果作為一個導演,這是必修課,也是面對一個題材要做的基本功課,倒不一定要廢寢忘食,但是最起碼要認真去做好這件事。如果自己都不懂這個專業性的東西,不能親自去體會這其中的感受,那專業的題材電影肯定是拍不好的。像是拍警匪片,我和編劇去了西寧的警隊,呆了一個月天天跟不同警種的警察同志們一起交流探討,才知道知道刑警和派出所民警以及禁毒警察是怎麼分工的,也才知道,人民警察的日常真是非比常人的辛苦,而且為人民服務的精神真的很可敬。
我們知道您是做了十多年攝影才轉行做導演的,而且您大部分導演作品中,都同時擔任攝影指導的工作,請問在片場,是如何平衡導演和攝影指導這兩個工作的?
高峰:導演兼攝影指導,這個其實我並不推崇,有好處,也有壞處,逐個來說吧。
因為攝影出身,所以更關注顏色,光線的氛圍,以及演員和攝影機的調度這方面,很大程度上在現場能給到演員更好的環境氛圍,讓演員容易入戲。因為十多年的攝影經驗,每次到現場第一件事,我就先讓執行導演帶和演員去讀劇本,而我先開攝影和燈光的會議,把演員的走位和機位圖都畫好以後,各部門開始執行。我一般會直接告訴攝影師哪臺機位裝什麼焦段的鏡頭,換什麼色片,告訴燈光師燈高,燈量以及燈的位置,這些溝通都會直接形成圖畫的形式,分發給各部門微信群裡,所以就很高效和直接,基本上溝通完就放手他們去做。因為要什麼效果我都很清楚。然後我就去跟演員順這場戲的邏輯,內心情緒等。大概我們順完了,攝影那邊也籌備好了,直接就可以走戲排練了。
這個就是好處,直接和高效,因為你少了一個人的溝通時間,不需要跟攝影指導先溝通,討論,然後再實施執行。這是對於小的成本來說是可行的,尤其是拍攝動作戲的時候,攝影機夠多的話,我也會上去掌機自己拍。因為動作戲一直是我的愛好,拍起來也很過癮。
但是,劇組一旦龐大了,拍攝壓力大的時候,一人兼職兩個角色就很瘋狂,特別累根本沒辦法這樣操作。例如我們在拍《老爺保號》的時候,在這部電影裡,有兩場大型演唱會,一場百人婚禮,還有一場幾百人在酒吧突發事件打群架的戲。一旦遇到這種數百群演的時候,加上工作人員整個劇組就好幾百號人,導演組十幾個人都忙不過來,所以就沒辦法兼任攝影指導了。有預算的情況下,還是必須要有專職的攝影指導來規劃鏡頭的拍攝量和順序,導演就能專注於演員的表演上。
在您的攝影指導生涯中,有拍攝過很多的電影並獲得過國際電影節的獎項,跟導演的配合是怎麼樣的?
高峰:說實話,做攝影指導的時候對電影的追求是“電影要有態度”。所以那時在接片子的時候,都傾向於文藝片,因為導演把劇本發給我的時候,都很打動我。每一個故事都講述的都是我們身邊的人的故事,都能讓我們反思,充滿力量。
我覺得作為攝影,首先就是要喜歡這個劇本,喜歡劇中的人物,才能被情緒所感染和打動。一般在拍攝前,我都會先跟導演做調性的確定,關於影調的確定,也就是顏色偏向,光影氛圍的營造。再就是確定鏡頭調度,哪一場戲怎麼拍。還有就是視點的確定,客觀的講述故事,還是帶入某一角色視點,這些都涉及到鏡頭的使用,以及機位與演員擺放的距離遠近等。
在開機前越詳細,越細緻的討論,在開機的片場,就不會有分歧,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經驗。當然有時候導演拍攝興起,會忽然改變既定計劃,我們也會配合導演拍攝他想要的,但是原來的計劃還是要拍攝以備用,以防後期剪輯的時候風格不一致。我覺得導演和攝影的關係,更像夫妻倆。導演想要的,我們都會盡力給到,他想不到的我們也要多觀察去拍攝到。始終幫助他完成自己想要的內容,是最主要的,這個態度是不能改變的。
您為什麼會從攝影指導轉成導演的?
高峰:我覺得人的成長是逐漸逐漸形成的,並不是一下自己就會轉變,或者就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麼,積累夠了或者那個時間到了很多事情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
其實我大學的專業是編導(浙廣),畢業時很年輕,根本沒有人請你做導演,所以就去了北京電影學院進修攝影。學校後來一畢業就跟組好多年,從掌機熬到了攝影指導。經過十年的歷煉,內心慢慢有了一些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就在琢磨寫點東西。也是機緣巧合,2017年網絡電影爆發,《臥底賭神》在即將開機的那個月,還沒有合適的導演,製片人肖穎就把我硬頂上去了,想不到拍完以後那部戲反映和市場都不錯,就接下來一直拍臥底系列的故事。
有導演經驗以後,我也時常去做攝影合作其他導演拍戲,我覺得這是不衝突的。而且做導演的經歷,讓我經常反思攝影怎樣幫助導演更好地表達這個故事,反而讓攝影在另一個維度得到提升。當然,做攝影更輕鬆,因為你只需要關注一件事情,而導演要方方面面都管,精力耗費的更大。
當然做導演才有機會,將自己的價值觀,對事物的看法融入到自己的故事裡去,把自己想做的卻又無法在現實中實現的事情,寫給主角讓他們去完成,我只要跟隨著他們去體驗這個90分鐘的人生,這也是一個很過癮的事情。當然,這對創作環境的要求就會越來越高。目前中國的電影工業體系還不是很發達,在起步階段,目前所謂的電影工業化,還只是大家一致在倡導的階段,真正要做起來像是好萊塢那樣的標準化,我估計需要幾代人的努力,不是三五年的事情。
另外一個就是內容審查需要放開,或者要形成分級制度。雖然我們國家的社會體制跟發達國家(好萊塢)不一樣,但是電影還是要回到本質上來說,電影是文化,不單是娛樂和消費商品,在一定程度上要起到推進國家文明,文化進步的作用,像是印度電影,像是韓國電影,都曾經在一定層面上起到了這個作用。記得在我們上大學的時候,老師在課堂上的第一課給我們的教育就是:你們是中國電影的希望和未來,努力推動中國電影的發展個崛起是你們的責任。
作為有明顯商業風格的導演,您之後的電影計劃會嘗試其他類型電影嗎?
高峰:除了正在上映的《賭神之神》,我有兩個電影已經完成劇本,一個是基於現實題材的親情電影《爺爺的燈塔》,一個是基於疫情的背景,一群不同種族的人幫助中國人買口罩的喜劇電影《聯合國兄弟》。
《爺爺的燈塔》是與廣州萊可傳媒合作的文藝片,說到這裡我不禁想笑,時光輪迴,我也要拍文藝片了。這部電影根據真實故事改編,講述一生都在孤島上看守燈塔的性格孤僻的老陳,生活中突然有一天闖入了一個小女孩,說是他的孫女。而自己卻要簽字放棄這個小女孩撫養權。老陳很拒絕接受自己有孫女這個事實,然而不知不覺的相處中兩個人已經彼此依賴,後來小女孩還是被領養去了美國生活,而那一刻起,老陳再也不能一個人生活下去了,65歲的他健身跑步學英語遠渡重洋到了紐約,為了帶孫女回家的故事。這部戲有三分之一的戲份要在紐約拍攝,所以我今年很早就來了紐約這邊體驗生活,這兩部電影在紐約的合拍方,是美國著名的電影製作公司RollinStudio,曾合拍過徐崢導演的《囧媽》,陳思誠導演的《唐探》2等電影,當然RollinStudio也製作過很多美國本土著名的電影作品就不列舉了。
我覺得導演風格,其實是導演在不同生活階段的表達,不同的年齡段有不同的生活際遇,這對自己的創作所思所想,以及人生體驗都有不同的感受。我會將這些感受存儲起來,融入到我的作品裡面。
您後面籌備的電影都有美國拍攝部分,做為中國導演在海外拍攝,您有什麼經驗分享嗎?
高峰:首先說一下我的觀點,我會比較傾向於中美合拍的模式,因為這樣的合作方式,更多的時候會讓我反思我們的問題在哪裡,怎麼去修正和提高。
作為華人導演,我覺得文化背景和成長環境與他們的不同,即使是在海外的創作,依舊是以華人為主角的故事,其他民族都是碰撞與配搭在電影裡面,電影的外表看起來多元化而已。故事的表達核心還是不會改變。不論最終怎樣的發展,中國都是最適合華人導演的土壤,因為我們知曉所有的風土人情,知曉大多數情況下我們遇到事情的處理方式,我們的思維模式和情感的表達方式,這樣的電影才會接地氣,能讓更多的觀眾認同。
當然在美國拍攝也能學到更多的東西,能夠把好的技術和工業體系帶回給中國的團隊,在這期間我也很樂意為中美電影的交流和發展盡我一點點的綿薄之力。大家有需要美國這邊國際協拍,或者資源對接方面的,我都可以義務提供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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