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馬賽馬拉的道路之爛超乎想象，最後一百來公里的泥土路幾乎令人崩潰，一不小心跟著前面的車，超不過，甩不掉，足足吃了近三小時的灰塵。原先剛拿出來潔白的一次性口罩，最後統統成了土黃色。倒是Francis和張斌淡定自若，不遮不掩，任憑黃沙飛舞，七顛八晃，依然談笑風生。習慣，有時還真不是壞事。
【傳說中的蜘蛛俠】
馬賽馬拉位於肯尼亞和坦桑尼亞交界處，是全肯尼亞最大、最受歡迎的國家公園，佔地1800平方公里，它與坦桑尼亞的塞倫蓋蒂隔河相望，並稱為世界最佳野生動物遷徙觀賞地。儘管塞倫蓋蒂國家公園是世界上最大的野生動物園，面積是馬賽馬拉的7倍，但對於從小受到《動物世界》薰陶的我們，馬賽馬拉的名氣要響很多。趙忠祥那低沉渾厚富有磁性的聲音言猶在耳：馬賽馬拉大草原雨季過後，草原又充滿了生機，成群結隊的角馬、斑馬越過馬拉河，遷徙到牧草更豐盛的地方，非洲獅子俯臥在草叢中，等待最佳的捕獵時機.......
每年的六、七月間，隨著旱季來臨和青草逐漸被吃光，位於北方的馬賽馬拉因連綿的降雨而孕育出新鮮青草地，芬芳的青草氣味，將南面塞倫蓋蒂的數百萬頭的角馬、斑馬深深吸引，為了生存它們從塞倫蓋蒂國家公園北上，向著馬賽馬拉國家公園遷徙，尋找從東面印度洋的季候風和暴雨所帶來的充足水源和食物。一直到十一月前，南面的草原青草蔥鬱，它們再從馬賽馬拉返回。這是動物世界最大的一組移動群體，在漫長的大遷徙旅程中，它們一邊尋找食物，一邊還要穿過危機四伏的草原，途中不僅要遭受獅子、豹子的襲擊，還要勇敢跨越佈滿鱷魚的馬拉河。渡河是最為兇險悲壯的，明知道河裡的鱷魚虎視眈眈，只是為了生存，為了生命的延續，它們別無選擇。每一次渡河，鱷魚好好飽餐一頓，但絕大部分角馬生存了下來。它們有的遷徙路上死去，有的在遷徙路上出生，卻始終維持著大草原上不可撼動的最大群體地位。
馬賽馬拉是我們此行的重點，我們在此安排五天的時間。我對張斌說，我們最大的願望就是為了看角馬過河和獅子豹子捕食場面。《動物世界》中的那些經典場面，的確對我們影響深遠。我們特地選擇在動物大遷徙的高峰時刻來馬賽馬拉，就是為了這個夢想而來。
因此從第一天下午到達開始到離開，一有角馬過河的訊息我們就會興致勃勃前往馬拉河邊蹲守。雖然說馬拉河每天都有角馬過河的大場面發生，但畢竟馬拉河在馬賽馬拉蜿蜒上百公里，角馬過河又沒有固定的時間和地點，我們只能憑著司機的經驗就近尋找幾個豁口，靜靜守望。有時明明看到角馬在河邊聚集，陣容強大，但最後還是失望而歸。
我們的酒店就在馬拉河邊，起初我以為角馬過河是固定從對岸過來，事實上馬拉河並非東西走向，它們今天可能從對岸過來，過幾天也可能回到對岸，它們嗅覺靈敏，哪裡有青草的香味，哪裡就有生命的延續。
第三天上午，我們更換了好幾次不理想的河岸位置，最終在一處有數十輛越野車聚集的地方守候，大家都在期待一場盛宴的開啟。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相對較好的位置，對岸原先喧囂的場面又停了下來，大約又等了一個來小時，仍然沒有動靜，漸漸地兩岸一些沒有耐心的車輛陸續離去，我們正猶豫要不要去尋找新的地方，忽然聽到有人在歡呼，我立馬從座位站了起來，透過支開的頂棚看到對岸樹林裡塵土飛揚，隱約看到角馬奔跑的身影，為了看得更加真切，我和阿榮先後爬上車頂，發現角馬並非朝河邊方向奔跑，而是越跑越遠。心想一時半會肯定沒戲，不禁有點洩氣，就對張斌說我們也回去算了。說著我們就準備爬回車裡，這時正在附近埋伏的一名警察開著一輛小吉普過來，一番交流之後，我們才知道爬上車頂是違法的，違反馬拉公園處罰條例第8條，處理結果簡單直接，罰款100美金，每人。
我們和警察多次交涉未果，無論我們說什麼，他都是微笑SAY NO，執法態度堅決又和藹，誰叫我們不遵守規定呢，只能呵呵笑著認罰，當然也免不了自我阿Q一下：就當作支持非洲建設了。轉而又想，都說非洲貧窮，旅行費用比歐美貴不說，就連罰款也不甘落後啊。
早已從各種領域領教慢條斯理的非洲效率，這名警察也是，寫個罰單每個字母都很工整，我和阿榮報了同一個姓氏，他滿臉狐疑確認了好幾遍。等他把兩張罰單在友好的氛圍中寫好，半個小時過去了。我說，這下好了，角馬沒看到，又耽擱時間，可以直接回酒店吃午飯了。司機Francis說，再等一會兒吧。
大約過了十分鐘，又是一陣喧鬧聲，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有一批角馬飛速越過通向對面河岸豁口，跑到河邊，然後頭也不回地躍進河裡，這樣，在大家還來不及端起相機時，一場聲勢浩大的泅渡遷徙拉開了序幕。
緊接著，大量的角馬洶湧而至，猶如千軍萬馬在衝鋒號角下義無反顧躍入河中，其中還摻雜一些斑馬群，相比於莽撞的角馬，斑馬顯得更加慎重一些，它們在河岸邊還會觀察一下，甚至一度還縮了回去。這時我們並沒有看到鱷魚的身影，也許它們並不著急出擊，後來在一片混亂中感覺到有幾隻角馬撲騰掙扎了幾下，然後就淹沒在水中，估計成了鱷魚的午餐。不過也有成功逃脫的，我注意到一隻落單的斑馬剛要抵達岸邊，後退可能被鱷魚咬住，身體一時後傾失去平衡，我以為這下凶多吉少，哪知它忽然奮力一踹，然後踉踉蹌蹌逃上岸來。
沒幾分鐘，第一批跳入河中的角馬、斑馬已經游到對岸，爬上佈滿石頭的斜坡，到達我們這邊的草原。整個過程大約持續了二十來分鐘，數以萬計的角馬、斑馬安全渡過馬拉河，我們大致算一下，這一次過河，角馬、斑馬的折損率不會超過百分一。而鱷魚殺死過河的角馬、斑馬也吃不完，我們看見河面上漂浮著角馬的屍體，這又給非洲禿鷲、禿鸛提供了食物。就算這個草原還有眾多的獅子、豹子、鬣狗等食肉動物對角馬、斑馬的生命造成威脅和傷害，但對數目龐大無處不在的角馬、斑馬群來說，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計。張斌說，這些年來角馬、斑馬數量急劇增加，已經是前十年的兩倍了。當局是不是可以考慮捕殺一些做個食品加工？不過看那角馬實在長得太寒磣，想必肉質也好不到哪裡去。
過河下之後的角馬依然規規矩矩，它們的隊伍並沒有亂成一團，而是排隊不停轉圈著，並不斷髮出哞哞叫的聲音，我猜想它們這樣便以尋找各自失散的親人。我們看它們個個黑不溜秋，看不出之間有什麼區別，真不知道它們是如何來甄別。大約過了十來分鐘，除了少數一些找不到媽媽的小角馬呆在原地，其它的角馬恢復原來的沉默，列隊跟著帶頭大哥繼續蜿蜒前行，角馬是一種極具紀律性的動物，它們總是排成前進，宛如一字長蛇陣蜿蜒向遠方走去。直到抵達一個安全的地方，它們才會散開隊形，安心吃草，哺育幼仔。
看到了如此波瀾壯闊的角馬過河，終於實現了我們來之前的夢想。大家都覺得這樣的幸福來之不易，如果不是因為這200美金罰款的漫長過程延遲了時間，那麼我們很可能要錯過這場盛宴，結果也許是一個永遠不能彌補的遺憾。我們後來覺得沒有看過癮，但運氣也就呈現出公平的一面，再也沒有遇上這樣波瀾壯闊的渡河場面，除了一兩次規模很小的渡河，還有一次匆忙趕到，只見到十來只角馬留在河面上的屍體。
的確，凡事還是需要往好的方面去想，壞事就不會左右到我們應該有的好心情。
【紫胸佛法僧】
生命就像馬拉河，有時平靜有時兇險，在這場短暫卻又驚心動魄的殺戮之中，大自然很好演了著適者生存的遊戲規則，人類只是個旁觀者，他們只要不端起槍去有目的獵殺，就是對大自然最好的保護。幾天來我們看到路旁倒斃許多食草動物的屍體，馬拉的警察只管對違反規則者罰款，而不會去幹預動物群體的優勝劣汰，即便動物的屍體阻礙河道暢通，或者腐爛味道影響嗅覺，也是統統交給大自然去消化。這其實大自然形成一種良性循環的必要條件。遺憾的是人類過於密集的活動還是影響到動物的自然繁衍，越來越多的酒店進駐馬賽馬拉，雖然給我們越來越多的旅行者提供了很多方便，但現在所看到的馬賽馬拉，就算還保持良好的生態鏈，事實上已經和數十年前的馬賽馬拉大不相同。張斌說，他每一年都能感受到這裡發生的變化，最明顯的是，我們尋找大型貓科動物更加艱難了，以前甚至有獅子會到酒店溜達呢。
我們在馬賽馬拉的另一個目的就是尋找大型貓科動物，這也是非洲草原上永遠不變的主題。
清晨，我們一出門不久看到了鬣狗一家在逗著它們的孩子玩，一隻灰背狐狼從身旁經過，差點引起一場廝殺，灰背狐狼明知自己勢單力薄，倉皇逃竄而去。鬣狗形象猥瑣，品行低下，不招人喜歡，我們拍攝的興趣不大。
在一凹形河道口，車輛剛剛通過崎嶇不平的低窪路面艱難上坡，我忽然看見右邊樹下正蹲坐一隻花豹，目光炯炯，舉止優雅。Francis立即踩著剎車，我第一時間舉起相機，該死的對焦只是反應遲鈍一秒鐘，花豹站了起來轉身就溜走，結果我的快門只捕捉到尾巴。不到五米的距離，我們曾經和花豹有過面對面的坦誠相見，為什麼你就不肯給我哪怕是幾十秒的時間點贊一下？我們仍然不死心，仍然在附近尋覓它的蹤影，終於在河道對面發現它的身影，遺憾的是，這時我們之間至少有了五十米的距離。河道下面有兩隻巨大的河馬，時不時把頭探出水面，在晨光的照耀下居然還有幾分靈氣，只是相比於花豹，興趣索然。
【珍珠雞】
【河馬】
【花豹】
眼尖的Lenny看到遠處河岸邊的一隻躺著的公獅，我們儘可能找到一個靠近它的安全位置，通過長焦看到它背上傷痕累累。也許，這是一隻剛剛戰敗受傷被趕出獅群的公獅，獅群王者的競爭很慘烈，勝者為王敗者去，最終都是悲劇性命運收場。當然也有溫情的時候，傍晚我們發現一公一母兩隻獅子在現場秀恩愛，完全不理會人類好奇的眼光和咔嚓咔嚓的快門聲，其所展示爆表的戰鬥力足以令人類汗顏。
午後，我們在樹蔭下發現正在休息的四隻獵豹，無論車來車往，除了一隻放哨的一直直起身體警覺四周張望著，其它的始終懶洋洋縮成一團，慵懶無比。獵豹的生活比較有規律，它們一般是早晨五點鐘前後開始外出覓食，午間休息。我們來的不是時候，因此也就無緣得見捕食的場面。獵豹是世界上在陸地上奔跑得最快的動物，它的時速可以達到120公里。它們的天敵主要是獅子，幼年豹子也會被鬣狗捕殺。
在遷徙的季節，位於食物鏈頂端的獅子、豹子以及長相醜陋的鬣狗等食肉動物，整個大草原到處都是食物，因此我們現在看到的它們，多少顯得有點心不在焉。有時角馬、斑馬、羚羊就近在咫尺，它們竟也目光溫柔，彷彿都是友好的鄰居，可以和睦相處。這樣直到離開，我們最終也沒能在草原上看到它們捕食的場面。
【地犀鳥】
【非洲禿鷲】
【非洲白䴉】
但我並不覺得遺憾，我喜歡在每一個黃昏，找棵樹作為前景，然後坐在車上靜靜等候夕陽西下，這時的大草原，展現出一天最為溫柔的一面。
馬賽馬拉的直升機費用太過昂貴，從內羅畢機場起飛開始起算，每小時1000美金。無人機審批手續太繁瑣，不審批抓到罰款肯定不會輕。那麼，想俯瞰馬賽馬拉大草原唯一的辦法只能乘坐熱氣球。1小時收費450美金，價格估計全球最貴，就是這樣，這個季節還得提早一個月預訂。
熱氣球公司清晨5點準時在酒店門口接人，約1個小時到達起飛地。然後先後進行安檢和安全知識講解。6點30分開始點火，16人一個熱氣球，每兩人一個小格，空間不算擁擠，我為了方便拍攝，特地選了一個拐角的格子。沒有想到熱氣球升空過程非常平穩，等離地十幾米我才發覺，這時太陽還沒有升起，遠處草原籠著輕薄的霧氣，越過樹林，清楚看到整個草原煥發著無窮生機。一群正在遷徙的角馬，正在輕霧裡劃出一條蜿蜒優美的曲線，恍若仙境。不一會兒，紅紅圓圓的太陽從東邊的樹梢上跳出，雖然天氣不是很通透，但在空中看草原日出的美好感覺無與倫比。接著我們又先後看到了和角馬混在一起的斑馬、穿過樹林去河邊喝水的大象、一口咬掉樹梢葉子的長頸鹿、排成隊列前進的大水牛、潛伏在水中的河馬和各種飛翔的鳥類等等，以及在草原上奔馳的越野車。熱氣球是沒有方向盤的，主要利用風力行進，至於能看到什麼都是靠運氣，拼人品。
一個小時的時間特別快，開始還有人心疼昂貴的價格，降落之後無不大呼過癮，完全物有所值。如果你來馬賽馬拉，熱氣球的體驗絕對不能少。
熱氣球飛行結束後還有一頓特別的草原早餐，這同樣是一次難忘的經歷，公司的服務人員早早在目的地安排好所有的食物，我們喝著香檳，吃著各種具有非洲特色早點，享受著熱情周到的英式服務，幾乎忘記這裡是草原腹地，是無數野生動物的家園。
原本早餐後還有附贈一次早晨的Safari，我們居然給婉拒了，要求直接回酒店。後來聽張斌說，這些人長期在草原上生活，他們尋找動物的經驗比我們任何的外來司機都要豐富百倍，跟著他們看到精彩紛呈的野生動物可能性很大，然而，我們拒絕了！一群無知的人，悔之晚矣。
去不去馬賽村參觀我們內部有過分歧的意見，網上評論說馬賽馬拉的馬賽村都已經沾上商業化，探訪的意義不大。經過一番爭論，我們最終還是決定找一個距離較近的村子看看，理由很簡單，不遠萬里來都來了，多少也要了解一下當地的人文習俗。
馬賽人是東非最著名最悠久的土著居民，也是肯尼亞最具代表性的部族。幾百年來，他們一直生活在這片野獸出沒的馬賽馬拉草原上，逐水草而牧，靠圍獵而生，過著幾近原始的生活本色。對馬賽人來說,擁有土地沒有任何意義，他們只是以牛群的數量來衡量財富。
儘管他們的接待方式帶有表演性，甚至和國內某些少數民族有點類似，比如唱歌跳舞的歡迎儀式，展現彈跳力的立定原地蹦高，體現生存能力的鑽木取火等等，但這應該也是他們原有的生活方式，只是如今被披上商業化的外衣，不過他們的生活仍然看不到任何現代化的痕跡，我們走進他們低矮的房屋時，屋內幾乎漆黑一片，氣味刺鼻，原來他們是和牛羊住在一起。而簡單的生活必備品，也是極為簡陋。
馬賽人天性樂觀，對生活充滿熱情，他們的服飾以紅色為主，色彩鮮豔，他們手持長矛手杖在草原上放牧，成為馬賽馬拉草原上一道獨特的風景。
【Lenny、Francis和張斌】
閱讀更多 三石頭客棧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