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原諒，我們將“中山王”墓地叫成了“中山狼”墓地，這並不是使壞，而是“中山狼”的知名度實在是太高了。說“中山狼”大家都知道，但要說“中山王”大家就並不一定知道了。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只想讓借“中山狼”的名聲宣傳一下“中山王”，讓大家都來了解一下“中山王”。
很久很久以前，東郭先生騎著一頭驢出發了，還馱著半口袋書，要去北邊的中山國做官。走著走著，遇到了“中山狼”，一條被獵人射傷的狼，他好心將狼救了下來，但狼卻說自己餓了，要吃掉他……這就是有名的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它發生在今天的河北大地，可謂家喻戶曉。
因為，“中山狼”總被老百姓吊在嘴上罵人，比如：“你個白眼狼！”這“白眼狼”就是“中山狼”，中山國的狼。一匹狼就這樣成名了，但它身後的國，卻一直在歷史上默默無聞，所以，我們想到了“借勢”，借這匹狼的名聲。
- 中山國
中山國，戰國時期諸侯國，在很多人的概念裡，是一個由少數民族建立的小國，因城（中山城）中有山而得名。建立者叫中山武公，國土嵌在燕趙之間，像是肉夾饃裡的一塊肉，最終被他國吞掉了。
中山國經歷了戎狄、鮮虞和中山三個發展階段，曾長期與晉國等中原國家交戰，一度被視為中原國家的心腹大患，經歷了邢侯搏戎、晉侯抗鮮虞的事件。後來，魏國魏文侯派大將樂羊、吳起統帥軍隊，經過三年苦戰，在公元前407年佔領了中山國。後來中山桓公復國，國力鼎盛，有戰車九千乘。最終為趙國所滅。存在的時間大約為公元前414年—前296年。
今天的歷史學家們說，戰國其實還有“第八雄”的，“第八雄”說的就是中山國。《戰國策》曾以兵車的數量來代表不同規模的諸侯國——“萬乘之國七，千乘之國五”，中山國就是這樣一個僅次於戰國七雄的千乘之國，因為戰車少了一些，就被排到“第八”了，在歷史上默默無聞了。
據測算，鼎盛時期的古中山國疆域，包括今天石家莊的大部、保定南部、衡水西部，南北跨度約200公里，東西跨度約150公里。在軍力方面，大約有千輛戰車和幾萬兵力。早期1000馬車，1萬半職業軍人，10萬民兵，鼎盛期2250馬車，2萬2千5百半職業軍人，22萬5千民兵。牧業與農業生產並存發展，地薄人眾，手工業生產非常發達，其工匠製造的銅、玉、陶、金、銀、骨、石等大量精美的藝術品，在造型、工藝水平上，都有很高水平，被郭沫若讚譽為“藝術的民族”。
上三汲鄉，平山縣下轄鄉。地處縣境東部，是古中山國都城所在地。都城故址屬國家級文物遺址，已申報世界文化遺產，聞名中外的中山王墓地也在這裡，曾出土的文物達19000餘件。
- 中山王墓地
1974年，上三汲鄉（公社）的農民在兩個大土堆上取土，挖出了一盆盆罐罐碎片，村民們將那些碎片專門撿拾了出來，並沒有明確意識到大土堆是墓葬封土。文物局有位叫孟浩工作人員見了，拍了張照片，回到文物局開始琢磨大土堆是不是墓葬封土。他手拿照片，反覆觀看，同事劉來成出差回來，看見照片上的大土堆不禁感嘆很有氣勢。隨後，很巧合的事情發生了，另有同事從大土堆帶來了幾件村民們挖出的戰國時期的銅套杯、鐵帶鉤等文物。
劉來成等人立即意識到這是一件大事，隨後匆匆趕往現場，這時，村民們已經挖出了墓道口。劉來成等人目測大土堆的直徑有90多米，這讓他們意識到土堆之下可能存在王族的墓室，而大土堆所在的位置正是史籍所載古中山國滅亡前最後的都城——古靈壽城的核心所在。其北靠東靈山和牛山，南依滹沱河，城址呈不規則長方形，南北長約4.5公里，東西寬約4公里。
劉來成等人與公社的負責人協調保護現場，自己則迴文物局向領導報告。這大約是3－5月間的事情，但文物局因為當時抽調不出人手，不具備發掘條件，發掘工作真正開始已到了11月。劉來成後來回憶說，他們真正進入現場正式考古時，有村民端來挖出的一簸箕玉器碎片，問他憑這些能不能受到國家的表彰。劉來成說：“我們看著那一簸箕碎玉，心都在疼……玉器出土前的位置、排列方式都被破壞了，許多最原始的考古信息也因此永遠消失了……”（李冬雲《劉來成揭秘古中山國考古：喚醒沉睡的神秘古國》，河北日報2016年12月29日）
- 發掘出了些啥
一剷剷地往下挖，一點點地尋找歷史的痕跡，但一直到了第二年3月時，考古工作都未有重大發現。當時，考古人員將墓地分成了1－6個編號，雖然在3、4、5號墓地出土了多件玉器、車馬器、銅器等，但都不能確定墓主人的身份。在發掘6號墓地時，即前文中說到的那兩個大土堆下的其中一座，考古人員很是失望，考古始終與盜洞相伴，墓室已被盜空。大家感到很是失望，決定向外圍勘探，沒想到因此發現了中山國人一種特別的墓葬習俗。
墓地呈“中”字形，墓室分東西兩側，但中山國人並不將陪葬全都放入墓室，在墓室的兩邊分別存在陪葬庫，而陪葬庫並不與墓室相連，這在後來也被證明是古中山國獨有的墓室結構。其後，一件件精美的文物被髮掘了出來，一個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開始傳出，而在已有發掘前面幾處墓葬經驗的基礎上，考古人員發掘了形制規模最大的1號墓地。與6號墓地一樣，1號墓地同樣存在陪葬庫，也因此幸運地逃過了被盜的命運。出土了大量青銅器，其中最為著名的是
中山王刻銘銅方壺，通過銘文，考古人員最終確認了1號墓主人的身份和名字——中山王“公式”，以及中山王室的譜系。
刻銘銅方壺後來與同樣在這裡出土的中山王鼎、中山王圓壺合稱為 “中山三器”，“三器”總銘文字數1123字，信息量巨大，專家們將它們做成了拓片，為研究中山國曆史提供了極其重要的史料。如：史書記載，公元316年，燕王噲聽信厝毛壽等人勸言，把王位讓給老臣相邦子之，引起了政治風波。齊宣王則趁機伐燕，並“毀其宗廟，遷其重器”。據中山王壺和中山王鼎的記載，當時中山國也參加了伐燕的戰爭，並佔據大片燕國疆土。在燕昭王即位後第三年，中山國王命令相邦司馬賙選擇從燕國掠奪的上等銅，鑄造了中山王銅方壺，用以紀念中山國對燕戰爭的勝利。中山國與齊國聯合伐燕，在史書上隻字無載，中山王方壺等器的出土，彌補了史書的缺失。
與“三器”相伴的還有很多精美文物，讓專家們讚不絕口，劉來成評價說：“它們藝術基調灑脫奔放，不似中原常見器物那樣中規中矩，這多少反映了古中山國先民所具有的北方民族的獨特氣質。”如：錯金銀虎噬鹿銅屏風座，為戰國時期的傢俱構件。長51釐米。猛虎身軀渾圓、色彩斑斕，弓身右曲，三足著地，一爪騰起，正將捕捉的小鹿送入張開的巨口之中。老虎的兇猛與小鹿的弱小形成鮮明對比。
再如：戰國錯金銀四龍四鳳銅方案，案面已朽，僅存案座，邊長47.5釐米。底部是兩雄兩雌跪臥的梅花鹿，四龍四鳳組成案身。四龍獨首雙尾，上吻托住斗拱，雙尾向兩側盤環反勾住頭上雙角。四鳳雙翅聚於中央連成半球形，鳳頭從龍尾糾結處引頸而出。集鑄造、鑲嵌、焊接等多種工藝於一體，複雜精巧，無以復加。2011年被評選為河北省博物館新館入展文物“十大珍寶”之一，也是國家文物局規定的不準翻模複製的文物。
因為這些，中山國人被稱為“金銀勾勒出藝術的民族”，河北省博物院大門的“雙翼神獸”就來自中山國人的文物形象。
- 也是河北人的祖先
中山王墓地文物的出土，其實還在向人們述說著這樣一個命題，即過去北方漢人的祖先究竟是誰。河北被稱為燕趙之地，又說，燕趙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所以，河北人也被稱為燕趙之士。燕趙之士在今天被理所當然地稱為漢人，但面對中山王墓地，其源頭風景卻多多少少地站入了中山國人。
在前面的文字裡說到過，中山國經歷了戎狄、鮮虞和中山三個發展階段，中山國的前身是北方狄鮮虞部落，為白狄，最早時在陝北綏德一帶，逐漸遷移到太行山區。鮮虞北狄一支，部落名稱，姬姓，曾長期與晉國交戰。分佈在今河北境內，以河北平山為中心。春秋末年建立中山國。他們也是漢族先民之一，但卻奇怪地被“理解”成了少數民族。這是因為在周朝，對遵守周禮的地區稱為夏，對遵守周禮的人們和民族稱為華，對不遵守周禮的人們和民族稱為蠻、夷、戎、狄。蠻在南方，夷在東方；西方的稱戎，北方的稱狄。鮮虞因為不遵守周禮，即被“劃入”了狄，成了蠻夷。中山就是白狄所建的鮮虞國的繼續。
現在，讓我們一起來看看中山王墓地出土的文物，它們雖有著“北方民族的獨特氣質”，但誰能不說那也正是中華民族早期形成的樣子，尤其是出土的銘文采用的是“中山篆”， 行文流暢，文字精美，風格獨特，是中國古文字的精品奇葩，迷人魅力傾倒了無數愛好者，眾多書法家和篆刻家紛紛效仿……這個時候，人們還能說他們是少數民族、是蠻夷嗎？
傳統的認知在這裡多少被顛覆了。在中山王6號墓西側陪葬庫中出土的銀首男俑銅燈，就刻畫了一個身穿斜領右衽長衣，寬袖低垂，頭梳戰國時期中原特色髮髻的中山國男子形象，這是典型的中原裝束。本文部分圖片來自祥雲十八里、石門藝術等。（文｜路生）
閱讀更多 路生觀史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