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圭吾《白夜行》:在白夜中行走的愛情,真的存在嗎?

我的天空裡沒有太陽,總是黑夜,但並不暗,因為有東西代替了太陽。雖然沒有太陽那麼明亮,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憑藉著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當成白天。

第一次讀東野圭吾的《白夜行》是在兩年前,那段時期這本書同《解憂雜貨店》一樣高居某大型書店銷量的榜首。買到家裡,讀完後覺得這樣的故事情節非常不可思議。儘管作者一直用槍蝦和蝦虎魚來強調唐澤雪穗和桐原亮司的“互利共生”,但讀來卻讓人心生絕望,很難相信一個人會甘心活成另外一個人的影子,為了她從來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一直在黑夜裡穿行。

直到前幾天發生了鮑某明事件,一個收養了14歲的養女,並將其侵犯的中年男人,才知道有些變態狂是有“戀童癖”的嗜好。唐澤雪穗就是這樣的受害者。她本名西本雪穗,小時候因父親意外去世,和母親西本文代一起在大阪生活。但讓人遺憾的是,西本文代不僅沒有做好一個母親,還把女兒“賣”給了別人。

桐原亮司的父親就是這樣一個可恥的中年男人,他不僅侵犯了正處於幼年的雪穗,還想用一百萬元的金額把她收為“養女”。但這件事情不小心被兒子撞破了,當他帶著年幼的的雪穗進入一座廢棄的大樓,想要再度侵犯她的時候,被他的兒子桐原亮司在盛怒之下用一把“剪紙刀”刺死,並拿走了那一百萬元。

從此兩個孤獨的靈魂緊緊纏繞在一起,並在之後的若干年,亮司始終如一的保護著雪穗,心甘情願地做她背後的影子,為她掃除成長過程中的一切危險和障礙,讓她如願過上了嚮往的生活。


東野圭吾《白夜行》:在白夜中行走的愛情,真的存在嗎?

01

世上有兩樣東西不可直視,一是太陽,二是人心。

亮司的父親開一家當鋪,但生意並不好。母親曾是風塵女子,從來不過問當鋪的生意,而且耐不住寂寞,跟當鋪的店員松浦勾勾搭搭。在亮司父親不在家的時候,為了和情人偷歡,就把年幼的亮司鎖在二樓。可想而知,亮司小時候的生活是極為孤獨的,母親不檢點,父親在外面亂來,沒有人關心他,甚至也沒有人在意他。

他生活中唯一的一抹亮色就是在附近的圖書館和雪穗共讀一本書,或者一起剪紙玩耍。但這樣難得的一點亮光也被自己父親給熄滅了,當他看到父親對年幼的雪穗做出了醜惡的事情,終於忍不住痛下殺手。兩個還在上小學的孩子,在大人眼裡還乳臭未乾,誰也沒想到殺人兇手就是他們。所以這件案子最終變成了一件懸案,後來隨著雪穗母親的“自殺”,雪穗又被一位高貴的遠房親戚唐澤禮子所收養,從此離開了人們的視線。

初中的時候,雪穗去了比較好的私立學校,而亮司依舊停留在原來生活的地方。儘管從表面看,他們幾乎沒有任何交集,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但私下裡,亮司依然是雪穗“最忠實”的守護者,有他在的地方,雪穗的世界就安全,就會有陽光般的溫暖。

為了雪穗,亮司甚至大學都沒去上,開始想盡各種辦法去掙錢。大部分時間,亮司都生活在暗處,他幾乎就是一個“幽靈”般的存在,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就是雪穗手中的一把槍。無論雪穗遇到什麼樣的困難和阻礙,他都會想盡辦法去抹平,而且從來不留下任何蹤跡。

在亮司的庇護下,雪穗的生活與一般女孩子沒有什麼不同。她的養母唐澤禮子教會了她茶道、花道,她學會了彈鋼琴,學會了跳交誼舞,還和自己的大學同學高宮誠建立了戀愛關係。她擁有別人豔羨的盛世美顏,有高雅的言談舉止,英語發音純正而流利,如同一個發光體,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成為男人們追逐的焦點。

她在陽光下生活,他在白夜裡行走。

她的未婚夫高宮誠是一位家境不錯的男子,她未來的公婆也非常喜歡她,他們的婚期也已經定下。而亮司呢,居無定所,明明生活在暗處,卻活的像陀螺,一直忙著掙錢,甚至不惜以身試法,只是為了給雪穗提供更加優越的生活。

除了那個註明”CK“的拼布袋,厚厚的一本書裡,作者好像隻字未提他們在一起的場面。他們兩個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共生關係?雪穗又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她即將嫁人,未來美好而幸福。亮司呢,好像從始至終都是孤單一人,如同苦行僧一般,默默的在世上苟活。

他們兩個人分別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一個躋身上流社會,一個永遠處在底層。

但是,每一件事情的發生,如果關聯在一起的話,都少不了 他們兩個人的影子。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麼聯繫的,他們會在哪裡見面,包括警察也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東野圭吾《白夜行》:在白夜中行走的愛情,真的存在嗎?

02

一天當中,有太陽昇起的時候,也有下沉的時候。人生也一樣,有白天和黑夜,只是不會像真正的太陽那樣,有定時的日出日落。有些人一輩子都活在太陽的照耀下,也有些人不得不一直活在漆黑的深夜裡。人害怕的,就是本來存在的太陽落下不再升起,也就是非常害怕原本照在身上的光芒消失。

毫無疑問,亮司就是雪穗人生中的太陽,而且不分白天和黑夜。他的人生就是為她準備的,沒有半點遲疑,甚至沒有任何選擇。

唐澤雪穗的愛情和婚姻可以說是一波三折,先是和大學時代的舞伴高宮誠定下了婚約,沒想到結婚前夕,高宮誠產生了動搖,遇到了讓他動心的女孩三澤千都留。並且在結婚的前一天,他去三澤千都留下榻的賓館去等她,幸好被雪穗及時發現,讓亮司出手轉移了千都留居住的地方。

婚禮如期舉行,但兩個人並不幸福。雪穗其實愛的並不是高宮誠,而是另一位更出色的學長筱冢一成。但一成喜歡的人不是她,而是雪穗曾經的好朋友江利子。但江利子被雪穗和亮司設計傷害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讓筱冢一成大為惱火,也由此對雪穗產生了懷疑,認為她並不像表面上那樣的單純和善良。

人最怕的就是被人傷害後走向極端,把自己活成當初討厭別人的樣子。

雪穗的身世令人同情,尤其是在幼年時期沒有反抗能力的情況下,被親生母親操縱成“賺錢工具”,但有幸逃脫虎口之後,她非但沒有學會沉澱自己,而是活的越來越自我,變成了精緻的利己主義,再加上虛榮心作怪,任何讓她反感的人和事兒,或者稍微有一點點風吹草動,她都會讓亮司先下手為強。

他們兩個用理智和冷漠的大腦巧妙佈局,用同樣的手法先後傷害了三位女生。

  1. 藤村都子,雪穗初中時的同學。學習成績不錯,就是愛散佈一些小道消息。有關雪穗小時候的傳言大部分是聽她散播的,雪穗表面上保持平靜,但內心是很介意的。再加上有位男生無意中發現了亮司母親和松浦曖昧的照片。不得不促使他們兩個及時下手,一是清除掉阻擋他們障礙;二是擔心警察會找上門來。
  2. 川島江利子
    ,雪穗學生時期最好的朋友。因為筱冢一成的錯愛,讓雪穗起了嫉妒之心,在她的授意下,亮司用了同樣的手段,讓江利子剛剛盛放的嬌美形象再度暗淡下去,自此離開了筱冢一成的視線。但筱冢這個公子哥在江利子消失的這段時間裡,並沒有把視線再度轉移到雪穗身上,因此雪穗無奈只能選擇更容易上手的高宮誠。
  3. 筱冢美佳,雪穗第二任丈夫筱冢康晴的女兒,也是雪穗的繼女。因為不認可雪穗這個後媽,處處找她麻煩,讓她起了憤恨之心,在她的授意下,筱冢美佳在一個週末的下午,在自己家裡被侵犯。一個如花的少女就這樣凋謝了,被雪穗控制在股掌之間。
東野圭吾《白夜行》:在白夜中行走的愛情,真的存在嗎?

三個女孩子,幾乎用了同樣的方式,前兩個被恐嚇侮辱,後一個直接被侵犯。在她們遭遇了不幸之後,雪穗用同樣的手段假表善心,繼而再去籠絡人心,完全不去考慮給當事人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尤其是對於美佳來說,一個正處於青春期的女孩子不喜歡後媽是正常的,需要用時間來慢慢感化。但雪穗完全等不及,她想要的人生都是靠自己爭取的,所以她想控制一切,凡是她不能掌控的,她都會利用各種手段來扭轉這樣的局面,直到她感覺完全可以掌控為止。

她在商業上的頭腦,她與人接近的方式,處處佈滿了心機。可以說,筱冢一成還是比較瞭解她的,認為她身上具有危險氣息,並不像她表面上那樣簡單。但亮司在跟她為伍的過程中,在黑暗中愈陷愈深,因為雪穗的慾望越大,亮司身上陰影部分就拉的越長。直到最後陷入無法收場的境地,亮司只能用自我犧牲來成全雪穗。

雪穗的自私之處還在於她對養母絕情,擔心養母病重後影響自己的生意,竟然狠下心來對老人實施了“安樂死”,完全沒有感恩之心。

亮司呢,為了除掉曾經威脅自己,又和自己母親曖昧不清的壞男人松浦,不惜以身試法,雖然在最後得以逃脫,但不得不說,他身上又揹負了第二條人命。

第三條人命,是筱冢一成委託調查雪穗過去的今枝偵探,在他取得了關鍵線索之後,被亮司殺人滅口。而其中用到的氰化鉀,竟然來自於亮司同居了一年多的女友慄原典子。

亮司化身秋吉雄一去接近慄原典子,是有目的性的,但也由此度過了一年多的同居生活。儘管他每天面對的依然是電腦,但慄原典子無疑為他黑暗的人生開啟了一道光,讓他短暫的一生也有了些許溫情。而這樣同居廝守,是雪穗不能給予他的。

慄原典子做為藥劑師,對於亮司過去的生活一無所知,在她的認知裡,是偶遇了這個冷酷的男人,但實際上亮司接近他是為了利用她的身份。但不可否認的是,慄原典子深深愛上了這個叫做“秋吉雄一”的男人,甚至在他不辭而別之後,還到處去找他。

在警察來調查的時候,典子故意隱瞞了許多細節,就是不想對亮司不利,甚至在他消失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典子都陷入失戀的狀態,一個人在過去溫暖的回憶裡無法自拔。

受傷害的人最後變成了施暴者,這才是雪穗和亮司最悲哀的地方,也是他們犯下的原罪。


東野圭吾《白夜行》:在白夜中行走的愛情,真的存在嗎?


03

一九八五年的大年夜,友彥、亮司和弘惠舉杯慶祝。弘惠問起明年的抱負,友彥說:“做出不輸給家庭遊戲機的遊戲程序”。

而亮司則回答:“在白天走路。”

弘惠笑亮司,:“桐原,你的生活這麼不規律嗎?”

亮司說:“我的人生就像在白夜裡行路。”

天知道,桐原亮司最大的願望就是在白天走路,像個正常人一樣去過按部就班的生活。但即便是這樣最簡單的願望,在他那裡都成了奢望。因為父親的不道德,讓他舉起了“剪刀”;因為松浦的要挾,他再次動了殺念;因為擔心雪穗被傷害,他殺害了今枝;因為雪穗,他親手傷害了三個女孩。

江利子和美佳都是簡單美好的女孩子,不過就是因為雪穗心理不平衡,嫉妒心作祟,亮司就身不由主的成了“幫兇”。在他眼裡,只是為了雪穗而活,世上的一切都沒有規則。沒有規則的人即使活著也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槍蝦和蝦虎魚。槍蝦會挖洞,住在洞裡。可有個傢伙卻要去住在它的洞裡,那就是蝦虎魚。不過蝦虎魚也不白住,它會在洞口巡邏,要是有外敵靠近,就擺動尾鰭通知洞裡的槍蝦。它們兩個合作無間,互利共生。

雪穗和亮司就是這樣,他們的靈魂交織在一起,看似互利共生,其實就是為了另一種生存。

雪穗好像並不愛亮司,儘管在她的世界裡,亮司從少年時期就充當了她人生中的太陽,散盡了所有的光與熱,但她一直放不下的筱冢一成,一個讓她得不到也永遠無法釋懷的男子。

亮司或許是深愛雪穗吧,從幼年的圖書館一直到生命消散的最後一刻。不知道他有沒有對慄原典子動過真心?他帶她回大阪,去他童年生活的地方,留給她一道謎題,讓她永遠也無法猜透自己。

但作為讀者,覺得亮司真正活過的地方,就是跟慄原典子相處的那一年多。儘管亮司的初衷是利用她,但相依相伴的生活,讓他多少體會了一些戀愛的溫暖,也不枉他在人世間走了這一遭。

而唐澤雪穗,儘管很堅強,但她卻自私。她的慾望就像一塊磁鐵,吸盡了亮司人生中的最後一道光亮。看著亮司離去的場面,她能從容鎮靜,說明她早已經遺失了那顆良善的靈魂。

“你保護世界,我保護你”,相比於《少年的你》裡面兩個少年溫暖純真的愛情,還有最後暖心的結局,雪穗和亮司的感情未免太過悲情。他們兩個將錯就錯,拾起純真,又遺失純真,到最後只剩下麻木的軀殼,裡面裹滿了金錢和算計。


東野圭吾《白夜行》:在白夜中行走的愛情,真的存在嗎?

結語:

她唯一一次沒有偽裝,是在光芒熄滅的時候。從此,只剩她一個人,行走在永夜。

說實話,挺心疼亮司的,他活著的時候像一道影子,最後離去的時候也悄無聲息。他的存在只為雪穗,他的離開也是為了雪穗,從來沒有過真正的自己。

她一次都沒有回頭”是全書中最冰冷的一句話,不是說雪穗有多無情,而是在小說的結尾,看到亮司“自殺”的現場,她除了冷漠,別無回應,因為她身邊的“太陽”永遠的消失了。

如果單論愛情,他們完全可以“偷偷摸摸”的在一起,在沒有被繼續調查的情況下。但雪穗要的太多了,她對金錢的追逐,對上流社會的傾慕,永遠也無法填滿她慾望的溝壑。或許在小的時候,她在“被傷害”的陰影裡已經種下了“惡”之源,後來一路走來,犯下了諸多原罪。亮司的離開,是對她最後的懲罰。從今往後,無論她的世界有多麼光鮮,但她的靈魂註定沒有歸宿。

東野圭吾的這篇小說,創作背景正是日本經濟的大蕭條時期,小說的案發地是一座廢棄的“爛尾樓”,泡沫經濟的破滅,讓很多家庭揹負了鉅額的債務,也讓大約三分之一的人口處於失業狀態。原來揮金如土的一些人為了生存,開始意識到金錢的重要性,人性的扭曲,讓金錢逐漸凌駕於親情、愛情和友情之上。年輕一代的價值觀和世界觀開始迷失,精神危機和道德危機也逐步顯現出來,而雪穗正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迷失了自我,在金錢的追逐中漸漸喪失了人性。

一邊是罪,一邊是愛;一邊是黑,一邊是白;一邊是正,一邊是邪;一邊是顯,一邊是隱。

表面上純潔美麗的雪穗是罪惡的,她黑暗的童年陰影無法去除,所以生命中沒有太陽。桐原亮司表面上是神秘而且陰暗的,但他承受了父親罪行的後果,為雪穗不惜一切,他代替了太陽,成為雪穗的亮光,她便可以在白夜中行走。

小說的的結局是慘烈的,亮司毫不遲疑的縱身一躍,永遠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保全了雪穗,把他們兩個人所有的秘密帶入了另一個世界。從此這世上,再沒有人能夠定雪穗的罪。

東野圭吾說:他用黑暗換回女孩的光明,獨自在黑夜裡行走,用悽苦去救贖,他閉上眼睛,她默默地卻沒回頭。


東野圭吾《白夜行》:在白夜中行走的愛情,真的存在嗎?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