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艾香遍地|馬建國

艾草真是不值錢而用處大的東西,遍地都能見,到處聞其香。

打記事起,就隱約聽母親說,身上哪兒癢了,弄點兒艾葉熬熬,一洗就好了。記憶最深的是夏天使艾葉驅蚊子。吃罷晚飯,家家戶戶關了門,點著幹艾葉,一股股白煙升起,很快瀰漫整個屋子,那蚊蟲要麼被燻死要麼尋著門縫逃之夭夭;濃烈刺鼻的艾草香氣也溢出來,四散到小院裡、大街上,這便是炎炎夏日小城特有的氣味,至今猶在鼻間。到了五月端五,各家又從外頭弄些艾草回來,綁成捆,掛在大院或堂屋門上,辟邪驅蟲保平安;你看,在那仍然紅豔的對聯背景上,添了翠綠的艾草,構成美好和諧的圖畫。手巧有心的人家,會用艾草等物做成香布袋,掛在身上或饋贈親友,別有情趣。

後來,離開故鄉,外出求學與謀生,走的地方多起來,驚奇地發現艾草處處都有,好象跟著人似的,人往哪兒,它們也往哪兒。北方有,南方更多;村邊城邊、湖邊田邊、路邊地頭、海島荒山,到處都有艾草的身影,甚至亂石堆裡也能鑽出一兩棵來。

年齡一天天增大了,我開始好奇並探究花花草草的性能功用。對於艾草,除了止癢驅蚊,我已經知曉其更多神奇的效用,如能夠清火明目、祛溼活血等。

春天,艾草從寒冬裡甦醒,萌發新芽,到清明前後,那嫩綠嫩綠的艾草就鋪滿大地。在北方老家,從未見有人食用艾草的,我也一直以為艾草是不能吃的;到了南方才知道艾葉是可以吃的,於是我也跟著沾光享用了。一日,住在郊區的親戚送了鮮嫩的艾草尖,岳母將其洗淨,淖水,搗爛,混入糯米,做成粑粑,上鍋蒸熟,送了幾個過來。我便蘸著白砂糖,慢慢品嚐,濃甜、軟糯包裹著清香、微苦,這也許是孩童們不太喜歡的食物,而歷經風霜的人能品出生活的甜酸苦辣,別有滋味在心頭;最為奇特的是,吃罷艾草粑粑後的次日清晨,起床後竟感覺口中不再有平時的異味,胃火熄滅了。

五一節時,我們來到武漢黃陂的木蘭山。一進村子,四處都有綠茵茵齊刷刷的艾草,無論房前屋後還是路邊,成了季節的主色調,妝點著美麗的村落。此時清明剛過,還沒有到端午,這艾草正鮮嫩無比,引得我們來了精神,直接採摘,只掐嫩尖,裝滿一袋又一袋。回城後,將艾草洗淨、晾乾、曬透,煮水或泡水喝。當一枚枚艾葉在透明的玻璃杯中舒展開來,舞動嫩綠身姿時,我想我是把田野的風、山村的味、土地的魂帶回來,裝進了我的小小杯子,細細品過,定能滅掉心上的火、化去體內的毒,還我一個心清目明。

到了清明,艾草也成了主角,甚至可以跟主角中的主角粽子結合起來,做成艾草粽子,以享人的胃口。我也跑到菜場,一元錢買了一把艾草菖蒲,掛到門外,以追隨我們民族偉大的節日,發揮艾草的奇特功效。這一掛就是半年,從嫩綠變成枯黃;我捨不得丟棄,將其收進屋裡,用剪刀剪成小段,裝入小盒,置於桌案,三五日打開,艾香滿屋,聞之精神氣爽。此香不是脂粉之香,它大氣磅礴、蘊藏久遠……

艾草,這種實在平凡甚至低賤的草類,從不開花,也不結果,因而不被人們種於庭園、栽入花盆,完全不被施肥管養;但它卻頑強茂盛地生長著,從春到夏,秋冬它便乾枯死去;而其種子隨風散播,撒在大江南北、大河上下,在來年的春風春雨裡萌發,開始新的生命輪迴。艾草是平凡而又偉大的,給人類諸多好處,卻無一丁點索取。

前不久,我去了延安,那裡貧瘠的黃土地上也出現艾草的蹤影。我站在南泥灣綠色的田邊,一眼瞅見雜草叢中健壯的艾草,蹲下身子,用手去摸揉那深綠且厚實的葉子,把手指放到鼻子下一聞,立即就有一股清淡的艾香襲入;令我很是驚訝,這麼偏遠的地方也有艾草,完全不肥沃的地上也能如此茂盛地生長,這植物的生命力可真強大!這就是艾草的精神麼?我不由想到當年的紅軍,他們從江南出發,為著遠大高尚的理想吃盡千辛萬苦,跋涉萬水千山,落腳在陝北黃土高坡。他們的身上散發的不正是艾草的精神!

在祖國各地的建橋工地,我也見到過茁壯成長的青青艾草,更見慣那一位位不畏勞苦的橋工身影,他們不就是艾草的化身?!

遍地綠茵茵的艾草啊,你吸納天地的靈氣,接受風霜的考驗,釋放別樣的濃香,顯示非凡的功效。你真是上蒼賜與我們的寶物!

(2018.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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