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面军两位悲情独眼师长

余家寿是红四军军长王宏坤的表弟,1926年秋,他们全家跟其表兄王树声、徐其虚参加农民运动,他参加了乡义勇队。1927年秋,参加了黄麻起义。1928年参加红军,参加红军后,他作战异常勇敢。身上弹伤不下20余处,其左手掌曾被子弹击穿,上唇被击穿,左肩胛骨被击成前后贯通伤,腰上也是左右贯穿伤,打起仗来不要命,在红四方面军打出了一个“活张飞”的绰号。他是王宏坤军长的爱将、猛将。

他胆量过人,在1934年8月,任营长的余家寿在川陕根据地反六路围攻后期防御时,面对正面之敌刘湘手下精锐的川军名将郭勋祺的“模范师”,毫无惧色。他向军长王宏坤请战,让他带一个排去夜摸敌营。王宏坤很了解他这个表弟余家寿,亲眼看着他成长的,十分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因此,面对余家寿这大胆的请求,欣然批准。

夜晚,余家寿带着一排人悄悄走出阵地消失在夜幕中。不久,对面敌战区响起了枪声,激烈的枪声响了一夜。黎明来临,只见余家寿毫发无损的领着该排押着50多个俘虏,扛着德制冲锋枪、弹药和粮食,居然还有当时苏区最缺的、非常珍贵的一包盐,回到了防区。

在战场上,他就是钢铁巨人,英雄豪杰。长征开始不久,他身为红十师二十八团团长,率全团向片口地区进发,与先期进入的敌胡宗南部激战,敌人用强大火力阻击我军渡河。军长向他下达了死命令:“二十八团必须拿下对岸据点!”

“军长,我拿不下据点你拿我的头!”说完,余家寿转身就走。

但是,两次强渡都失败了,激怒了余家寿。不过,他还是很冷静,跑到河边,冒着敌人的枪弹观察,心里有了数。他对身后的营长一挥手:“准备木头,从上游,组织敢死队上!”

他刚说完,对岸敌人的子弹扫了过来,他倒了下去。他往身上一看,不由得一惊,只见军衣的左右两边被打穿,鲜血从两侧洞口呼呼直往外冒,染红了一大片。他解开军衣,只见一大截肠子从右边的子弹出口掉了出来,警卫员惊呆了,营长看得也是手足无措。

余家寿此时却十分沉着,对营长吼道:“还看什么!快让敢死队抱木头,从上游上,用大刀......”

营长听他这一吼,缓过神来,向他敬了个礼,转身就走。

这时,余家寿把掉出的肠子往伤口处塞进去,再用军衣把它系紧拧上,堵住伤口,拿来警卫员的长干粮袋扎在腰上,把军衣固定住系紧。包扎好后,他拿起望远镜观察着敢死队的行动。

只见敢死队员们搂着一根根大木头,潜在水中,顺着急流飘向大河湾对岸敌人据点前。乘敌人还没反应过来,敢死队员们手握大刀,突然从木头下冒出,涉水登岸,刹那间冲到敌人面前,砍的人仰马翻,出其不意的拿下了据点。此战,击毙敌二旅四团少将团长李友梅。幸运的是身负重伤的余家寿,凭借着他顽强的生命力又一次战胜了死神,活了下来,继续他的长征之路。这一仗使他的威名又一次远扬,“余家寿盘肠大战”胡宗南军的故事,在红四方面军迅速传开。

1936年10月底,红四军受军委之命在靖远黄河渡口一带负责掩护西渡黄河的红四方面军主力,在河东阻击敌人。但在敌4个师,近20个团的重兵压迫下,红四军不得已边打边撤,逐渐退到打拉池一带,总部决定在此进行海(原)打(拉池)战役,争取歼敌追兵胡宗南部一两个师,红四军遂就地阻击追敌。但敌人的王钧、毛炳文、关麟征几支部队同时很快赶来,且很集中,没有给红军提供歼敌一部的机会,红四军只能顽强苦战,抗击阻击着敌人,边打边撤。

余家寿奉命带着部队进入打拉池进行防御,他站在打拉池镇里一个土丘上古老的一道土墙旁,用望远镜观察着敌情。他判断敌人在飞机、火炮轰击后,步兵很快就要突击了。不能让敌人的计谋得逞,他马上向通讯员下令道:“快传令部队分头撤出镇子,到镇外东北占领阵地,稳住阵脚!”

部队已大部撤出了镇子,而他却滞后留在街上。警卫员急的不断催促着:“师长,快走吧,你是最后一个了!”

他观察着敌情,镇静的说:“你这小鬼,敌人还没到,急什么?我要看清敌人的攻击弱点。”

话刚说完,敌人的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土墙坍塌压住了他半身。炮弹爆炸的瞬间,他感觉头部左边像被重锤击了一般,顿时麻木起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警卫员把他从碎土快里扒出来,抹去他脸上的沙土,只见他的左眼和头部的鲜血直往外流,负了重伤,惊叫起来:“师长,你的眼睛!”

“叫什么!”余家寿异常镇静的呵斥道。

边说边用一只手撕下自己的军上衣口袋,折叠好,朝流血的左眼按去,朝警卫员说道:“帮一下我。”

警卫员急忙从自己军衣上撕下一条布,给余家寿包扎起来。余家寿疼的几乎快昏过去,但还咬着牙挺着,他知道在这关键时刻他不能倒下,他还要带大家突围出去。

敌人冲进了街上,有几个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几十米处,情况危急。面对险情,却见余家寿不慌不忙掏出驳壳枪,对着敌人扫了过去。余家寿百发百中的枪法在红四军的师长中也是榜上有名的,如今他身负重伤,一只眼睛又打瞎了,他还能打中敌人吗?奇迹出现了,他半梭子扫出去就把前面的五个敌人全部打倒。他自己也没想到都这样了还能打这么准,兴奋的使他暂时忘却了伤痛。

这时,响起了冲锋号,部队向街上的敌人发起了反击,与敌人进行激烈巷战。余家寿带着流血的伤口,像铁塔似的一步不动的站在那土丘上,指挥战士们反击着。但随着敌关麟征等部重兵向他们包抄过来,他才被迫下令撤退。命令下完,他也疼得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现已经躺在了军医院的病床上,军医告诉他,弹片切破了眼球,整个左眼完了。他虽然失去了一只眼,却坚强的表示:“老子还有右眼,照杀敌不误!”

海打战役结束了,余家寿得到了生还,但他的政治生命却要结束了。只因前敌总指挥兼一方面军司令彭德怀不久来到驻地,看望红四军指战员时的一段话惹怒了余家寿。

彭总首先对红四军指战员们表示慰问和欢迎,然后讲了当前的形势,接着提起了流产的海打战役,并进行了批评,讲到气愤之时,忍不住爆了粗口。

第二天,余家寿在军医院从来看望他的人口中得知了此事,十分不满,火爆脾气控制不住骂了起来。后来,他气不过又跑到军部吵吵起来:“他有什么资格骂我们,老子打了半个多月,他们在哪儿?如今‘海打’没打成怪我们,拉不出屎来怨土地佬!”

没想到他的这些牢骚话,后来他在“抗大”上学时,被人揭发,惹上了祸,给他扣帽子,整他。倔强脾气的余家寿那能吃这一套,与批他的人对抗,结果是一阵批揍被关了起来。他就是想不通,感到十分窝火。直到一天,他当团长时的老师长徐顺礼来看他。他们俩人同病相怜,终于有了倾述对象,余家寿提出:“与其在这里受气挨整,不如回大别山找高敬亭去,在哪里都一样革命。”

不久,徐顺礼也认可了余家寿的提议,终于有一天他们二人悄悄不辞而别离开了延安,向家乡大别山奔去。因他两是一同行动的,结局自然一样,为了不重复,这里就暂不讲了,等讲完徐顺礼就明白了。

九、徐顺礼,红四军的又一位独眼龙猛将师长,只不过他与余家寿不同,瞎的是右眼。红四方面军的人开玩笑,说他俩合起来一双眼,打起仗来是威猛无比。

徐顺礼湖北红安人出生年月不详,中共党员,早期参加红军,曾任红四军十师、十二师师长。就因到了延安后与余家寿的离队,在红四方面军人物志里就把他这个高级干部消除了,以至于查不到他的履历。因此,他的履历我只有上面简单一句。余家寿还是经作了不少工作,红四方面军编委会才勉强把它列上。历史就是历史,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只要他在这段历史上出现过就应把他记录在案,功过是非让后人来评说。

就目前所知有关徐顺礼的具体事,也只在红四军军长王宏坤的回忆录《我的红军生涯》一书里略有记述。

有一次,在1933年12月中旬,反六路围攻期间,王宏坤军长按总部命令率所部在大垭口一线构筑了工事,但红九军军长何畏却派人乘王军长不在之机,跑到四军指挥所周围查看,回去就向方面军总政委诬告说四军不好好做工事,引得政委大怒,打电话训斥王宏坤,为此两人在电话里吵了起来。王宏坤斥责是何畏故意报复他在一年前,因不满何畏任十二师师长时在师里大搞肃反扩大化,而给方面军总部写信要求纠正不满所致。在电话里王宏坤骂何畏“不是共产党员,是土匪!”

当时,通讯落后,就是一根线把相邻的各军部都串起来,这个军接电话另一个军也能听到,四军的电话就和九军的连在一起,此事也就被何畏听到了。他恨王宏坤,但两人同级别,他拿王宏坤无奈,就想法拿四军的干部、战士出气。

第二天,何畏正好和红四军十师师长徐顺礼迎面碰上,便故意找茬举起马鞭就抽徐顺礼。因何畏是军长,徐顺礼也不明其里不敢还手,只能忍着。他无缘无故被打,只好憋着一肚子委屈哭着来找自己的军长王宏坤诉说。王军长好言安慰他:“这事是何畏冲我来的,他整不了我,只好拿你们下面的人出气,甭理他。这种人好不了!”

还有一次,1935年1月下旬,王宏坤军长按徐向前总指挥制定的“川陕甘计划”,率红四军十二师的三十四团和三十六团与时任十二师师长的徐顺礼一起攻打陕南川陕边界的转斗铺。

转斗铺由胡宗南部第一师的第一游击支队潘名世部把守,其游击支队相当于现在的特种兵部队,实力为一个加强营,下属四个步兵连,一个爆破队,近600人。他们专门负责侦查,获取情报,偷袭骚扰苏区,在胡宗南部队里装备好,战斗力强,是其精锐。

天亮前,在军长王宏坤和师长徐顺礼指挥下我军包围了转斗铺,上午10时发起猛攻,很快占领镇子,残敌逃跑被我镇外部队包围全歼,俘敌营长以下500余人,缴获自动步枪20余支。

北面得胜关之敌第二游击支队张俊耀部闻讯,下午四时以一个营的兵力来支援转斗铺,进入我三十六团在黄坝河附近李家坪预设阵地,被歼过半,残敌乘夜溃逃。

我军攻入转斗铺街上后,缴获不少战利品,其中不少美国派克金笔,还有许多面粉,但敌人投了毒。还有许多很像油条的炸药,可大家当时没见过。徐顺礼打仗饿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来就咬了一口,感觉很甜,当作了油条津津有味的大口吃起来。王宏坤告他:“还没搞清这是啥东西,千万不要吃!要出问题的。”

到了半夜,果不其然,他又吐又拉,搞得一塌糊涂,差一点死了。这些猛将们真是没办法,什么都不论,结果吃了苦头。

转斗铺之战后,王宏坤又奉方面军总部命令率四军十二师两个团,三十军八十八师三个团和总部炮兵团共六个团开始陕南战役,攻取宁强等地。在占领宁强等地后,敌陕军独一旅和第四十九旅从勉县西进来援,王宏坤命徐顺礼师长率三十六团向东警戒,保护我军右侧安全。

徐顺礼率队到达新铺湾以西,发现敌人已占新铺湾镇。为占领制高点,阻敌西进,徐顺礼指挥部队抢占西面大山。但是敌人也在抢,双方在山头上狭路相逢。

来者不善,其是杨虎城部的王牌劲旅四十九旅,号称“老虎旅”,战斗力强。旅长王劲哉以凶悍、骠勇著称,人称“王老虎”,此人也是个传奇式的人物,2006年还专门出了 一部电视剧《中天悬剑》来描写他的抗战故事。

我三十六团也是我红四军的主力团之一,有很强的战斗力,这两支劲旅的较劲肯定十分激烈,谁也不让谁。我军以一个团对敌一个旅,以少战多,拼死相搏。三十六团给敌以大量杀伤,但自己也伤亡不小。徐顺礼身先士卒与敌人混打在一起,右眼中弹被打瞎,身负重伤被抬了下来,团长、政委也负伤下来。王宏坤军长见状下令停止了攻击,等炮兵团和其他部队到齐后,于第二天凌晨发起猛攻,一举将敌四十九旅及一个独立团大部歼灭。

王宏坤有关徐顺利的记载虽然有限,但足以反映出他是一员玩命的猛将。

徐顺礼与余家寿结伴终于回到大别山,但令他二人大失所望,找了几个月连高敬亭的影子都未看到,却被敌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敌人的保安队在保长引领下到了余家寿家,没找到人,就把家里的东西席卷一空。

国共合作后,他们的处境才有所缓和,当地国民党当局让他“罪行赎买”,即花钱买平安。无奈之下他也只有忍气吞声,后悔不该离开延安。直到李先念的鄂豫支队来到大别山,他和徐顺礼找到李先念请求归队。李先念很是为难,他两只好扫兴而归。

但是,国民党县区政府却来邀请他两参加保安队,被他们坚决拒绝,并积极宣传当地农民要树立信心与反动派作斗争。

1949年4月,他们又来到平汉线离武汉一百多里的小站花园,找到他们的老军长王宏坤,想再一次归队。为了这次能成功,事先他们先找了时任江汉军区司令,后任湖北军区参谋长的张才千。在红四军时,他们三个都是王宏坤手下的师长,情同手足,张才千对他们的遭遇很是同情,愿意帮助他们,向当时主持组建湖北省委和军区工作的王宏坤做工作。

王宏坤见到他两又高兴,又生气,即同情,又恼火,见面就是一句:“你们这是自作自受!”

余家寿伤心的流着眼泪说:“军长,我们错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继续哀求着:“但是我们还是想回到部队,只有部队才是我们的家呀!军长,收下我们吧!让我们干什么都行,就是给你放马也行。”

“当炊事员也行,只要留在部队。”徐顺礼也赶紧接话道。

王宏坤听着他们的哀求,深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渡江作战胜利目前已不会有大问题了,全国解放也不会太困难。以后,就是国家的建设,发展工农业生产需要大量的人员了。很快全国解放了,国家就不可能养这么多兵,部队还得复员,去干工农业,这是总的形势。依我看,你们还是回家安心种地吧!现在,再也不会有地主恶霸欺负了。”

面对王宏坤的苦口婆心,他们只能无语,死了归队这条心。在花园,王宏坤和张才千尽情地招待了他们,让他们回到了家乡去搞生产。

余家寿后来当了多年的生产队小队长,但国家不断的政治运动却让这两个擅自脱离了革命队伍的人,有了受制于人的把柄,每次运动都受尽了苦头。余家寿于1983年病故。时年69岁。

徐顺礼在文革中被当成牛鬼蛇神批斗致死,两人就这样结束了悲惨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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