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店“停擺”後:橫店的演員都去哪了?

這是一個讓所有中國人始料未及的春節,武漢人感受尤為深刻。因一場疫情而起的緊張、無措、悲傷、奮鬥、馳援和奉獻,雕刻了光陰。我們此刻所有的經歷和記錄,都將成為中國人集體記憶的一部分——今天的講述,來自橫店影視城的幾位“橫漂”

沒戲拍了,我改行做遊戲主播

“以前報道中描寫的橫漂,生活艱難、苦悶、不容易,我反而覺得自己沒那麼難,可能是我運氣好。”

橫店“停擺”後:橫店的演員都去哪了?

演員呂國聰劇照。(資料圖)

我叫呂國聰,24歲,橫漂兩年。

2018年,我大學畢業,家人都認為,我該找一份得體、安穩的工作,朝九晚五,踏踏實實過日子。但我拒絕了,我認為自己還年輕。大學實習時,我曾和同學到橫店跑劇組,三天後,同學悻悻離去,我卻咬咬牙堅持了下來。

我來橫店不到一週就接了活,扮演一位書生,日薪200元,這是我第一單群演工作。之後,我又零零散散接到一些戲,並有機會在國內某知名劇組演戲和學習,月薪4500元左右。

在這裡我真真切切學到了東西,明白了演戲是怎麼一回事,面對鏡頭說臺詞,也比之前流暢得多,我是真愛上了演員這個職業。

橫店“停擺”後:橫店的演員都去哪了?

呂國聰劇照。

我的好運氣,終結於新冠肺炎疫情的到來。

1月20日,農曆臘月二十六,我回家過年,計劃停留幾天,就趕回橫店。2019年,影視寒冬下的橫店並不景氣,劇組不斷減少,很多橫漂找不到活,靠拍一分鐘左右的豎屏網劇維持生計。

我提前回橫店的原因是,春節期間也有劇組正常開機拍攝,這時大部分演員過年回家,留在橫店的演員有更多演出機會。

橫店“停擺”後:橫店的演員都去哪了?

空蕩蕩的橫店街頭。

那幾天我對武漢的疫情也有所瞭解,但沒料到會演變成席捲全國的公共衛生事件。

大年初三,我匆匆忙忙從安徽老家趕回橫店。當天就收到了橫店影視城發佈的暫停劇組拍攝的通知,這對我無疑是當頭一棒。無論離開橫店,還是留在橫店,面臨的都是一樣的境況——無戲可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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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國聰在朋友圈調侃失業用的配圖。

開機的劇組中止拍攝,損失不容小覷。

製片人承擔著巨大的財務負擔,為節省開支,很多劇組縮減規模甚至永久停拍。沒戲可拍,影響的不光是影視行業,相關行業的損失也難以估量。

橫店的餐飲行業也停擺了。冬季是橫店的旅遊淡季,立春了,商家們等來的不是春暖花開,而是雪上加霜。

橫店“停擺”後:橫店的演員都去哪了?

餐飲商家打出了轉讓信息。

包括我在內,橫店的每位演員,都面臨暫時失業的問題。

樹挪死人挪活,日子還得繼續,既然沒戲拍,那就轉型吧。我大學時曾做過一段時間遊戲直播,斷斷續續播了一週,拿過幾百元收益。這段時間,我考慮重操舊業,在出租屋裡搞遊戲直播,還專門配了臺電腦,買了專業的外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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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國聰準備當一名遊戲主播。

當然,這只是權宜之計,長遠來看,我還是更喜歡拍戲。毫無疑問的是,橫店“停擺”後,將會有大批演員離開。而我會在這裡堅持下去,靠直播維持基本開支,等待復工的那一天。這是一場戰役,穩住,我們能贏。

我失去了,也收穫了

“原打算正月初五回橫店復工,但這次回不去了,我不得不留在無處安放夢想的家鄉,想著下一步該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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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周鵬劇照。(資料圖)

我叫周鵬,老橫漂,混跡橫店10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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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鵬在拍攝現場。(資料圖)

這幾天在家,我常回憶起在橫店的點點滴滴,從30元一天的群演一路打拼到現在,終於在橫店混上特約、自己做武術指導拍攝劇本、演出費漲到每天800-3000元……但突如其來的疫情,把我打回原形,我可能幾個月內都接不到新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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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鵬的劇照。(資料圖)

1月24日上午9點,我從義烏東站坐高鐵回老家貴州畢節過年。前一天武漢宣佈封城,浙江省啟動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一級響應,我意識到情況不樂觀。

在高鐵上,我見大多數旅客都戴上了口罩,表情凝重。此時,我看到了橫店景區春節停止開放的通知,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心裡湧出一絲前途未卜的擔憂。

回到家中,有一次我將手中的零食分給鄰居大叔吃,大叔竟然不敢用手來接,說怕被我傳染;一位村中的熟人,只敢隔著幾十米和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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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鵬老家,畢節水頭村。

除夕夜,母親站在門前看著遠處的煙花,泛白的頭髮在燈光映襯下閃閃發亮。

我突然意識到,橫漂這麼多年,虧欠母親的太多。我決定,以後無論接再多的戲,掙再多的錢,每年都要抽一部分時間好好陪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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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鵬的母親已經年邁。

壞消息終究是來了。

正月初三,我收到了橫店暫停劇組拍攝的通知。與此同時,為防控疫情,我的老家開始封村,我的返工計劃,只能往後推了。

正月初七,相關部門發佈通知,要求所有影視公司、劇組、演員暫停拍攝工作。不僅橫店不能復工拍攝,全國所有劇組也隨即停工。

我曾計劃,回不去橫店,就在家鄉和朋友拍攝短劇,這一紙通知,意味著我徹底“失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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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門口的景色。

我身邊有些朋友,已有改行送外賣和開出租車的打算——其實,在橫店的很多司機和外賣員,都有過做演員的短暫經歷。

我也在考慮退路,最近我聯繫了做房產銷售的朋友,詳細瞭解他們的工作內容,未來我也可能告別橫店,成為他們的一員。

不過,也正因為停工,我終於有了和家人親密相處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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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鵬和母親在一起。

這段日子,我每天和母親在一起,我打算運營自己的短視頻平臺,發佈我的武術視頻,母親則承擔了攝影師的角色。

我教會了母親使用手機拍攝,但她的構圖能力還有所欠缺,經常把畫面拍的橫七豎八,有頭沒尾,這樣的畫面,常引得我們哈哈大笑。我還把家裡的魚池清理了一遍,換上清澈的新水,走在院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池中魚兒歡快地遊弋。

冬去春來,即將播種,山區地勢高,我打算把家裡的幾畝田用鐵鍬翻一遍,母親年事已高,我想讓她輕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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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鵬母親成了兒子的專職攝影師。

練功夫、寫劇本和陪伴家人,成了我最主要的生活內容。

我相信若干年後,當我回憶從前,2020年一定是繞不開的一年。這一年,我經歷了“失業”,回到了家鄉,理解了陪伴家人的重要;這一年,我認識到除了工作,我們還有生活,還有親情。下一步如何走,等等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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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鵬下地幹活。

失業之後,我被困在了橫店

“八年前因為喜歡古裝劇,我剃了尼姑頭來到橫店,開始了群演生涯。現在,我也算是一位老橫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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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丹丹劇照。(資料圖)

我叫丹丹,是一位普通的橫漂演員。今年春節,我沒有回重慶老家過年,打算留在橫店籌備自己的網劇。

1月23日,浙江啟動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一級響應,隨後橫店暫停對外開放。

1月27日,我再次接到通知,受疫情影響,橫店影視城暫停劇組拍攝,30多個在拍和籌備劇組原地休整待命。

我頓時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不光網劇籌拍泡湯了,更糟糕的是,我可能要失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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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丹丹。

“失業”,成了我朋友圈最近的關鍵詞,有人調侃,“去年影視寒冬,今年直接失業”。

在橫店多年,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春節本該人頭攢動的景區關門歇業,飯店大門緊閉,街頭行人寥寥,戴著口罩匆匆而過,就連橫店最知名的網紅街——萬盛街也門可羅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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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丹朋友圈的“失業潮”。

回想春節前夕,疫情消息還沒傳來前,我和小夥伴們仍在有條不紊地拍攝古風網劇,每集大概1分鐘,輾轉於橫店各個景點取景,一週能完成一部網劇拍攝。

疫情的到來打斷了我們所有計劃,因為防疫管控,有很多朋友節後不能返回橫店,而像我這樣留守橫店的,只能宅在家裡。

橫店“停擺”後:橫店的演員都去哪了?

春節期間的橫店街頭。

在家中,我會拍拍短視頻,整理一下道具,彈彈琴,運營自己的社交賬號。日子清閒,但內心焦急,現實的壓力就橫在眼前,比如房租。

我在短視頻平臺有近50萬粉絲,網劇斷更後,不斷有粉絲留言催更,我只能發一些簡單的日常花絮安撫他們。

年後的計劃全變了,劇本拍攝無限延期,打算給客戶拍攝的劇本也擱淺了。失業這些日子,我做起了電商,推銷一些女性用品,多少有一點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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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丹和小夥伴在拍攝網劇。

2月4日晚上,一則“橫店劇組演員感染新冠肺炎”的消息流出,並附上患者半個月的詳細行程,橫店一時人心惶惶。這起距離我最近的病例,雖然最後被證實只是普通感冒,但這個烏龍事件,仍然讓我深深後怕。

2月5日,橫店開始交通管制,橫店鎮通往各村、企業、單位的道路實行封閉式管理。我感覺,想在短期內復工,多半是不可能的了。

橫店“停擺”後:橫店的演員都去哪了?

一起烏龍引發的恐慌。

不過,我對疫情發展還是持樂觀態度。我相信,過不了多久,疫情就會過去,橫店還會再次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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