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咬,再咬我砸死你


再咬,再咬我砸死你

小時候看電影,經常聽到一句臺詞,大人拍著小孩的肩膀說:“長大了活出個人樣!”那時候少不更事,以為這個“人”是一種拔高的含義,這幾年稍微經了些歲月的摧殘,才漸漸明白了其中真意:這就是“人”這個字最基本的解釋呀。

《芙蓉鎮》裡劉曉慶緊緊攥著姜文的手,在滿面寒雨中咬著牙告訴他說:“活下去,像牲口一樣活下去!”一句話道盡活著的無奈。到了《大話西遊》裡,周星馳說的更具體了:“你看那個人,他好像一條狗。”

“他好像一條狗。”至尊寶剛剛啃完紫霞的嘴巴還沒來得及風乾,就充滿戲謔的看著遠處的悟空說道。齊天大聖何等神通,當然聽得見至尊寶的嘲笑。更何況還是來自另一個自己的嘲笑。可他並不理會,一聲口哨吹盡風塵。

至尊寶也是好眼力,一眼就瞅見了茫茫人群中的另一個自己。那一個剛剛用一口仙氣讓自己找到真的自己才得以走向前去啃向紫霞的另一個自己,他,好像一條狗。這很諷刺,也很無奈,孫悟空在成為齊天大聖的路上沒有選擇,在至尊寶的眼裡,他只能“好像一條狗”。

至尊寶知道那個他口中的“好像一條狗”其實就是他自己嗎?在這方面,四個人之中的江女士倒是對自我有著清醒並引以為豪的認知,被審判的時候還狂妄的叫囂:“我就是Chairman M的一條狗,Chairman M讓我咬誰我咬誰!

什麼熊娘們也,這樣說話就有那麼一點不要臉了,打死我也不信,Chairman M他老人家會有那麼重的口味。

不管怎樣,江大姐都屬於主動的選擇。與之相比,《無間道》裡被動的劉德華倒也讓人在不勝唏噓過後,不自覺地心生同情。“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想做個好人。”這話說的比較文雅,按照前文的意思其實就是:“以前我只能是狗,現在我想做人。”無限悲傷,盡在其中。

“沒得選”,當是人生最大的無奈;“只能是狗”,多可恨,又多可憐。哦,MY GOD!讓人感嘆。可是,你再對著上帝抒情也沒什麼卵用,因為帝哥只有在給你關門之後才會給你開窗,並不會由得你去選擇。不僅如此,帝哥還會假裝溫柔的告訴你說:“晚上睡覺的時候別閉眼哦,因為我可能會從你門前經過。”人都不好意思這麼說話,你這麼大一神也不臉紅,除了燕人張翼德,誰要睡覺還不閉眼?再說了,就算吊著眼皮,還能不關門咋地?

江大姐想當狗,“劉德華”沒得選只能當狗,孫悟空和“姜文”“劉曉慶”沒得選只能在別人眼裡像條狗……人生百態,不過如此。更何況,孫悟空、“姜文”、和“劉曉慶”——“劉曉慶”不只是在告訴“姜文”,其實也是告訴自己——看似過著非人的生活,實則活出了“人”這個字拔高之後的含義,而那些不把她們當人的人,才只是看起來像人,其實是條狗罷了。並且和江大姐一樣,屬於主動的選擇。

“如果有的選,我想做個人;如果再有的選,我想做個好人。”說的全面一些,“劉德華”所想大抵如此。不管如何,我都把這看成是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所以才會為《讓子彈飛》裡的姜文擊節叫好。你看,站著,還把錢掙了,翻譯過來不就是本文一開始所說的那句臺詞嗎:是個人,還活出了樣子!

說了這麼多,多少有些侮辱了作為真實物種之一的狗的意思,在此向它們致以誠摯的歉意。熟悉我的人知道,從小到大,我都和狗這個物種建立的深厚的友誼,在我的幾篇小說之中,我都深切地想念過它們,比如:

“那天晚上我傷心欲絕,小白阿姨和李想什麼時候走的我仍然沒有感覺到。就像之前我只顧注視溫暖的流水而絲毫沒有感受到小白阿姨何時而來一樣。如果不是虎子來到我身邊,用舌頭輕輕地舔醒我的臉,或許我就要在那永恆的悲傷之中永遠的沉寂下去。虎子是一隻標緻的德國牧羊犬,我們把它叫做狼狗。因為它的長相酷似野狼,威猛敏銳,看起來帥極了。虎子通體毛色金黃,像錦緞一樣閃閃發光,摸起來柔軟順滑,可比小白阿姨的手掌。按年齡來說,我應該稱呼它為狗兄。我出生在農曆臘八的凌晨兩點五十八分,是那一年我們村的第128件產品,虎子則是第104件,我倆之間牛羊次第,人畜相諧,它整整比我早兩個月看到這個世界,所以我叫它狗兄一點也不感到委屈。更讓我尊敬它的原因是,狗兄幾個月就長大成狗,懂事了,而直到現在,我都不敢輕易地說出自己懂事了這樣的話。狗兄和小白阿姨一樣,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喜歡在小白阿姨的懷裡蹭來蹭去,愉快的接受小白阿姨溫暖的撫摸,虎子也喜歡在我身邊蹭來蹭去,順從的接受我的撫摸。我想它也一定很愉快。甚至有時候我都在想,當初讓我對這個世界感到留戀的,除了小白阿姨,虎子也是不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呢?我十三歲的那年,虎子死了。但是直到現在,我都很懷念它。

……

一扇門默默地敞開,似乎在一直等待我的到來。我還沒來得及打開衣櫥,一陣溫暖的叫聲穿進的我耳朵。我扭頭一看,虎子正調皮地坐在那裡,伸出呼哧呼哧的大舌頭對我作出各種鬼臉。我說你怎麼也來了,虎子就站起來在我腿上不停地蹭來蹭去,就像小時候溫柔地坐在小學門口等我放學、迎接我走出校門時的樣子。然後虎子就跟在我的身邊不停地奔跑。它的忠誠讓我感動。很多時候我總是在想,如果人都能變得像虎子那樣,這個世界該會是怎樣一幅美麗的情景。

……

關二哥的雙眼眯成一道長長的線,就像虎子老了時候的樣子。據說關二哥只有在殺人的時候才會睜開眼睛,那時的虎子也相當於這個意思。那個時候,虎子就連問我要瓜子和糖,眼睛也都是半睜半閉的樣子,讓人心生淒涼。後來我寫了一篇著名的小說,叫作《變形記》,在那裡面,我讓虎子的眼睛始終炯炯有神,彷彿永遠都不會老去。

——《一個理想主義者的無差別死亡》

比如:

“重新綻放色彩的胡嘉譯,留下了兩條剛出生的狼狗,等到它們會跑的時候給它們刻了兩個牌子掛在脖子上,一個寫著“吸囉”,一個寫著“沒吸”,由於各執己見,它們始終吵來吵去。胡嘉譯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居中調停,獲得樂趣。並且推己及人地想到,田小雨在調解自己和胡嘉德吃飯的時候,肯定也是快樂無比。

……

“吸囉”和“沒吸”已然老去,越來越多的掉下狗毛,胡嘉譯不再幫它們梳理。週末的時候胡嘉譯把它們帶到野外,指了指眼前的桂花前去採摘,摘完後“吸囉”和“沒吸”死了,它倆緊緊靠著,臉上掛滿微笑。胡嘉譯抱著它倆哭的很傷心,胡嘉譯後悔除了呼喚以外,沒有對它倆說過別的。回家後胡興國問起“吸囉”和“沒吸”,胡嘉譯表示已經死了。胡興國詢問在哪,胡嘉譯表示已經埋掉。胡興國繼續詢問在哪,胡嘉譯不再做出表示,並且露出憤怒的神色,胡興國最終沒再追問,搖了搖頭一聲嘆息。”

——《失語的胡嘉譯》

就比到這裡吧,再比下去的話,又會陷入“知我者為我心憂,不知我者說我吹牛”的境地。我想說的只是,儘管我和狗狗有著這麼深厚的革命情誼,我也一點都不想變成它們的任何之一,無論是物種上的它們,還是引申出來的含義。如果能夠做出選擇,哪怕只是一丁點的機會,我還是覺得做個人好,雖然難點累點,好歹能夠站著,也不至於一張開口,就會遭到人們的呵斥:“再咬,再咬我砸死你!”假如碰到我的父親,就會真的把你砸死,砸、剝、煮、賣,經過這一系列連我兒子一會說話都耳熟能詳的程序過後,成為別人口中的美味。請原諒,就是這麼個活計。

又扯遠了,嚴肅點,回到“我想說的只是”,如果能夠做出選擇,哪怕只是一丁點的機會,我覺得還是做個人好,但是很明顯,這也屬於個人愚見,很多“人”並不這麼認為,比如江老孃們們,相比於老實本分地站著,它們更喜歡另一種快感。

好吧,如果你非要這樣選擇,我也沒有什麼辦法,只是,千萬別想著過來拉我。

說了這麼多,可能你會覺得我是另有所指,屬影射之意,去你的吧,這還用你去覺得,我當然就是這麼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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