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有韵致的诗意美——谚语漫谈之三

  称谚语有诗意,有人会嗤之以鼻。刘勰在《文心雕龙>里说过:“谚者,直语也,廛路浅言,文词鄙俚,有实无华,莫过于谚。”更有一些旧文人,索性称谚语为鄙谚,野谚,俗谚,乡谚,认为谚语缺乏文采,似乎已成定理。

  如不区别分析,一概而论,则有相当一部分谚语要蒙受屈枉的。

  文学上所谓的文采和诗意,无非是丰富的想象力所开拓的令人神往、耐人咀嚼的意境,深刻新额的思想和之以充沛真挚的感情,加之以精练生动而富于美感的语言。这些素质,在相当一部分谚语里是有所蕴含的:“没有松柏性,难得雪中青”,“水深不响,水响不深”,“敲冰水也动,打水鱼头疼”,“不下汪洋海,难得夜明珠”,“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不得春风地不开, 不得秋风籽不来”,“瑞雪兆丰年”,“笔情达千里”,“冬不白,夏不绿”,“雪中有雷主连阴”,“桃花开,抽蒜苔”,“日落乌云涨,半夜听雷响”,“月亮胭脂红,无雨即是风”,……类似这样的谚语,能说是有实无华,绝无诗意么?!诗意如酒,有浓淡浅深之分。文学作品允许以较多的文字调动各式艺术手段来渲染,来烘托,而谚语则不许。除了这艺术上的原因外,而更为重要的是:由于作家们与广大劳动者在职分上的差异,决定了诗文与谚语在创作意图、创作动机上是迥然不同的。当谚语的视线集中于从复杂的现象中寻释事物的本质规律、探求社会生活的主题真旨时,思想性、哲理性相应地就强化了,突出了。“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笑是哭的根”,“甘瓜苦蒂,物不两全”,“瘦土出韧竹”,“平路跌死马,浅水淹死人”,“远贼必有近脚”,“软索套猛虎”……哲理性显示了顽强的力量,而偏重于感情色彩的所谓诗意便退居次位,只能起辅助、陪衬的作用。可是,这诗意源于生活,紧紧依附于生活,因而于浅谈之中又不失淳朴、隽永的气质,体现在谚语里,显得是一种高度浓缩了的、竭力凝聚了的诗意,其最大特征是与哲理性有机统一,熔铸一炉,以醇郁的诗意烘托得本身具有潜在性质的哲理性也明朗化了,显著化了,愈为广大老百姓所喜闻乐见了。——因之,谚语的诗意就显得别有韵致,自成格体。这一笔充分群众化了的精神财富,许多旧文人觉得不合自己的胃口,加上阶级的固有偏见,便苛求,便指斥,甚至诋毁,结果反倒现出了自己的局限性与狭隘性。在我们富饶、辽阔的土地上,万事万物都是丰采多姿的,对基于生活的所谓诗意,也应该有更豁达、更开阔的理解。

  诗意与感情,二者是不可分的。诗文感情充沛,浓冽,即使深沉,也直接给读者以撼动肺腑的力量。而谚语所濡染的感情,深沉的,深沉得更为内在;洋溢的,又洋溢得有些超脱;所挟爱僧,在很大程度上依归于理念,情感作用显示得似乎并不那么直接。“慈悲太过当作恶”,“忠厚是无用的别名”,“是蛇一身冷,是狼一身腥”,“见蛇不打三分罪” ,“不到黄河心不死”,“天道谁无烦恼?风来浪也白头”——显然就属于归纳了许多苦楚的经历、熔铸着重大爱憎的一类。感情过于内向,也会使一些人难以体察,这大约是误认为谚 语没有诗意可言的又一个原因吧。

独有韵致的诗意美——谚语漫谈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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