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悅春‖十年

十年

傍晚,葉明習慣了昏昏欲睡。

范悦春‖十年

半夢半醒之間,接到一個電話。鈴聲輕輕,又綿長。8833833,葉明按下綠鍵,好一陣,聽到一聲“是我”。

葉明驚愕了一下,腦海中浮現那個少年,他那故意壓低嗓門卻無論如何也藏不住少數民族男人特有的濃重低音,精確辨析他的聲音,是葉明一輩子為傲的。

“嗯,是我。”葉明知道他在等回應。 他不喊她“葉明”,那年葉明笑他民族口音把她叫成“熱門”之後。

葉明掩飾不住的激動,她多想告訴他,她還牽掛他。他說,“我在省城銀都酒店,帶領工作組來執行任務。”

“你真棒,會一切順利的。”

葉明的聲音仍帶著激動。他的聲音讓葉明激動。

這麼多年,葉明一直遵守諾言,不主動找他,他說會給她電話,儘管上個電話已是10年前的記憶。

10年前他一行人到潮汕考察學習,他說經停廣州兩個小時,“咱們見面吧”,葉明為了那兩個小時一夜沒閤眼,兩個小時也可以聽他講一堂王陽明和孔子的故事了。他喜歡讀哲學書,葉明喜歡聽他講哲學故事。

葉明頭重腳輕地趕到廣州郵政大廈招待所,敲開201,他一把把葉明攬入懷中,呼吸急促,葉明用力推開他,他紅著臉停下來,坐在床邊,葉明坐在椅子上。他有些倦意,說:“幾年不見,你成熟了。”

他的變化也不小,葉明發現,他胖了,葉明想不明白,能夠反手投中三分球的他怎麼可以變胖。

“你還好嗎?”葉明回過神,他真實的聲音就在耳旁,葉明對著手機說好。葉明聽到他哽咽 “對不起”。

怎麼是這樣呢?葉明說,真的還是你嗎?葉明的腦海中不停的閃現出過往的美麗,一顆顆的紅豆,一疊疊的怯怯羞語,還有林間的小徑,一同走過的青苔……

還記得那個寒冷的冬天,少年的他興匆匆跑來,“學校同意我不住校啦,我要專心衝刺,努力考大學,我要走出窮得要死的農村”每次考試他都是第一名,領先第二名許多,學校對他很器重。可是他跟葉明說學習好是因為窮,學習好可以拿獎學金,參加選拔校籃球隊是為了學校食堂的免費餐。

葉明看著他的眼裡,有點莫名的心疼。

葉明每天從家裡帶飯和他一起吃,在鎮上當幹部的爸爸以為女兒青春期發育吃得多,總是叫葉明多帶點。功夫不負有心人,他考上名牌大學,葉明分數不夠好,最後還是爸爸爭取到一個委培生名額。

畢業後他分配到縣城,葉明回到委培單位山村郵電所。葉明每個週末從山裡出來給他洗一大桶運動衣、解放鞋,五月摘來映山紅,八月摘來楊梅果,他有時也到葉明工作的山村,山裡的小夥姑娘們就聚在一起,葉明總是幸福地看著他給大夥“侃大山”,海闊天空,漫無邊際。

那個時候被溫暖包圍的葉明以為可以這樣一輩子。然而世事如此無奈,某天的傳達室裡,葉明抓著電話,“我要出遠差了,願意等我回來嗎?”寒冷的冬天,因為他說的那句而汗津津。

可是,葉明等不到他的心回來,葉明她不明白。後來他的好兄弟志宏說,前段時間全省籃球聯賽,省嘉賓李領導注意到他,後來有人來找他,問他有沒有女朋友。“李領導有個侄女和他年齡相當。”

葉明知道當年自己是任性的,眼裡容不下半顆塵埃,志宏兄弟一句“你能在仕途上幫到他嗎”造成從此的咫尺天涯。

葉明多想告訴他,離開以後的寂寞,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看不得細雨夕陽,每天走不出閣臺,只肯與黑暗相伴。葉明多想告訴他,他讓人帶來雁字傳書時她多想飛回去。

葉明常常在黑暗裡讀信:我不該猶豫,可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沒給我機會……每每讀著,嘴邊總是鹹鹹的淚。多少次,葉明坐在黑暗裡放聲痛哭,奠祭那年單薄的骨氣。

然而,此刻的葉明卻只對著手機說“我過得挺好的,我考過了中級職稱,你別擔心”。

“我們又有十年沒聯繫了吧,一會我把手機號發給你,你以後有機會來找我,好好聚聚。”葉明在電話這頭笑說,“不怕影響不好嗎”

范悦春‖十年

他說:“前段時間封城,工作停了,我想清楚了很多事,這輩子最對不住的是你啊。”

剛放下電話,葉明就開始盯著還發燙的手機。

這個夜好長。

天邊逐漸隱白,手機熱度已散,世界彷彿很安靜。

葉明坐到窗前,推開褪色的窗簷,風迎面而來,吹痛了一夜未眠的雙眼。葉明把那封珍藏多年的信撕成片,放開手,那些碎片便如漫天飛舞的白蝴蝶。

葉明忍不住再看一眼手機,隱約聽到忽遠忽近的一聲“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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