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一线上的八旬老爹
文|李付春
偶然在我们镇的一家宣传网站上，我看到80岁的老爹背着喷雾器在村儿里的街道上喷药杀毒的照片，我心疼，哭了。
这事得从十年前说起，村长找到我，他说我父亲是个勤快人，让他管理村里的环卫，主要是清理大街上的垃圾、杂草等。我当时就应下：“行，不给钱也干，起码让老人锻炼锻炼身体，活动一下筋骨，挺好的。”
村长说：“怎么不给钱啊！还是镇上统一发放，按咱村里的人口，大约每人一角，也就是他每月工资是350元左右。”
没想到种了一辈子地的老爹闲下来以后，竟喜欢上了这项工作，不嫌脏不怕累。虽然家里还有十亩多地，可地里的农活已经不需要他干。他觉得每天穿着黄马甲，蹬着垃圾车，带着扫把，铁锹和镰刀，倒是另一番滋润。
可我爹终归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虽然体质尚好，可年龄不饶人啊，我总想找个理由不让他干了，因为他一天到晚不闲着，干了许多“多余”的活，劳动量也太大。
2019年春夏交替期间，父亲在清除路边杂草时，把路边冒出来的几棵杨树芽给铲了。因为村里统一把大树全部处理掉以后，生命力极强的杨树必然从很远的树根上冒新芽。结果引起原来大树主人的不满，我正好借此理由跟村长说这活不让老爹干了。
不干就不干吧，老爹也知道铲了水泥路边的树芽，让人家找上门来很不舒服。然而，当新换的人上岗时，呆在家闲不住的老爹却不干了。他先跟我闹，后跟村长闹，再后来跟镇上管这项工作的干部闹，说不给钱也要继续干，他喜欢这项工作。
我跟镇上那干部熟识，他知道实情后，对我爹说：“您回去吧，放心，这活还让您干，工资镇上照常开，村里他们自己做主换的人在我这里不通过，真要换那就让村里给开工资吧！”
老爹这下放心了，回到村里，看到村干部找的那人还是每天上岗，他有些不好意思。为了不让村干部为难，他便主动找到村干部，说要把自己的工资拿出一半给另外一个人，一人干一半的活，让干部给分开。
就这样，老爹干了村里一大半主要路段的工作，月薪175元钱。他把村里的环境卫生清扫得干干净净，垃圾箱破了他都是自己修补。每次开例会时，他都会得到分管领导的表扬，别人扣分，他还加分。也怪，这80岁的人了，也喜欢在大会上得到领导的表扬。
冬天到了，我把父母接到楼上过暖冬，父亲说住不习惯，其实他还是挂着村里的活儿。住了两天就闹着回去，说我要是不送他就自己乘坐公共汽车回去。
腊月二十三，我回家接他，过小年了，小年也是年啊，我跟村干部请了假，他总算跟我来了。来到楼上，我先给他洗澡、搓背，剪脚趾，他倒在床上，闭着眼睛，没说什么，倒是享受那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大年初一的下午，老爹便要闹着回村，我说给他请假到元宵节的。他说，那可不行，农村大街上过年时村民放鞭炮放的炮仗皮子被风刮的到处都是，早点回去打扫还好清理。我拗不过他，赶紧包了一些过年吃的东西，开车把老爹送回村中。
我还想，初五是“破五”，大小是个节，我还能编个理由把他接来。计划没有变化大，春节还没过完，武汉封城，全国疫情形势严峻。既然送他回去了，也就不能再出来，这是上级和村里的规定。
因为父亲是村里的保洁员，按照村里的安排，除了打扫环境卫生外，老爹每天要在主要干道喷洒消毒液，这成了他疫情时期每天的功课。父亲尽职尽责，一点不落地无缝喷洒，得到上级巡视领导的表扬。因此上了镇上的“光荣榜”（指网站）。
正月十五元宵节，因为疫情，我这次压根儿也没考虑把父亲“偷”到楼上来。可是，八十岁的老爹一个人在家过元宵节，我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怎么办？我跟家里人商量：“元宵节中午的饺子咱早点下锅，第一锅我开车给老爹送家里去，因为他没有电话，担心他中午自己做了饭，又担心他孤独伤感。
（本文作者给老父亲送饺子及其他，右下图为村干部坚守）
我找出保温锅，把饺子（够他吃两三顿的）放锅里，再把一些其他的食品一块放上，开车一路畅通，六十多里路很少遇见其他车辆和人影。半路上我给村里的一个本族中的弟弟打电话，我让他隔着墙头喊我爹一声，让爹去村头，我给他送饺子来了，让他来拿。
我弟弟很好，他说刚才和媳妇说这事儿来呢，等煮出饺子先给大爷送过去。问我来哪了，要是还没出发就不要这么远回来送饺子了。我一边说马上到，一边想这元宵节送的不仅仅是饺子，也是我对父亲的牵挂和孝心。
来到村边，按村里的防疫规定，老爹是不能出村的，我也不能进村，我来到村头执勤的地点，有党员干部坚守，我把锅放到桥头上的水泥台上。执勤的干部赶紧过来消毒。
父亲转身回走时，我站在村口，隔着一条红线，望着80岁的老爹端着饺子离去的背影，我发现他的背又弯曲了许多，并且左腿有点跛。一下子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老爹辞掉这项工作，好好在家跟我们颐养天年呢？
盼着疫情早点过去，天暖的时候，我们全家从县城再搬回到农村，一家团圆，让父亲不再孤独。这项工作他真要继续干的话，那我帮他一起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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