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立馬就跟他分手！聽到沒有？”昏暗燈光下，母親臉上佈滿不可置信與堅決反對的神情，她指著我的手指不停的顫抖著。“我不分，媽，我已經高二了，我們是真心喜歡的！”我保持著絕不妥協的姿態，母親的態度我很不理解，小時候她就包辦我的一切，如今我的愛情她都要橫插一腳，我絕不分手！
“好，明天我送你去女子學院！馬上就高考了你還不老老實實學習！”母親憤怒的臉龐讓我看著心煩。“憑什麼送我去女子學院？我已經說了，我高二了，我長大了，你不要再包辦我的一切了好嗎？你自己不找男人，還不讓我找了嗎？”我憤恨的望著母親，心一狠說出了自己多年的想法。
“啪！”氣極了的母親一巴掌向我的臉扇了過來，我的頭被打的偏向一邊，左邊臉頰迅速通紅了起來。我捂著臉，眼眶蓄滿了淚水。我睜大著眼眸，不敢相信母親居然打了我。這麼多年了，她第一次打我！
母親目光顫抖的望著我，瞳孔微微一縮。她的手掌撫上我的臉頰，像是後悔剛才的行為。我一把拍掉她的手，想要奪門而出，遠離她，也遠離這個不完整的家。她用力的攥緊了我的手，我掙脫不了，“你放開！”我憤恨的眼神讓她有點瑟喏了起來，但抓著我的手卻仍舊不肯放鬆半分。
“挽君，你分手吧，媽媽……求你了。好嗎？”平生第一次，母親對我用了“求”這個字眼。她流著淚，眼中滿是祈求。看著她滿含淚水的眼睛，我的全身蔓延著一種澀澀的感覺，心一陣一陣的抽痛。是啊，她終究是我的母親，終究是她一個人將我養大，即使我沒有爸爸。這一刻，我竟狠不下心拒絕她了。
“為什麼一定要我分手？媽，給我個理由。”我沉默了許久，終於吐出了一句話，喉嚨發出的聲音一陣沙啞。
母親嘆息一聲，繼而柔婉的嗓音在我耳邊絮絮響起，時間的齒輪也倒轉起來，過往的歲月如一幀幀電影在我腦海浮現。
那是一個梨花滿頭的三月，母親尚在深閨。在一次偶然下，母親認識了當地一個英俊的小夥。兩人便一見傾心，從此常常暗中相會。母親的家境還算殷實，當時外公知曉了此事，強硬阻止兩人的往來。“我的女兒絕不會嫁給一個空有志氣的小子！”外公冷哼一聲，便拒絕了小夥的提親。
後來小夥離開家鄉，去了另一個城市奮鬥打拼。臨走和母親約好：“等我成功了，我就回來娶你，你等我！”母親含淚點點頭，從此在家日日盼望。
“他信誓旦旦說會娶我，我沒有猶豫就信了。”母親目光空洞的看向窗外，像是在緬懷什麼。“那，他回來找你了麼？”我知道那個人或許就是我的父親，可我不想稱他作爸爸。
母親輕輕的搖頭，接著說後來的故事。小夥離開不久，母親就發現自己有了孩子。外公氣得大病一場，直罵母親有辱家門。一心念著情郎的母親懷著身孕，獨自一人離開家鄉，去往有他的城市。
母親輾轉了幾個城市，終於抵達了小夥說的繁華都市。“當時人山人海，街市上霓虹閃爍。我感嘆了許久，在鄉下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場面。”母親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可現在我真的很想回到鄉下，去看看我的父母。”我知道母親已經厭透了這座城市，這裡只有她不開心的記憶。
“我碰到了他，在一個大公司門口。當時我挺著六個月的肚子，在那個公司做清潔工。”母親語氣平淡的說著，眸子裡面卻滿是傷痛。兩個人的重逢或許是件開心的事，而三個人的偶遇卻並不美滿。“他身邊有個女孩，很漂亮。”母親自嘲的笑了笑，清潔工的衣服怎麼比得上光鮮亮麗的禮服呢？
可當時的母親心裡只有重逢的喜悅，一見到人就立馬放下了手中的拖把，朝著心上人奔了過去。“他推開了我，說我很髒……”我看見母親的眼角有一顆淚珠，在燈光下閃爍著光輝。“挽君，你的父親推開了我！”母親含著淚珠的眸子直視著我，戳破了我不想戳破的那層膜。
“我沒有父親……”我態度冷淡的回應。“挽君，他就是你的父親，那個給你買洋娃娃的叔叔就是你的父親！”母親緊緊抓著我的手，泣不成聲。
“父親？他不配做我的父親！他要是我的父親的話，為什麼會推開你？為什麼我在學校被人說私生女的時候，他不來幫我？為什麼咱們兩個沒房住四處流浪的時候，他不出面？”我憤恨極了，聲音越發的尖銳，“我知道他有妻子了，他有女兒。媽，你最後成了小三，我成了私生女！所以他不是我父親，我不當私生女！”我希望母親能認清這個事實，儘管這個事實太扎心。
“挽君，我真的很恨他，可是仍舊是放不下。”母親手裡攥著一個紙戒指，“這是他給我折的，我一直保存著。其實，我並沒有要求他賺很多錢，只要有心就可以了。為什麼最後，他的心給了別人呢？”我看著傷心的母親，微微嘆息一聲，張開雙臂將她抱住。在我的心目中，母親一直是個很強勢的人，我從來沒看見過她流眼淚。或許，母親也是一個弱女子吧，她也不過是為了我偽裝堅強。
“媽，放下吧。以後我們兩個好好過，我不會再談戀愛了，我好好學習成嗎？”
“挽君，媽媽真的怕……怕你也會跟我一樣，我自己作的孽，不想再讓你重蹈覆轍了。我知道那個孩子很好，可是，這個事以後再說好嗎？”母親撫上我通紅的臉頰，臉上滿是愧疚，“媽媽對不起你。”
聽著母親喊我的名字，我想起來曾經有人告訴過我“挽君”這個名字意思是挽留某個人。母親跟我講了她的故事之後，我以為她是在懷念那個男人。可是，我忘了，我姓莫，我叫“莫挽君”。
看著母親柔和的臉龐，我嘴角輕輕揚起一抹笑：“媽，什麼時候帶我去看外公外婆呢？我還沒見過呢！”
聽到我的話，母親呆滯了一會。我無奈的笑笑，環住她的肩：“我們兩個人也可以很好哇！”
母親沉默了一會，最後長吁一口氣：“嗯，我們兩個也可以很好！”相視一笑，我們貌似都釋懷了，又好像並沒有釋懷。母親的紙戒指仍舊沒有丟，那個洋娃娃也還在我的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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