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像蒲苇一样活着

人生海海:像蒲苇一样活着

像所有安慰人的成语,相信禅道里的因果,“苦尽甘来”“种因得果”,我一直觉得自己吃的苦够多了,可以越来越好了,因为我值得。

可事实还是再一次冲击打击我的信心,冲垮我那份刚刚建立起来的幸福感。我在心里祈祷,我在心里许愿,然后肚子就没来由地痛起来,谈不上剧痛,但这痛提醒了我,我是一个不能停下的中年人。

十点多了,我给父亲打了电话,虽然我担心他睡了,还是打了,因为只有在那里,我还可以再当回孩子。没聊几句,我就哭了,那种嚎啕大哭,记忆里第二次这么绝望,高考失利那年我也只是躲起来,“这么多年,我什么都靠自己,什么都不敢指望别人,就这一次,为什么这么难?”

也不是指责,就是痛,父亲斥责道“你就混口饭吃就好了……”,在他眼里,活着是最重要的。“可是我不要啊,这太绝望了”我无法跟父亲解释我的想法,我只能表达这不是我要的人生。

哭完一切也并没有就变好,父亲也始终不会理解我心里那种痛。

我不由得想起父亲的那些苦痛,记得小学五年级,学校计划出行秋游,那天我很开心地拿着10块钱去超市买了平时少吃的八宝粥,面包之类的,对第二天的秋游充满了期待。

可是那一夜,我在睡梦中突然被一阵呻吟声惊醒,发现父亲躺在地上,头磨到地上,都流血了,惊恐万分。我倒出奇冷静,敲门叫了我三伯,然后骑上自行车,去村口找医生。那时候是凌晨三点多,,乡村是寂静的,黑暗的,对于怕黑的我也是可怕的。可是我别无选择,父亲此刻只有我。

父亲起来煮早饭,阑尾炎发作,坐在床边,整个人就一头扎在地上。医生来了,包扎好,说了几句什么,父亲就哭了。这不是我第一次见父亲哭,可是我好怕成年人哭,在我眼里无所不能的大人怎么也这么容易哭。

父亲经常也是生病的时候说着“我这辈子太难了,没上过一天学,没过过一天好日子”。那种时候我就好想长成英雄,可以无所不能,所以我只能努力逼自己。

父亲大概忘了那件事,但从那件事开始,我开始对父亲自己一个人在家很惶恐,所以到高中毕业,一直选择在家里读书,我就觉得他需要我,我看着他,我才是心安的,尽管是我一直受着他的照顾。

尽管他没有像世俗里对男人的定义,要“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我觉得他还是活成了一棵蒲苇,始终相信,相信活着才是最大的事。

但活在生活里,我发现我婆婆真的活成了一棵蒲苇,太坚韧了,那么多委屈的时候,我没有见过她的眼泪。

婆婆近几年在城里的工作历练使她的厨艺也见长,红烧鱼,鱼汤,各种海鲜汤都做得还行,可是她自己不吃,连汤都不喝。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鸡汤文里那种不舍得吃找的借口,久而久之发现她真的是不吃。我说,是不是因为住在山里,少接触这个,不习惯腥味。Z君就是这样,不太懂得吃海鲜这一类,有一次吃干贝粥吐得死去活来,我不是心疼,是生气,侮辱了我那价值不菲的干贝,说它腥啥的。

婆婆解释道“不是的,小时候我爸爸和哥哥有一天抓了很多小鱼回来,我杀了一天,杀得都哭了,后面看见鱼就吐。”语气也是淡淡的,我细想想,我没干过这活,第一反应小鱼直接裹粉炸那么好吃,为什么还要杀,然后觉得好可怜,就这样被剥夺了吃鱼的乐趣。

Z君很早就没了外婆,据说是因为刀没放好,砸到脚,血流不止,我估计是破伤风啥的,就这么一件感觉很小的事让我婆婆没了妈,但没听她讲过,我也不想去回忆起自己的事了。

另外,我觉得她最不如意的是,嫁了一个不担当的老公,一辈子没啥作为,还一身大男子主义。家里所有事情几乎都靠这个瘦小的女人扛起来的。

她也不抱怨,逢人也能谈笑风生,似乎那些苦难也不是她的。有时候平静地看着她,我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怕,可怕到好像对苦难有了免疫力,又有点可敬,能在大风大浪之后安之若素对待生活,是怎样一种修炼?

我觉得自己太要强了,可是这种看似强大的背后恰是脆弱,不堪一击,稍不顺意就怀疑人生,怀疑自己。

活成蒲苇,对我来说,好难,只能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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