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春，曾經有一條公茂衚衕，你還記得嗎？
找到1987年長春市南關區清明街道辦事處圖，在新發路東頭以南，大經路北頭以西，有一條小衚衕，這就是曾經的公茂衚衕。
【1987年清明街道辦事處圖 公茂衚衕附近局部 @《長春市南關區地名志》】
公茂衚衕基本東西走向，東起自大經路，西通至清明街東二胡同，長度110米。公茂衚衕以南是北安路北三衚衕；公茂衚衕以北是新發路。在新發路東段路南，1987年時候，有長春人民電影院、長春新藥特藥商店、長春市郵政局新發路報刊門市部以及另一些店鋪。
對比一下現在的長春地圖，原公茂衚衕位置，現在是好望角。好望角的全稱是長春市好望角大廈，隸屬成立於1995年5月的長春東大集團有限責任公司。
【2020年長春地圖 原公茂衚衕附近 @搜狗地圖】
公茂衚衕所處位置，有著怎樣的歷史？
首先，我們還是看今天的長春地圖。
我們站在好望角路口，面北而立，
從寶山洋行舊址起始，順時針看一圈，
首先是寶山洋行後身的光耀路，
順次是北京大街、貴陽街、上海路
-- 當時滿鐵附屬地界內的四路聚會之地，
下一個大經路--當時長春商埠地界內街路，
最後新發路--東北淪陷後偽滿“首都”規劃建設的街路。
公茂衚衕處在長春歷史上這樣一個
三塊歷史街區拼合、
六條街路匯聚這樣一個位置上。
【1932年“新京”案內-2 公茂衚衕附近局部 @《長春歷史地圖集》】
找到一張1909年的長春地圖來看一看。1909年也就是清宣統元年，長春開埠通商，南滿鐵道株式會社開始修築長春附屬地都是兩年前開始的事情。1909年的時候，滿鐵長春附屬地建設已經初步形成規模，滿鐵附屬地南緣與商埠地之間形成一個明顯折角狀的邊界線。公茂衚衕就在這個滿鐵邊界折角處以南的長春商埠地界內。其實，滿鐵附屬地以北還有一片被阻隔的屬於商埠地的地方，如同三不管一樣。因而公茂衚衕附近一片就成了商埠地實質上的北部邊緣地塊。
這張地圖上顯示的長春商埠地道路還都是鄉間阡陌比較原始自然的形成的道路樣貌。顯然，大經路還沒有出現。
【1932年“新京”案內-2 @《長春歷史地圖集》】
查閱資料，找到一幅1927年長春興埠汽車行行車路線圖。這是長春最早的一張市內公共交通圖。圖上由南滿車站至南大門為南北方向幹線，另有三條線路為基本東西方向的支線。南北幹線行走的路線就是滿鐵附屬地的日本橋通，商埠地的大馬路和老城的南北大街。顯然，興埠汽車行的行車路線裡，沒有大經路。
【1927年長春興埠汽車行行車路線圖 @房友良新浪博客】
資料顯示，大經路，北起八島通南端（今北京大街），南至永安橋，全長2582米，平均路寬27米，由長春開埠局分別於1927年、1928年和1930年分段建成。歷史上的大經路是長春商埠地街路“經緯路”家族中的“老大”。“經緯路”家族成員當時有大經路、二經路、三經路，大緯路和二緯路一共五條街路，當然到了今天，這個街路家族僅存有大經路一條了。
在1932年“新京”案內地圖上，清晰地標繪出了偽滿初期長春商埠的街路樣貌。我們可以看到，公茂衚衕位置西面，是商埠地西部邊緣的新發屯。以大經路為界，大經路以東是“馬路”，大經路以西是“經緯路”，與西五馬路相銜接的是二緯路，與西四馬路相連通的是大緯路。在大經路西側並與大經路相平行的有二經路和三經路。大經路、二經路、三經路分別與大緯路、二緯路相交匯，形成井字形街區。這時候的大經路，遠沒有大馬路商業繁華。
這幅地圖上，揭示了般若寺最初的地點。
當年的般若寺在大緯路以北，三經路以西的位置上。
這正是1922年佛教天台宗大師倓虛法師來長春講般若心經後創建寺廟的位置。
大緯路隔大經路與西四馬路相接，故而許多資料都記載，最初的般若寺建在西四馬路上。其實，般若寺與西四馬路並無任何瓜葛，應該說最初的般若寺建在西四馬路向西的延長線—大緯路上更妥帖一些個。
大緯路在偽滿“國都”建設中僅僅留下北安路東首與西四馬路相銜接的140餘米一段，再向西的北安路與大緯路就不是一回事兒了。
說的是公茂衚衕，這怎麼扯到北安路了，是不是扯得有點遠啦？嗯，其實並不算遠。
大緯路向北，有二緯路，公茂衚衕就在二緯路以北。這時候的公茂衚衕附近，還沒有開始建設。在偽滿建設中，二緯路同樣留下大經路以西140餘米一段，那就是今天的北安路北三衚衕東首一段。當年在二緯路南側有一處民國時期重要建築，那就是吉林陸軍醫院。
【大經路吉林陸軍醫院舊影 @《長春街路圖志》】
吉林陸軍醫院建於1920年代，位於大經路以西，大緯路與二緯路之間，平房院落，大門前建有廣場，規模較大。
偽滿洲國初期，吉林陸軍醫院被偽滿民政部和興安總署使用，偽滿治安部從奉天遷來“新京”，其牌子曾經掛在偽滿民政部邊上，後遷入小五馬路。就是說，早期的公茂衚衕，曾經與偽滿洲國的機關為鄰。這些機關搬走後，有陸軍醫院舊址改建為住宅一說。再後來，有長春市玻璃儀器廠基本佔據了原陸軍醫院位置。現在這裡是北安小區高層住宅建築。
在1933年“新京”特別市地圖上，可以看到，滿鐵附屬地的邊界線清晰。原來的大緯路、二緯路還都在，北安路、北安路北三衚衕已經形成建設規劃虛線，新發路呢？就連虛線還都沒有畫上呢，公茂衚衕附近也還沒有什麼建設。
【1933年“新京”特別市地圖 公茂衚衕附近局部 @《長春歷史地圖集》】
到了1935年，在“新京”市街地圖上，新發路以北的滿鐵附屬地與商埠地的界限還在，公茂衚衕初現雛形，但公茂衚衕兩側連同北面的寶山洋行位置，還都空著。北安路和北安路北三衚衕都已經形成。
【1935年“新京”市街地圖 公茂衚衕附近局部 @《長春歷史地圖集》】
北安路北側原吉林陸軍醫院以南有消防署，消防署前身是建於1927年的長春警察消防隊。消防隊有房屋10餘間和20多米高的鐵架瞭望塔，塔上設有警鐘和五色燈球。1935年長春大街消防署建成後，消防署從這裡遷出。
【大經路長春警察消防隊舊影 @《長春街路圖志》】
【1936年“新京”市街地圖 公茂衚衕附近局部 @《長春歷史地圖集》】
這是1936年“新京”市街地圖，看上去，公茂衚衕兩側還是沒有什麼建築，不過公茂衚衕北側即新發路南地塊上，出現了一排字，應該是預定用地。還有，可以注意到，對面的寶山洋行位置似乎是被分割成了若干小塊，並且標註出了地番號，應該是一個個的小門市。
【偽滿大經路國民學校舊影 @《長春街路圖志》】
民政部還在原吉林陸軍醫院大院辦公，消防署位置的大部分已經建成了大經路國民學校。大經路國民學校建於1935年，最初的建築是一座二層轉角樓房。1953年重新建校，1962年定名為長春市第二實驗小學。
【1938年“新京”特別市街地圖 公茂衚衕附近局部 @《長春歷史地圖集》】
到了1938年，北安路北三衚衕被命名為新發衚衕。
與此同時，西三道街上的新開路街也是叫做新發衚衕。
同一時期，不同地點，同一名稱，兩條新發衚衕都在大經路兩側。
【偽滿時期新發路舊影】
不過，這裡想說的是，到了1938年，公茂衚衕的名稱還是沒有出現。公茂衚衕以北的用地情況出現了改變，原來的住居用地，改成了商店用地。公茂衚衕南側的衚衕叫做新發衚衕，公茂衚衕北側是新發路，據此推斷，當時的公茂衚衕應該是叫做“新發小衚衕”。
有人會問，為何不是叫新發南胡同。我的回答是，偽滿時期的衚衕名稱，大都依附於街路名稱。以東西走向的路為例，路南的衚衕一般直接叫某某路衚衕，衚衕與路之間的小巷，叫某某小衚衕。而路北的衚衕叫做某某北衚衕，新發路有北衚衕，現在還在。
1938年的地圖上民政部不見了。大經路國民學校北側，出現了北安路北衚衕，這條衚衕的西頭轉向南行，在北安路上形成出口。
【1940年“新京”市街地圖 公茂衚衕附近局部 @《長春歷史地圖集》】
在1940年“新京”市街地圖上，還可以隱約的看到滿鐵附屬地與商埠地的邊界，而此時早已取消了所謂滿鐵的治外法權。而1934年落成的帝都劇場和1938年落成的寶山洋行，在地圖上都沒有顯示。
【偽滿時期的新發路上，帝都劇場及兩側的建築後面，即是公茂衚衕】
帝都劇場就是後來的人民電影院，位於新發路102號，帝都劇場後身便是公茂衚衕。這是一棟坐南朝北的二層樓，鋼筋混凝土結構，擁有座位一千個，是偽滿時最好的影院之一，始建於1934年。1946年改名為上海電影院，1957年經修繕後改名人民電影院。在1980年代，改叫人民立體聲電影院。上個世紀90年代中期拆除。在好望角大廈西側，人民電影院曾經回遷並使用過一段時間，現在是好望角皮草城。
【偽滿時期新發路上寶山洋行舊影 @雲澤學長今日頭條號】
人民電影院對面的寶山洋行就是人們記憶中的二商店，長白山百貨商場。最初這裡是寶山火柴廠，處於滿鐵附屬地與商埠地邊界線與新發路相交匯形成的狹長三角形地帶，地塊的形狀造就了這幢大樓的艦船造型。1937年施工，1938年開業。建築主體四層，局部七層，地下一層。當時除了主營百貨還兼營餐飲娛樂，設有樓頂花園。1947年改為中國貿易企業公司。1952年改為長春市百貨公司第二商店，1984年改為長白山百貨商場，1994年改稱長春中興大廈，2005年變為歐亞新發商廈。寶山洋行原建築外觀已經基本修復，還可以找到當年二商店的一些影子。
【偽滿時期八島通與新發路交匯處舊影】
【1950年長春市街圖 公茂衚衕附近局部 @《長春歷史地圖集》】
在1950年長春市街圖上，雖然沒有標出公茂衚衕，但公茂衚衕北側的電影院和百貨商店標記明顯，大經路上的有軌電車道很清晰，這些都是構成這裡經典記憶的元素。公茂衚衕，身處於鬧市之後，交通極為便利。
1978年新發路東段舊影
這是一張1970年代的新發路黑白照片。
公茂衚衕北側新發路南這一排偽滿時期的建築，在這張照片上基本能夠完整呈現出來。
大約是人民電影院散場？新發路北側人行道和慢車道上的行人和自行車較為密集，可以說是摩肩接踵。
而按下快門的一瞬間，快車道上卻是基本的淨空狀態。
新發路兩側隔離帶樹池中的樹齡不是很大，所以這一排偽滿建築基本沒有什麼遮擋。
新發路與大經路交匯處樓頂的塔樓應該沒有引起更多的注意。
人民電影院兩側的門市牌匾並不多。
【1980年代人民電影院舊影】
【1986年人民電影院舊影 @（日）池宮城晃】
這是一幅1980年代的人民電影院照片，還有一幅是池宮城晃先生在1986年拍攝的，兩幅同一地點不同時間不同角度的照片做一下比較。
從人民電影院樓體看沒有大的變化，唯有前一幅照片中樓面東側有一片牆皮脫落，在後一幅中已經修補完成。
由此判定頭一幅照片比後一幅照片要早一些。
變化豐富的是人民電影院牆壁上的招貼畫，雖然看不清具體片名，但那時候上映的影片還是挺多的。
注意到電影院東側有一家國營福聚成飯店的門店，前者看上去似乎是“福聚成飯店鍋烙部”一對火紅的幌子很顯眼。而後一幅照片上換成了“福聚成新風餃子部”。新風餃子部西側，多了一家照相沖洗社的鐵皮門市。
新發路上停放的自行車與來往行人不少，前一幅照片上的自行車都停在了電影院門前人行道上，後一幅照片的自行車都停放在了隔離帶樹池上，那時候的自行車存放處是有人看守並停車收費的。
電影院散場時，相信公茂衚衕以及清明街東二胡同的行人也會陡然增加的。
【1984年新發路郵政報刊門市部前街景照片 @（日）池宮城晃】
日本友人池宮城晃先生在1984年將他的鏡頭定格在了新發路報刊門市部門前。雖說 這是一幅經過翻拍有些反光影的照片，但是不影響我們對這裡記憶的閃回。那時候 的報刊門市部對有閱讀報刊習慣的人來說，是一個重要的去處，這裡可以買到許多 報刊，還記得可以在這裡提前預定並出刊隨取。從報刊門市部的櫥窗陳列上，可見 當時的報刊品種眾多。從門前人員來往、自行車停放狀態上看，報刊門市部營業室 內來買報取刊的人少不了。報刊門市部以西，有一家小吃部、一家副食店、一家美 發店，整個畫面比較活躍，並可以和前面一幅1978年黑白照片形成鮮明的對比。這 樣活躍的街景的南面就是相對肅靜的公茂衚衕了。
【1986年新發路 @（日）池宮城晃】
還有一張1986年公茂衚衕以北一段新發路的俯拍照片，
可以清楚地看到清明街東二胡同北口當時的情形，
從清明街東二胡同到大經路一排包括人民電影院在內一共六棟偽滿建築當時的情形。
人民電影院門前隔離區樹池停車處的自行車整齊排列。
【上世紀80-90年代人民大街以東新發路至北安路俯拍資料圖片】
這是一幅上世紀80-90年代拍攝的一幅鳥瞰圖，新發路人民電影院兩側的一排老建築還在，公茂衚衕內情形基本清晰，公茂衚衕大經路口內兩側各有一座樓房，人民電影院後身就在公茂衚衕上。清明街東二胡同以東，北安路北衚衕以北的玻璃儀器廠生產車間建築清晰。清明街西側原偽滿舍宅建築排列井然，房前屋後綠化良好。
【大經路1號，偽滿時期“新京”收音機營業所舊影 @《長春街路圖志》】
在新發路與大經路交匯處西南角，大經路1號，有一座三立面轉角三層樓，偽滿時期是“新京”收音機營業所。後來長春新藥特藥商店在此營業，這裡是長春當時唯一的一家經營新品藥、進口藥和特殊藥的專營批發零售商店。一樓零售，樓上批發和辦公。新藥商店正門開在大經路上，從新藥商店門口向南走，不遠處就是公茂衚衕東口。好望角大廈建成後回遷的新藥特藥商店正門開在新發路上，與人民電影院為鄰。
【大經路1號長春新藥特藥商店舊影 @頭條資料】
上世紀90年代中後期，公茂衚衕包括衚衕以北的新發路南一線的人民電影院、新藥特藥商店、報刊門市部等均被拆除，公茂衚衕隨之消失。
提到“公茂”這兩個字，一下子就聯想到這是一個商號名字。
果然，在一篇有關東風照相館的文章裡找到這樣的一段話：
“上個世紀30年代時，整個長春只有四五家照相館，基本上都集中在大馬路的西側，這與大馬路曾一時溝通南北繁華有關。僅有的幾家照相館中就包括公茂照相館，也就是後來的東風照相館，開設時間是1934年。
陳學魁老師在《新京工商名錄》中找到了關於公茂照相館的少許文字，上面記載公茂照相館是私人產業，店主叫劉仁增。當時整個店面的營業面積僅為100多平方米。”
雖說一條衚衕與一家商號重名，但這商號存續的時間與這衚衕存在的時間與地點，並沒有吻合之處。
不過是同名的聯想，此公茂非彼公茂。
說回來，1987年的公茂衚衕還是清明街道11委，有8個居民組，305戶，居民999人。可見當時的公茂衚衕還是一條以居民住居為主的小巷。
參考文獻：《長春縣誌》《長春市志》《長春市南關區地名志》《長春街路圖志》《長春歷史地圖集》
撰稿人：李春昌
2016年12月初稿
2020年3月修改於長春端南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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