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父亲赔罪

向父亲赔罪

作者/宋育平

我在出版的第一本文学书里写道:“自小受母亲教诲……”等字样,有些读者,特别是和我父亲在一起工作的人(也许是理解上的误差)便在我父亲跟前说:“老宋,你好象没有管过孩子?”这一挑,惹恼了七十多岁的父亲,见我便问:“你这娃咋长大的,你怎么能昧良心呢?”我一时口涩,无言以对。

且不说读者诸君的多事,也不道对写作的我的不理解,只一句“昧良心”,就够我难受几个月的了。我静下来独问自己:你怎么能这么的没良心呢?父亲待你恩重如山,可你整本书几乎没有写一句父亲疼爱儿女的话,难怪父亲生气呢?

其实,父亲是非常疼爱我的。当年,姐姐和妹妹都去了县上,12岁的我留在家里,一边看守着家,一边在四里地以外的官村读书。一个失去母亲、远离父亲的孩子,独自一人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家,因家里刚死过人,村里没人敢来串门,一个人晚上常常被恶梦或梁柱上撕咬的老鼠惊吓得不敢合眼,失眠后痛苦得睡不着觉,于是,在炕头点起煤油灯,卷起一支生产队分的旱烟,猛吸一口,呛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那时候,家里有一本繁体字的《红楼梦》,我把它看了七八遍。一人在家不仅害怕,自留地还得自己管,一日三顿饭还得自己做。看见别人家的孩子进门一声“妈”,便端起了热腾腾的饭碗,而迎接我的是一把冷冷的锁子!打开门,不敢用手摸泪眼,挽起袖子就和面,一年中吃的最多的饭是“夹疙瘩”和“搅团”。为啥?因为要急着上学,做它快呀。那时候的冬天特别冷,搅团不容易坏,礼拜一打上一大盆搅团,到礼拜六才热完。此时,将结了冰的搅团用刀在盆里切成大块,然后取出来放在案板上再切成条状的小块,倒进锅里,放上盐和辣面子,待掀开锅盖,听到“嘟嘟嘟”煮沸的声音后,盛上美美的一大老碗,坐在灶伙房鼻子冒着热汗吃着,吃完顾不上洗锅刷碗便向学校飞跑,那时候也常常因迟到罚站和挨老师骂。多病的父亲了解到这一切后,经常骑30里地的自行车回家看我,常常因我生活艰难而流泪。父亲看我实在太苦了,就把我接到县上去读书。

记得在西街学校报的名。从乡下来,而且个儿高,老师就让我坐在最后一排。县城里的孩子都穿得很洋气,当时家里的经济条件很困难,我时常穿着父亲给我的那件灰色对襟便衣。终日坐在那里,与其它同学也不说话,除了看书就是写作业,那一年,我在全校作文竞赛中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其他功课一直在班上保持着前3名,一直担任“快班”班长,那时,父亲又当爹来又当娘,每顿他都给我把饭做好,放在炉子上,我每次放学都能吃上热的饭菜。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非常严厉的。在我上高中时的一天晚上,父亲上夜班去了,我独自一人在家里做作业。已经是晚上11点了,课没有复习完,可人有些困乏了,平时听同学说,烟能解乏。于是便找了父亲的半截烟点着(父亲平时是不吸烟的,只有家里来了客人才陪着吸半只烟),还没等我吸两口,就听见父亲开门的声音,吓得我急忙掐灭了烟头,神色慌张的将烟屁股藏在了褥子底下。父亲走进门便问我,吸烟了没有?我说没有。到底吸烟了没有?我依然回答说没有。其实父亲一进门就嗅到了烟味。当第三遍问我吸烟了没有时,我已经吓得声音颤抖,但还是没有向父亲承认吸烟的事。父亲一边找证据一边说,你没吸烟,我放在窗台上的那半截烟怎么不见了呢?这下坏了,原来父亲还记着他那半只烟,父亲找到了那半只烟,问我:你没吸烟这是什么?我哑然了。父亲气愤的扇了我两耳把子。打的我脸烧烘烘的,严厉的父亲让我跪下,我就跪在那硬梆梆的砖头地上,认真的反思着,两三个小时过去了,父亲问我还吸烟不?我说不了,父亲才让我上床睡了觉 。我这一辈子都要感谢父亲大人的那两耳把子,使我一生养成了不吸烟的好习惯,于身体于经济都很好,否则,我一生将为吸烟付出一笔不小的开支。

父亲虽然严厉,但他也有温情的一面 。

在我上周中的一年冬天,我住校。由于天气寒冷,我的脚趾头全冻肿了不能行走,让同学捎话给父亲。父亲知道后,放下正在吃饭的碗,就骑了辆自行车来接我。他接过我的书包,让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用手摸了摸我的脚,关切地问,疼吗?我说疼。他说不怕,回去以后我给你熬点药水洗洗就好了。当时一股幸福的热流很快传遍了我的周身,我强忍着没有流泪,因为我不想让父亲看到我流泪的样子,怕他为我难过……

如今,父亲尽管老了,但依然很精神!透过他瘦瘦的背影,依然能看出他的干练。他除了喜欢工作外,没有其他嗜好,不会吸烟、打牌、喝酒,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说实话,我对他关心的甚少,反而,那么大年纪了还常常操心我的身体。父亲,您的儿子对您不孝,除了喜欢写作以外,再没有什么能耐,在这里,我向尊敬的父亲大人深深地鞠上一躬,向您老人家赔罪!

祝父亲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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