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深秋的山路上,落了一地的『毛怪』,原來是栗子。

秋天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曾經在大學當教授許多年;曾經在香港擔任臺灣文化代表;曾經出版過締造紀錄的暢銷書,如今想要回歸到沒有定位的狀態,好好過日子。喜歡旅行、觀察、發呆、胡思亂想。

是秋天的午後,寄住在我家的舅舅走到小庭院裡,看了看天色,轉頭對我說:“要不要出去走走?”我不管正在做什麼,立刻起身,套上鞋子,便隨他出了門。那時候,我所居住的地方,四圍都是山,要不然就是灌溉的圳水環繞。拐過幾個彎,我們便走上山路。秋天的山上,長滿一片片蘆草,舅舅走在前面,他通常是沉默的,專注著步伐,也警戒著路上發生的狀況,比方一條蛇的經過,或是對我們狂吠的一條狗等等。

秋天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我也不同他交談,跟在他的身後,鬆弛的哼著歌,一路蒐集著可以採摘的蘆草。我們就這樣走上一、兩個小時,心滿意足的回家,喝上滿滿一大杯水,繼續著之前擱下來的事。

我記得秋天的太陽乾燥的氣息;我記得從稻田裡吹來的成熟的風;我記得走著走著突然感到疲憊的倦怠;我記得微微汗溼的自己不肯放棄的堅持。多年以後,我發現自己其實或許是有些過動的,還好舅舅總是邀請我出去走走,走過之後,我才能安靜的坐下來閱讀和寫字。

秋天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年近90的舅舅在美國過世,消息傳回來時,我想到的是他在山徑行走的背影,以及那個背影帶給我的安全感。我們總不交談,那個年代的大人和孩子沒什麼可說的,但,亦步亦趨的跟隨著,也是一種交流。

有一回,我們從山路回來,經過一條湍急的小圳,竟看見一個孩子在水中載浮載沉,舅舅踢掉鞋子,立刻跳進水裡,把那個嗆了水的孩子救上來。孩子的家人也衝過來,向舅舅道謝,舅舅的河南口音與孩子家人的本 省口音混雜成一陣喧譁,舅舅說他是個軍人,這是他應該做的事,但圍觀的人愈來愈多,我們後來像做錯事的人那樣,一溜煙的逃離現場。我發覺舅舅走路的姿勢不太對勁,他說好像扭傷了腳,然後,他嚴肅的望著我 說:“剛剛的事情不要提了。”我趕快點頭,擔心他以後不帶我出門了。

舅舅離世之後,我突然想到這件事,已經有40年了,如今,是不是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曾經的那些山坡,大部分都被剷平,有的建了高樓,有的成了快速道路,在那一條又一條的山徑上,曾經發生或可能發生的事,感覺都這麼遙遠了,想著不免有些寂寞。

出國旅行時,我也喜歡小小的健行。這個深秋,在日本的伊香保溫泉,搭著纜車到山頂,而後便順著山路往下走,兩旁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樹葉將黃而未黃,陽光照射下篩出層層迭迭的綠蔭,一陣風吹過,令人鬆弛的涼意。突然我看見,地面不只鋪著落葉,還掉落許多毛茸茸的東西。同行的友人嚷嚷:“這個毛怪是什麼?”“什麼毛怪?這是栗子。”我蹲下來,將毛茸茸的殼剝開,讓小小的栗子躺在掌心。

秋天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這就是秋天的,收穫的滋味啊。出去走走吧,否則怎麼感受季節的變換與生命的輪替呢?出去走走吧,儘管我已不是小女孩了,這仍是我最期待的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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