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你出來一下!”
我正低頭答題,監考老師突然走到我面前。
老師啊,我正高考呢!我心裡一百個不樂意,疑惑地望著老師。
監考老師拍拍我肩膀,示意我出去。
跟著老師往外走,我看到其他同學也用同樣疑惑的眼光看著我,但只是一瞥,就又低頭答題。
* *
我高考的那一年,是考試時間從7月份移到6月份的第一年,完美躲開了酷暑,卻恰好碰到了“非典”。
每天都能聽到非典攻城略地的消息,感覺自己始終處於包圍圈之中。就好像躲在一片麥田裡,周圍不斷有鐮刀把麥子放倒,自己隨時都會暴露。
學校封了,高考前不允許回家。同時多了許多穿白大褂,甚至帶防毒面具的人,在學校裡鬼影一樣晃來晃去。
課堂上,同學們漸漸戴上了口罩。
每個人會發一支體溫計,像糖豆一樣揣在口袋裡,感覺不舒服,隨時放胳肢窩裡。每天還要填表記錄體溫。
教室每天都會有人揹著藥桶消毒,上課時還能聞到難聞的藥水味。時間久了,課桌底下會生出一層鐵鏽,每每蹭到褲子上,都不知道是哪來的。
經常會聽到誰誰誰體溫又高了,這種消息總像瘟疫一樣傳播得很快,引來大家一陣緊張,但往往是虛驚一場。
* *
封校久了,男生們的頭髮也長了。炎炎夏日,一個個頂著保暖過冬的髮型。
我們宿舍有個體毛重的同學,手上有一把刀片式刮鬍刀,就尋思著用這東西理髮。可沒人願意把自己的頭獻出來當試驗品。
無奈他只能拿自己的頭試手。
他從女生那借來一面大鏡子,挑了個午休時間,洗過頭,偷偷尋個樹蔭下,穩穩坐下,一手操刀,一手摁頭。
他竟也理得像模像樣,我們也就大膽把頭交給了他。久而久之,他的名聲也傳開了,手藝也越來越棒。
我偶爾也會找個缺心眼兒的來試手。但刀片越來越鈍,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就會在頭髮上刨出一個坑,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
這時候就會聽到:
“怎麼了,怎麼了?”
“沒事兒,沒事兒!”
嘴上說著沒事,手上還得小心翼翼地,把坑的邊緣慢慢磨平,就為了這一個坑,得再刮下更多頭髮。
* *
高考那天,比往年多了一道環節,就是測體溫。體溫合格才能進考場。人們莫名地害怕這個環節。
測完體溫,如釋重負,好不容易進入考場。
監考老師莫名認為我體溫不正常,在另一位老師陪同下,中途帶離考場,一路曲折來到辦公室,遞給我一支體溫計。
夾著體溫計,我感覺要出汗。
冷靜,冷靜,我努力叮囑自己。
可是越叮囑,越緊張,越緊張越感覺熱。
完了,完了,這下可完了。
漫長的兩分鐘後,把溫度計交給監考老師。
“沒事了,體溫正常,趕緊去考試吧!”
我那心情,都有點期待體溫不正常了,這緊要關頭把我拉出來,又告訴我體溫正常……
不管了,我撒腿跑向考場。
“站住,你是誰,怎麼在外面?”
禍不單行啊,半路被巡視的老師攔下。
“我是考生!”
“准考證呢?”
“在桌子上!”
“桌子呢?”
“在考場!”
我跑得太快了,監考老師被我落下一大截,這說話間趕了過來。把情況和巡視的老師說明了下。
我終於回到了考場,平復心情良久,繼續我的高考。
考試完,人們表情不一,心情複雜,匆匆忙忙離開考場。
回去路上有一張掉落的非典海報,被風吹來又吹去,被人們踩來又踩去。
我真有一種正在經歷歷史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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