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群音•蘇芮


香江群音•蘇芮

(一)

70年代末,臺灣出現了新的音樂搭配:李泰祥的曲,三毛的詞,齊豫的唱。對於香港文青來說,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哭泣的駱駝》和《稻草人手記》早已熟悉,如今文字轉化為歌曲,依舊風行一時。

受此影響,臺灣現代民歌在香港如魚得水,並引發了“香港城市民歌創作大賽”,令手捧木結他自彈自唱的風氣,在港島再度興起。楊弦、李雙澤、胡德夫等大師受到追捧,並在其後帶動羅大佑、李宗盛、齊秦、蔡琴等人乘勢搶灘登陸,於香港吹起一股臺灣旋風。

這時,臺、港兩地電影界的交流同樣密切,香港電影公司不僅賣片臺灣,還在當地設立機構,專門拍攝臺灣片,比如成立不久的新藝城。

話說,新藝城由麥嘉、黃百鳴和石天於1980年創辦,公司又先後找來徐克、施南生、曾志偉、泰迪羅賓四位好手增強實力,江湖號稱“新藝城七怪”。


香江群音•蘇芮

新藝城創始人:黃百鳴、麥嘉和石天

新藝城自組建伊始,目標便是“先誅邵氏,再滅嘉禾。影壇稱王,唯我獨尊”,口號喊的挺響亮,卻也並不是沒有兩把刷子,短短兩三年,拍出多部叫好又叫座的片子,倒也打的影壇大佬邵氏、嘉禾疲於招架。

新藝城的定位是商業片,因此喜劇是其主打,鬼馬、搞笑,怎麼折騰怎麼來,但是1983年,新藝城臺灣分公司卻拍攝了一部表現歌女與啞父的親情悲劇,片名叫做《搭錯車》。

既然片子女主人公的身份是歌女,那麼總得要在電影裡唱幾首歌吧,導演虞戡平便網絡了一批新晉音樂人寫歌,包括羅大佑、李壽全、梁弘志等。未幾,歌曲創作完成,共計《酒幹倘賣無》、《一樣的月光》、《是否》、《請跟我來》等多首,詞曲質量之高,讓幾位作者都發出悲鳴:“傳說人在抵達高峰後,就會殞命,是之為‘絕唱’,莫非我等命不久矣?”當然,這幾位除梁弘志外,現在都還活的好好的。

歌曲問題解決了,由誰唱的問題又來了,因為歌女的飾演者劉瑞琪根本不會唱歌!而代唱人選也遲遲定不下來。

就在山重水複疑無路之際,虞戡平偶然在電視上看到一個打扮冷酷,嗓音高亢的歌手,其扮相和唱功甚合心意——就她了。

可是,有認識該女歌手的人勸他:“這個人呀,唱的都是些‘大嗓門’的歌,不是正道,再加上脾氣不好,寧死也不改變風格,以前出過唱片,銷量慘淡,所以現在再沒有唱片公司願意給她發片,只能混跡酒吧演唱。”

不過虞戡平就像找見了初戀一樣,已經深深被她迷住了,不管其他人怎麼說,仍是堅持已見,不為所動。最終,《搭錯車》拍攝順利,且上映後取得了極大轟動。


香江群音•蘇芮

《搭錯車》海報

新藝城尋思著靠原聲大碟再撈一把,可是前面說過,臺灣沒有唱片公司願意給該歌手出唱片,害怕賠本。新藝城大佬們毛了,你們不做我做!遂拿出100萬臺幣,給她灌製了《搭錯車》電影原聲大碟,文案寫道:“一個新的名字,一個新的聲音。黑是她的顏色,她她既是冰,又是火,她追求‘絕對’,她用她的心在唱這些歌。”結果,這張唱片賣到斷貨。

賣得好只是其一,這張唱片,更重要的是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之前臺灣歌壇流行“男唱劉文正,女唱鄧麗君”,千篇一律的風花雪月,無病呻吟,但是這張唱片的演唱方式高亢激昂,熱力四射,徹底顛覆了人們既有的印象,且內容極具社會寫實,稱之為“革命”也不為過。因此,它位列”臺灣百佳唱片”第二位。

隨著唱片的叫好叫座,該歌手也一舉成名,不錯,她便是——蘇芮。


香江群音•蘇芮

蘇芮《搭錯車》電影原聲大碟

因而,蘇芮應該感謝新藝城這家香港電影公司不專心致志地拍《最佳拍檔》,突然抽風搞了一部文藝片,才讓她有機會脫穎而出,麻雀變鳳凰。

但反過來講,新藝城也應該感謝蘇芮,她除了帶來經濟效益,還促使了日後新藝寶的成立。

這話怎麼說呢?是這樣的:製作了《搭錯車》原聲大碟後,1985年新藝城拍完《開心鬼放暑假》,又如法炮製地組織袁潔瑩、羅美薇、陳加玲成立“開心少女組”,同樣投資出了一張電影原聲大碟,銷量可觀。

嚐到甜頭的新藝城,遂決定開家唱片公司玩玩,這麼有利可圖的事,怎能被“奮鬥房”中那7個聰明的腦袋放過?且消息一出,唱片大鱷寶麗金也有意入股,共襄盛舉,加大了成功率。寶記受到吸引太正常了,它旗下諸多大腕和新藝城關係融洽,合作良多,如許冠傑在寶麗金時和新藝城大當家麥嘉拍了《最佳拍檔》,譚詠麟主演過《小生怕怕》《陰陽錯》《少爺威威》等,泰迪羅賓更直接是新藝城七怪之一。此外,據說寶麗金此舉最主要的意圖,是讓許冠傑重回懷抱。1983年,許冠傑從寶麗金跳槽到康藝成音,但發展不順,心生悔意,寶麗金呢,自然也希望他迷途知返,再續前緣,可是,以許冠傑的身份,怎麼好意思吃回頭草呢,多丟人,因而,成立個新公司安置大神的榮歸,事情便解決了。

1985年,由新藝城和寶麗金共同組建的“新藝寶”唱片公司正式掛牌營業,旗下先後匯聚了許冠傑、張國榮、周潤發、BEYOND、王菲等,實力非同凡響。

所以,蘇芮之於新藝城、新藝寶,有著引領、啟發的作用,功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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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芮和一眾港星


(二)

蘇芮的成功和香港密不可分,其實,她和香港的淵源可以追溯到更早。

1973年,蘇芮成為臺北希爾頓酒店駐唱歌手後,便經常友情到香港希爾頓演出,並簽約香港的House UFO唱片公司,發行了一張英文專輯,同時還在港認識了擔任樂團鼓手的第一任丈夫張天白。

另有一種說法,蘇芮和張天白是在臺灣認識的,根據地攤文學式的描述,某天,蘇芮在酒吧演出,一個長相兇狠,刺有紋身的黑大漢非要向他敬酒,卻是他喝了一半的殘酒,身為臺港澳酒吧十大紅牌且個性強烈的蘇芮當然不買賬,有心用小拳拳捶他的胸,又怕打不過,正在糾纏之際,後面站出一位白衣青年,但見他大喝一聲,手中一物如流星般激射黑大漢,黑大漢連忙躲閃,勉強避過,然後定睛一看,原來是個鼓棒,再抬眼,青年早拉著蘇芮乘亂跑了。不用問,這位青年正是鼓手張天白。由於黑大漢有黑道背景,放出了江湖追殺令,逼得蘇芮跟隨張天白跑到了其老家香港。

這個故事究竟是真是假無從考證,總之相戀多年後,1979年蘇芮和張天白結了婚,但不到1年,就因張天白出軌而各飛東西。

在所有徵戰香港的臺灣歌手中,蘇芮所取得的成績是比較耀眼的,她共出過3張粵語專輯,包括1987的《工作·休息·再工作》,1989的《憑著愛》和1993的《愛過就是完全》。她在1984年,便憑著《酒幹倘賣無》奪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獎歌曲及十大中文金曲,又在1985年,以一曲《誰可相依》再獲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歌曲獎、十大中文金曲和十大勁歌金曲,1990年,三度榮獲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歌曲獎,得獎歌曲是《憑著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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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休息·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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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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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過就是完全》

可以看出,也許因為演唱電影歌曲走紅,故蘇芮和香港電影合作頻繁,尤其是洪金寶的電影。《誰可相依》是洪金寶、成龍師兄弟主演的《龍的心》主題曲;《憑著愛》是洪金寶導演、主演的《群龍戲鳳》主題曲,另外,她還演唱了洪金寶的《富貴列車》主題曲《車站》。

大概也只有蘇芮這種氣勢磅礴,硬朗豪邁的歌手,才配的上體態健壯,硬橋硬馬的洪金寶吧。

在蘇芮所唱的粵語歌裡,《憑著愛》最為有名。據此歌作曲盧冠廷所述,當時電影公司派了了個副導演和他洽談創作(盧冠廷也參與了影片的演出,飾演一個“風流大嫖客”),盧冠廷大為不爽,以他音樂“大師”的身份,怎麼也得功夫“大師”兼導演洪金寶出面才對,因此可能有點敷衍了事,沒想到被副導演退了貨,這反而激起了盧冠廷的好勝之心:“老虎不發威你還以為是病貓,好,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厲害。”就這樣,《憑著愛》誕生了。蘇芮另外演唱了這首歌的國語版——《再回首》,國、粵兩版各有千秋,都為經典。

不過,在我看來,《群龍戲鳳》除了《憑著愛》外,還有兩個值得一說的地方,其一是劉家良和洪金寶兩代功夫高手在銀幕上“拳怕少壯,棍怕老狼”的精彩對決。作為邵氏遺老,劉家良能在邵氏叛將鄒文懷建立的嘉禾(《群龍戲鳳》由洪金寶的寶祥製作,寶祥則為嘉禾的衛星公司)電影中出現,很是難得。幾年後,劉家良又擔任了同為嘉禾出品的成龍《醉拳2》的動作導演,但是雙方最終不歡而散。這已是後話了。

其二是片中“方師傅”的飾演者,正是《搭錯車》裡演啞父的孫越。孫越參演的兩部電影,蘇芮從國語高峰唱到粵語高峰,恍惚間一個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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