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渔民有多危险?60年前的吕泗洋特大海难夺走浙江1479条人命

早年渔民有多危险?60年前的吕泗洋特大海难夺走浙江1479条人命

1959年4月11日,位于江苏北部沿海的吕泗渔场发生了一场历史上罕见的特大海难。据记载,在这次风暴灾害中,浙江全省沉没渔船278艘,损坏渔船2000艘;死亡渔民1479人。其中损失最严重、渔民死亡最多的是舟山地区,沉没渔船230艘,损坏渔船1881艘,死亡渔民和船员职工1178人,占当时出海渔民总数4.62%。

小黄鱼有三个汛期,中秋前后至立冬称“早冬汛”,春分至清明称“南洋旺风”,清明至立夏称“北洋旺风”。而“北洋旺风”汛期的渔场主要位于吕泗洋。1959年,中国正处在大跃进年代,夺丰收,创高产的热潮席卷了中国大地。当年,舟山地委要求舟山渔业春汛要完成捕鱼150万担,力争200万担。舟山渔区掀起了一场:“争时间、抢潮水、攻暴头、捕暴尾”的春汛千担小黄鱼擂台赛。那个年代,渔民捕鱼都有指定渔场,没有更多的自主权。而当时的渔船多以木帆大捕船、大对船等渔船为主。渔船船体较小,船长最多不超18米,宽约3.6米,装载量15至30吨左右。抗风能力极小。

早年渔民有多危险?60年前的吕泗洋特大海难夺走浙江1479条人命

1959年4月10日下午6时,气象台预报10日半夜起吕泗洋渔场风力为5~6级,阵风7级,风向东南。连日的丰产,使得舟山的两千余艘渔船和其他各地数千艘渔船一起,选择了夜锚洋地。

深夜,海面上狂风骤起,暴雨倾盆。沉睡的渔民一跃而起,有经验的渔民老大看着风向与浪头,决定赶紧“逃洋”。百对机帆船借机器的动力,大多向南行至嵊泗一带避风。木帆船由于在狂风巨浪中,不得寸进,只能转向随风、顺流往吕泗镇一带港口驶去。由于风大浪急,又是顶风逆潮而行,船行很慢。

11日凌晨2时,从海底翻起来“虎爪浪”,眼前巨浪如墙、似山,带着厉啸扑向渔船,压顶而过。所有的渔船都在拼命逃生,风浪也在一路追击。无情的“捣底浪”像双巨手,托起船底,左传右递、忽高忽低,在洋面上玩起了击鼓传花的游戏。很多渔民,都晕船了。

天亮了,吕泗洋面上空布满了黑厚云,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生起。果然,上午10时,风浪继续增强到9级以上,风向由东南转为正东风。

吕泗渔场滩浅,沙多。在风力的作用下,平坦的海底沙碛成了来势汹涌的夺命沙浪,在洋面上急速倾倒、翻涌、积堆。有的渔船发现了洋面上忽然闪现的沙滩。陆地总要比海里安全得多,渔民们想。但下船后,渔民们惊恐地发现,沙滩上到处是船的抛弃物、舵杆、锚、残缺的沉船,甚至是罹难渔民的尸体。很快,还未等人回神,巨浪似铲急行而来,顷刻铲没了沙滩。搁滩的渔船在浪头的甩打下,发出“嘭嘭”撕心裂肺的巨响,遂成了残骸,散开。无论是夜航中因迷失搁滩的渔船,还是白天想登陆的渔船,都陷入绝境。

11日下午,风浪更猛了。渔船剧烈地在浪尖波谷中颠簸、受难。有的船头沉没,船尾翘起;有的船舱水深齐腰;有的船倾斜与海面呈45度角。为了自救,大部分渔船选择了斩篷、斩网、斩锚、斩桅、斩锭和扔鱼货、丢渔具,甚至弃船等方法。这场海难,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当年,渔民捕鱼都由渔业部门所指定渔场,没有更多的自主权。在“大跃进”口号的鼓动下,乡镇渔业干部全然不顾生产条件的实际情况,盲目执行上级渔业部门不切实际的指示,把船开到洋面状态相当生疏的吕泗洋,也应当负有一定责任。《浙江当代渔业史》中引用了当时舟山地区总结的几点经验教训:“舟山渔场指挥部在生产指挥上存在集中过多、控制过死的问题,某些干部有强迫命令的作风。从领导方面,对海洋渔业生产必须贯彻安全第一、预防重于抢救的方针不力,存在严重的麻痹思想。强调了渔业生产大跃进,忽视安全。 ”

早年渔民有多危险?60年前的吕泗洋特大海难夺走浙江1479条人命

就在这场特大海难中,象山爵溪有21名渔民遇难,爵溪城隍庙里有一块“难士纪念碑”(这块碑原来安放在爵溪西门外的新凉亭)记录着这21名遇难渔民的名字。象山爵溪本土作家张为礼先生在自传体长篇小说《逝去的岁月》里,也记载了与这次海难有关的前因后果,现摘录如下:

我的家乡爵溪镇是一个以渔业为主,工商业、手工业、农业为副的多种经济结构模式的渔农村。我是在五月份回到家乡的,此时正值渔汛时期,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浮夸风”和“瞎指挥”给我家乡的渔业生产带来的严重损害。众所周知,我们爵溪镇面临东海,近在咫尺的大目洋是全国闻名的“四大渔场”之一的舟山渔场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每年的四、五月间,有大批的大黄鱼群要到大目洋来产卵,经验丰富的渔民十分熟悉大黄鱼群的游动规律,每当渔汛旺盛之际,他们总能得心应手地在大目洋捕捞,而且都满载而归。这年县里派来了渔业指挥部的工作组,渔船在哪里作业要完全听他们指挥。由于他们只有一些“似懂非懂”的“理论知识”,不善于深入地进行调查研究,所以他们就不懂得鱼群在渔场游动的实际规律,但他们还是自命不凡地听不进老渔民的意见,盲目地、执迷不悟地一定要把所有渔船开到位于大目洋南面的猫头洋去作业。他们认定大黄鱼群总是从南往北游动,先从猫头洋,再到大目洋,岂不是可以把鱼群穷追不休、一网打尽了吗?当时,工作组是专门负责指挥渔船生产作业的,没有哪一个干部不敢听他的,笫一批出发的渔船按照他们指挥开往猫头洋去捕捞了。笫二批晚几天出发,当这批渔船在开往猫头洋途径大目洋时,能听到来自海底隐隐的大黄鱼的“咕咕咕”叫声,这难道不是大黄鱼群在下面游动吗?于是,这笫二批渔船当机立断地决定不去猫头洋了,就赶紧在大目洋撒网捕鱼了,这天,这批在大目洋捕鱼的渔船绝大多数都捕得满载而归。而去猫头洋捕鱼的笫一批渔船却结果扫兴地空船而归。工作组不但不承认他们指挥失误,反而在一次由全体渔民参加的总结大会上说,在大目洋捕满船当然也是好的,但是,去猫头洋捕鱼的老大们听从我们指挥部的指挥,表现出高度的组织性、纪律性,虽然没有捕到几条鱼,却同样是光荣的!广大渔民和干部听后都十分气愤,当面虽然敢怒而不敢言,但背地里却编出一句顺口溜:在大目洋捕满仓,不及在猫头洋捕一光(尾)!

工作组和镇党委、政府为了把渔业生产“翻番”,竟挖空心思地提出了要打破常规,在冬季也可部署在南韭山涨网作业,这样就可以常年进行涨网生产,鱼虾就可以整年不断地滚滚而来,渔业社的收入就可以成倍地增长了。尽管渔社干部和渔民苦口婆心地劝告他们说冬季是不会有鱼虾光临南韭山的,但他们执意不听渔民的劝告,一意孤行地要坚决执行这个计划,并一定要渔业社派人到外地去采购大量毛竹,组织渔社妇女突击织网,大张旗鼓地、轰轰烈烈地在南韭山开始冬季涨网作业,结果可想而知,涨网里连一只小虾都有不见。渔业社的通过渔民几年来辛辛苦苦而积累的集体资金就这样被他们的“壮举”而消耗殆尽……

他们并没有为此而接受一点教训,镇委余书记在全社渔民动员大会上说:“我们绝不能因为一点点小小的挫折而灰心丧气,革命事业嘛,总不可能是一帆风顺,难免会有一点曲折的。我们一定贯彻执行党中央提出的‘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我们爵溪渔民虽然从去年刚刚开始在吕泗洋捕鱼,经验虽然有点不足,但我们要发扬革命大无畏精神,来一个渔业生产大跃进!吕泗洋的小黄鱼旺季是在三、四月间,刚好在大目洋大黄鱼旺季之前。我们先到吕泗洋,然后再到大目洋,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这样,我们就可以实现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可以捕鱼了……”

渔民们又一次义无反顾地听从他们的指挥,把船开到洋面状态相当生疏的吕泗洋去捕小黄鱼了。说来也真是运气不好,刚到吕泗洋不久,就遇上了一场罕见的风暴,由于爵溪老大对于吕泗洋的海况全不知情,对于这个突然降临的暴风巨浪措手不及,他们连避风港湾在哪里都不知道。在与险恶的风浪博斗过程中,有二艘渔船被海浪吞没,二十一位渔民遇难……

早年渔民有多危险?60年前的吕泗洋特大海难夺走浙江1479条人命

爵溪难士纪念碑。 吴伟峰 摄

当这个不幸的消息传到爵溪时,人们把积在心底里的愤怒就突然爆发出来了!遇难的家属们愤怒地包围了爵溪镇政府,像雄狮般的怒吼声响彻云霄!他们要求妥善处理善后事宜。平时趾高气扬的镇委书记余“瘪嘴”(爵溪人对他起的浑号)此刻被吓得魂不附体,不敢面对群众作必要的解释。他急中生智,就狗急跳墙似的翻过后面的围墙逃跑了……

县政府为了平息这次事态,撤了余“瘪嘴”的镇委书记职务,并刻了一块难士纪念碑,碑上铭记着二十一位在吕泗洋遇难的难士姓名,安放地爵溪西门外的新凉亭作永久的纪念。事态虽然平息了,但留在爵溪渔民心里的创伤是永远抹不去的。

(本文综合《舟山晚报》陈斌娜《海殇——1959年,吕泗洋海难追忆》和张为礼《逝去的岁月》等相关内容编辑而成,谨向原作者表示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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