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咀到猴石

1968年,那年我五岁,跟着父母从吉林磐石的石咀来到辽宁铁岭一个叫猴石的铅锌矿.父亲是一个建筑工人,他早于我们两年来到了猴石。在他的工作单位——矿山基建科的后面利用业余时间用泥、草、石头和木头盖起来一间房屋。从此我就在这里度过了我的童年少年时代直到公家给盖的新砖房为止。

房子前面有长宽约十五米的院子,用杨树条围成篱笆,我们叫它“杖子”。夏天,杖子上挂满了碧绿茂盛的藤类植物,盛开着各色的豆角花、豇豆花、牵牛花——我们叫它“喇叭花”,引得成群的蝴蝶、蜜蜂、蜻蜓整天在上面飞来飞去,我们每个小孩几乎都有一个捕蜻蜓和蝉的套子——我们叫它“蚂蛉套”——一枝长杆上固定一个由铁丝圈和布做成的套,整个夏天我们挥舞着杆子追逐这些空中飞虫,有时候蹑手蹑脚靠近小憩在杖子上、向日葵花叶上的蜻蜓和蝉,将套杆突然拍过去,顺势手腕一抖,套子优美地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缠在杆子上,然后我们满怀紧张、期待而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套子里,捉住猎物,用一根狗尾巴草把蜻蜓知了等串成一串,这些昆虫就成了鸡们的大餐。长大以后,读了书,涨了知识,才知道蜻蜓是益虫,它们是捕蚊子的高手,飞行速度很快,心里对蜻蜓有了许多愧疚,从此不再捕蜻蜓了,而我发现蜻蜓一年比一年多了起来,也许是和我同龄的孩子都和我一样对蜻蜓有了新的认识吧。

院子里种着豆角黄瓜茄子西红柿辣椒,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小菜园给我们提供了丰富的蔬菜,虽然少油没肉,但是那口大铁锅炖出的豆角熬(ao一声)土豆和黄澄澄的玉米貼饼,仍是我童年充满香甜的回忆。放学回来又热又渴,常常钻进黄瓜架,摘根黄瓜,用手一捋,撸掉刺和花,一口咬下去,那个脆生,那个多汁儿,那个解渴,别提有多“玗作”(东北方言——舒坦).有时候摘一个又红又大的西红柿,蒂上带着柿子棵特有清香,那种又纯又正的西红柿味道,自从离开家乡,离开那个小院,再也没有寻到过。

冬天,小院里没有了春夏的喧闹,却是另一番景象:杖子上还挂着稀疏的被霜雪和寒风打蔫吹干的豆角牵牛花的藤叶、零星的果实,用手一碰,哗啦啦碎一地;牵牛花那小小圆圆的籽实像一个个小灯笼,一串串,用手轻轻一捏,薄而脆的皮儿就碎了,里面小而黑的籽散落出来,轻轻一吹,飘落开来,明年又是一春明媚。土地已经平整过,成了我们小孩子玩耍的场地:女孩子跳皮筋、跳格子、跳绳、踢口袋;男孩子弹玻璃球、活泥巴掴泡儿、扇pia几(一种用纸折叠成的厚厚的正方形玩具)、骨碌铁圈儿、踢毽子……院子一角堆起一个柴草垛——那是我们小孩子从山上用耙子搂、肩挑、背扛回来的松针落叶,用来烧火做饭是极好的。小孩的本性就是快乐,砍柴耧草的辛苦不会驻留片刻,却被欢乐追赶着像翻飞的燕子和蝴蝶,在院子里疯跑;在高高的柴草垛里掏出一个足以容纳一个人的洞,钻进去,洞口再用柴草虚掩伪装好,就成了躲猫猫的绝妙去处。

院子西侧有一个地窖,是贮藏冬菜的地方。每年入冬时节,父亲就开始“筹建”它。先挖出一个长三米左右、宽一米二三、深两米左右的一个大坑,在上面盖一层木板,再铺厚厚的一层玉米秸,最后埋上厚厚的土,只留一个半米左右的入口,在入口下面放一个梯子。大白菜买回来晒五六天去掉饱满的水分蔫巴之后,就开始入地窖,一层白菜一层秸秆,码得整齐又好看;大萝卜埋在最底下的土里。常常,母亲做饭的时候就喊我们去地窖里取白菜,我很乐意应这个差事,可能是小孩子的好奇心和想象力的驱使——打开入口的盖子,一股大白菜散发出来的那种菜味儿混合着泥土的潮湿味儿扑面而来,用脚试探着梯子一点一点降下去,里面是一个洁白的冰花世界——四壁和窖顶都结满了冰花,尤其是入口处的冰花更浓更厚,在我儿童少年的眼里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美丽神秘的所在——幽闭、恐惧又刺激的空间,是否藏着什么神妖狐仙,也未可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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