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叫“玉友”

我的兄弟叫“玉友”

圖為中鐵建工華北分公司玉樹援建項目部黨委書記李仁軍(左三)帶領項目部黨員在“百日攻堅”誓師會上宣誓。

我的兄弟叫“玉友”

圖為省測繪局援建幹部俞傑(右一)在結古鎮北山上給職工交代測繪注意事項。

我的兄弟叫“玉友”

圖為原省農牧廳援建幹部範愛祥在代格村高標準日光節能溫室中查看示範種植農作物樂都長辣椒的長勢。本報記者 姚斌 攝

玉樹地震近10年後,去年11月底,中鐵建工的仁軍兄從北京打來電話,說援建玉樹的弟兄們今天扎堆兒,聊起玉樹,想到當年的“玉友”,打個電話問候一聲。

放下手機,我想起了玉樹,那拆危清墟一年多時間結古鎮遮天蔽日的塵土,那成百上千個衝擊鑽晝夜不停鑿壁穿牆的“突突”聲,那救災帳篷裡披著大衣瑟瑟發抖的記者們的窘態,那工地上紅著眼珠、嘴唇黑紫、蓬頭垢面的央企援建兄弟,還有,那因癌症切去了胃,卻執意留在玉樹、最後犧牲在玉樹的交警支隊支隊長王成元。

我很詫異,為什麼10年後,最先記起的,總是在玉樹經歷的苦難?

記得玉樹震後的頭兩個月,向外運送傷員的車排成一條長龍,向內送來救援人員和救災物資的車一眼望不到頭,從省城西寧到玉樹災區的這820公里,公路兩旁橫幅上的標語一條聯著一條,串成一道綿延千里的“紅色長廊”,相向而行的人流和物流,匯成一股從全國各地到青藏高原腹地的鋼鐵洪流。

那時,置身其中的每一個人都被抗災救災捨我其誰的激情燃燒過,都被“大軍出行,車千乘,載燕南趙北”的壯懷激勵過。

也許從某種意義上講,玉樹,僅僅是因地震而被人們記住的一個地理座標;但切身經歷過抗震救災和災後重建的人們,才會把玉樹視為一生不能忘卻的精神座標。

從抗震救災直到災後重建,舉國上下從地震初期生命大營救中所釋放出的巨大能量,一直從2010年4月14日延續到2014年4月14日,全國數以十萬計的援建者,數以千計的志願者、醫務人員和教師駐守災區,與玉樹各族群眾同甘苦共患難。

他們長年面對狂風的吹打、寒流的圍困、缺氧的折磨、荒涼的包抄、寂寞的摧殘乃至生命的考驗和死亡的威脅,經受著“風頭如刀面如割”的外部環境對人從身體到心理的全方位折磨。

這讓我想起中國建築玉樹災後重建指揮部的於主任,他的家在山東青島,自妻子懷孕後,他陪伴在妻子身邊的時間可以天數來算,以至孩子出生後不久,妻子便患上產後抑鬱症,他請假回去陪了妻子半個月,就匆匆趕回了玉樹,不料半年後,妻子的病已發展成精神分裂症。

災後重建結束,我們在西寧為他送行,他喝得大醉,失口告訴了我們這件事情,說到妻子曾經多次輕生時,這個堂堂七尺男兒竟趴在飯桌上放聲大哭。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每當來自天南地北援建玉樹的朋友們聚在一起,總是相互戲謔地稱呼對方為“玉友”。就像這首打油詩所表露的那樣:“你靠我,我靠你,拉起手來幹下去;你有情,我有義,綁在一起抗天氣;王張李,人心齊,雪是炒麵風是屁。”

在中國中鐵玉樹災後重建指揮部駐地的板房裡,我曾和柴澤傑書記聊起這個話題——何謂“玉友”?

他笑道,簡單說,當然因為身在玉樹,所以叫“玉友”,或許,還因為大家在一起吃苦受累,有點玉汝於成的意思,才叫“玉友”。

他還故作深沉地說,千萬別小看“玉友”這兩個字,少不得要有心性,那就是同情心和血性,不是誰都可以做“玉友”的!

在“玉樹臨風”微信群裡,“玉友”們這樣調侃,援建玉樹時,你趕時間卻打不上出租車,就攔便車,如果5分鐘後還沒人拉你,那你一定不是“玉友”;和朋友聚會,如果有人說玉樹震後他也在那裡呆過,可舉杯時他卻不會唱“康巴漢子”,那他肯定不是“玉友”;援建玉樹後,如果你或者還是對方便麵和火腿腸有感覺,那你絕對不是“玉友”……

玉樹震後多年,一眾“玉友”還常常聚會,儘管解放軍第四醫院副院長祁玉曙退休後已搬到蘭州。

他曾說,大家聊玉樹時,說得最多的,往往不是你給玉樹帶去了什麼?而是玉樹給了你什麼?

聽完他的話,我想起了索南旺毛,一個帶著5個孩子的寡婦,一個在地震中失去家的殘疾婦女,一個靠國家救濟的低保戶,拿出一個小包,拆開第一層塑料袋,再拆開第二層手絹,最後拆開第三層紙,把多領到的2100元補助金交給小蘇莽鄉社區工作站的工作人員。

直到今天,我仍清楚記得,玉樹第一民族中學學生入住新校園的頭一天,孩子們膝蓋跪地,一遍遍用抹布把教室的地板擦得亮亮的,第二天進教室時,所有的孩子都脫下鞋子,在腳上套上塑料袋,踩著冰涼的地板回到座位上,令所有在場的援建者和記者為之動容。

相信所有的援建者,都曾切身體會到這些承受過巨大災難的人們,以何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感恩之情。

不能忘啊!還是不能忘!

2012年10月28日凌晨1點,站在通天河畔的我經受了心靈的又一次痛擊,上千名玉樹州幹部群眾肅立在公路兩旁,迎接一個回家的孩子——那個為災後重建累倒在崗位上的玉樹人的兒子……1時40分,哀樂低徊,靈車緩緩駛來。“院長,我們來接你了!”人群中一聲泣語,玉樹縣八一醫院的醫護人員頓時淚流滿面!“松保,我們來接你了”,走到靈車前,玉樹州縣領導在車頭繫上一條條潔白的哈達——往日迎接的禮遇,卻成了此刻送別的輓歌。

不能忘啊!還是不能忘!

2013年11月3日,慶祝災後重建竣工大會在萬山之宗、萬水之源的玉樹州賽馬場隆重舉行,那天,犛牛之地、歌舞之鄉——是臨風的玉樹。

那一天,格桑花不再是路邊垂淚的那一朵,而是在豔陽下隨風飄曳的千萬朵;百靈鳥不再是折斷翅膀的那一隻,而是在晴空裡歡快鳴唱的千萬只;玄子舞不再是手腳僵硬的那一步,而是在金色大地舞醉江河源頭的奔放與豪情!

時至今日,漂亮的民居,堅固的學校,現代化的醫院,燦爛的笑容——新玉樹,盡收眼底。

災後重建,數萬援建大軍“五加二”“白加黑”“雨夾雪”,奮戰在玉樹大地。

那一天,康巴漢子把50名援建代表扶上馬,墜蹬牽繩,用藏民族對英雄最高的禮節,表達感恩之心,患難之情。

感恩玉樹,感謝有你!

如果將視角放得更廣,所有的建設者和那些親歷地震的同胞們,都是我們的兄弟姐妹,都是玉汝於成的朋友。

重讀歷史在行為成型方面或許永遠也不能代替個人的親身經歷。從每一位“玉友”的故事中,我們得以發現不同人群的每一份特殊情感,其中的每一張面孔,都足以構成對中國力量和玉樹奇蹟的一種闡釋或評說,是他們,讓玉樹這兩個字有了溫度。

9年來,每年的4·14,西海都市報的建青兄都會在微信上發些照片和文字,其中有這樣一段話,朋友不曾孤單過,一聲“玉友”你會懂,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

落筆此處,我最想對仁軍兄說的一句話是,4·14就要到了,彈指一揮,十年即逝,你在電話那頭一句安好——我已淚飛頓做傾盆雨,我明白,大家都還惦念著玉樹,天涯此刻近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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