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我的外婆和舅舅

姥姥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没有读过书,一辈子都在干农活和操持家务。

我姥爷的工作长期在外地,姥姥只能一个女人一边干着繁重的农活,一边艰辛的拉扯着我的大姨和舅舅。

她的一辈子,遭了很多的罪,令她无法释怀的是我舅舅的夭折......

那年,舅舅还不满四岁,是个可爱的虎头虎脑的男娃。

听我的母亲说,舅舅是因发烧打针后坐在了屋檐下,戳了风气而亡故的。(这是当时农村的一种说法,孩子打完针如果坐在屋檐下,容易戳风气而导致夭折。)

可姥姥却说舅舅是饿死的,她说舅舅太饿了,才会生了病,病了要了针,才会死。

姥姥说的自然有她的道理,我的舅舅长到四岁,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他生前说的最多的是向我的姥姥央求着:娘,馍!娘,馍!

缅怀我的外婆和舅舅

舅舅到了三岁上才会爬,四岁那年才开始摇摇晃晃的走路,但,这依然抵挡不了他的聪明调皮。

他很喜欢和他姐姐(我大姨)玩躲猫猫的游戏,大姨长他三岁,自然比他懂事的早,但即便如此,很多次我的大姨藏得很严实,却被我的舅舅很快就找到了。

舅舅生得也很俊俏,一双乌黑的眼睛,睫毛又浓又密,大人讲话时,他总眨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似乎能听懂人们之间的交谈。

只是当年刚刚建国,中原大地又连着几年遭遇了严重的自然灾害,使得人们的生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而舅舅虽只是几岁的孩子,胃口却比大人还好。

姥姥说,家里的每顿的窝窝头、红薯干一大半都给舅舅吃了,她和大姨都是喝点稀粥,可她俩没有饿死。特别是我大姨,她那时已经6、7岁,每顿就喝几口稀汤,瘦的像根面条一样,人们都说她会活不成,但她却活下来了,而我的舅舅一直身体特别得好,吃得也多,最终却死去了。

姥姥说,舅舅总是不到半晌就饿得肚子咕咕叫,有时,他跟着我的姥姥下田,躲在姥姥的脊背后,拽着姥姥的衣襟,嘴里嘟嚷着:娘,馍!娘,馍!

姥姥会在晚饭后给我的舅舅和大姨纳鞋底,舅舅一边看着,一边嘴里还没忘嘟嚷着:娘,馍!娘,馍!并常在地上爬来爬去,似乎这样的日子已经成了姥姥的日常,她期盼着有一天能够让孩子吃饱饭,期待着地里的庄稼快快长大,能够过一个丰收的好年景。

缅怀我的外婆和舅舅

然而,姥姥的期待随着那天夜里的到来,都变成了无望。

那个夜里,舅舅突然地发起高烧,姥姥连夜把他送到乡里的诊所,医生说是着凉发烧,打一针就好了。

第二天,舅舅的烧果真退了,全家都很高兴。

可没有想到,几天后,舅舅却莫名的整个身子肿了起来,并且越肿越严重,最后,眼睛肿得都合在了一起。

姥姥又带他去了那个诊所,那个医生仔细问了我姥姥舅舅这几天的活动轨迹,最后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这个娃娃是不是打针后坐在了屋檐下边?

姥姥这才记起,那天夜里舅舅打完针,第二天起来就好了。

姥姥就去了农田,晚上收工回来,看到我的舅舅正坐在屋檐下和我的大姨在玩,而且那天有西北风,风正穿过堂屋从外吹到我舅舅的小小身体上。

医生听完,就说,没治了,这个娃娃是戳了风气了,小孩打完针不能坐在屋檐下,这咱当大人的都知道的呀。

缅怀我的外婆和舅舅

姥姥听医生这么说,就慌了,她央求医生想想办法,可是医生看了看舅舅肿得像面包一样的小身体,说,真的没办法了,只能看这个孩子的造化了。

姥姥把舅舅背回家中,又忙托人给我远在山东工作的姥爷发了一封紧急的电报,而我的姥爷还未收到这封儿子患病的电报,我的舅舅就死了。

就在当天的夜里,舅舅就没了。

那个夜,特别的黑,也特别的安静,似乎老天爷也知道,这是个可怕的夜,它要夺去一个孩子的生命,尽管这个孩子才四岁,尽管他长这么大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尽管他生得惹人喜爱,可是,生命的无情轮回,任谁能阻挡死神的到来呢?

就这样,我的舅舅就走了,结束了他短短的一生,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他不会感觉到饥饿,但我的姥姥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的悲痛才降临,而这磨人的悲痛何日才可以是个尽头呢?

姥姥这一辈子只生了这一个男娃,几年后,我的母亲和我的小姨出生,我的大姨也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她们姊妹三人,在姥姥的操持下都长大成人,成了家,生了自己的孩子。

缅怀我的外婆和舅舅

但,我的舅舅,那个只活到了四岁的孩子,他似乎是我的姥姥遗落在世间的一粒小小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然而风吹来,就把他吹折了.....

很多很多年,我的姥姥总是向我们说起故去的舅舅,那个虎头虎脑的可爱又聪明的孩子,如果他还活着,是否长成了一个健壮的劳力呢?

可是,这个如果永远不会有,因为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回头,而我的姥姥也在十几年前因病去世了,那年她刚过了66岁的生日。

每一代人都有其特定的生存环境,这是自然的抉择,人们无法决定。

舅舅是个短命的可怜孩子,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是个幸运儿,能够像所有有幸的生命一样,来这世间一趟,看了看太阳,并感受一场人间爱的模样。

......

谨以此文祭奠我逝去的舅舅,我故去的外婆,我的亲人......

本文作者简介:蒲公英,一个用灵性写字生活的现代女子,拥有着睿智的头脑,冷静大气的处事之风。用一路的经历、思索、品观书写对生活的爱恋和诗意的都市情趣,古今诗文,热点麻辣点评,混杂而个性鲜明,被称之为未来时代崛起的种子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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