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弓浮想

  拉弓射箭,让人回想到茹毛饮血的原始部落,想到盘马弯弓的军旅征程。

  奋臂开弓,弦往后拽得越野,弓弯得越是厉害;弓弦绷紧如满月,一旦放手,箭镞则冲如一线,飞远无极;触兽触敌触物之后,也穿之益深,创伤弥重——箭与力的妙用,忽然使我想到几桩常见之事:

  铧犁耕于野,入土尺余,这是人力蓄力的共同下沉,联合深入。种子入土发芽,实则是人力蓄力入土后在迅速转化,因而在相应的数尺高的地表上,便摇曳着麦穗、谷穗、棉桃、苞米棒、豆荚、高粱穗……果实过于饱满丰盈了,沉甸甸的,地表盛不下,于是就连尺把深的密封的土层里,也分布着鲜灼灼的红薯,金紫色的土豆,白亮亮的落花生……

  人世不能没有水。为了饮用漱洗,也为抵御旱魔,人们在广漠的土地上凿了许多眼丈把深的水井,清凌凌的水,映照云天,收揽星月,镜面无尘,光鉴毫芒。井台远近值满了一株株杏、李、桃、梨,各类树木将铁一样的枝叉伸向丈许高的空际,春来鲜花簇簇,散白若雪,落红阵阵,紧接着则果实累累,裹衬着碧叶,压翻了枝头。乍看来,真像是清冽甘醇的地下水哺育了香甜流蜜的果实——井乃人之功,人之力朝着地底的延伸、下潜,促进了花果青枝向空际的上升、崛起。

  时至当代,一切都在推进,在发展,人的活力更不例外。工人掘采石油,钻头入地,穿过黄泉地府,百丈千丈之后,仍旧昼夜不息,探索不已。于是,千古寂然的太空便有了飞机,有了导弹,有了运载火箭,有了宇宙飞船,穿云破雾,凌霄而起,喷火飞旋,眨眼间千里万里,搅入银河系,与星月混同——地心里熔岩的喷薄,也未必会造就如许壮观、如许瑰丽的意境。

  哦!人的力量的升沉变衍,忽然使我产生了奇异之想:将地球拦腰劈分为二,在外星人看来,辽远的弧形的地平线浸沉于无限的、匀净的蔚蓝色之中,不正像一张弓么?——一张神妙宏伟的弓!裂地球而成双弓,分置之则悬空而未掣,合为一则组成一个圆,复又形成掣至极限的一付弓弦。而整个人类,便是团结如一的、精气充沛的、唯一的射手;至于生活,正是:射箭!

  羿射落九日,春夏秋冬始成,天下万物始生,黄绿转递,七彩纷披。

  一天之内周旋八万里的地球享用一个太阳,地球浮表上尽是羿的后裔。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让我们这生活胸胆开张、意气风发,多飞出几支“鸣镝”罢。

引弓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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