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雲看展”帶來新觀眾,未來博物館將如何定義訪客

因大眾媒體的普及和疫情的影響,“在線”成為博物館新的打開方式。無論是“網上展廳”,還是直播嘗試,網絡重建個體和社會的文化聯結。雖然“雲看展”無法替代真實的展覽已經成為一種共識,但疫情防控結束之後,數字科技在博物館中將有何延伸,博物館將如何再次定義訪客的身份?

“直播”“云看展”带来新观众,未来博物馆将如何定义访客

故宮博物院直播組在午門前

4月初,關閉了70多天的北京故宮開啟直播,這是這座600歲的宮殿首次在直播中亮相,當故宮博物院沉重的大門被開啟,兩位主播走進無人的故宮,看到滿園春色讓人產生今夕何夕的恍惚之感。

故宮博物院直播之前,其實各家省市博物館早就是直播界的常客。尤其在疫情閉館期間,直播成為了博物館重要的觀看方式之一,公眾呆在家中,享用著便捷的大眾媒體,“在線”成為博物館在21世紀第三個十年新的打開方式。無論是網頁版“展廳”,還是風格各異的線上直播嘗試,網絡這塊大陸就像被重新發現了一次,在近兩個月的時間內湧入了大量“新移民”。

對於這一現象, 北京大學文物考古文博學院教授宋向光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說:“博物館在閉館期間利用萬維網和社交媒體平臺,為民眾提供博物館文化服務,履行博物館社會職責,更重要的是為處於‘社交疏離’狀態的個人提供文化傳統和社會關聯的心理支撐,重建個體和社會的文化聯結。”

“直播”“云看展”带来新观众,未来博物馆将如何定义访客

數字技術在博物館如何延展?

無疑,數字技術和萬維網為博物館創造了與公眾聯繫的新渠道,或者說開闢了博物館與民眾個人直接聯繫的新空間。尤其在此次疫情防控期間,網絡的優勢顯而易見。

然而“博物館如何抓住這個新機會,如何運用數字技術,包括虛擬現實、增強現實、人工智能等技術,為民眾提供更具針對性的個性化服務,為民眾提供參與知識構建和創新的活動,這是博物館在數字技術時代的挑戰。疫情防控為博物館利用數字技術提供了機會,儘管是一次痛苦的機會,一些博物館做了數字展覽推廣和在線導覽,博物館專業組織了在線培訓,做了一些應用上的實驗。但這些活動的內容多是非疫情期間製作的,與疫情防控的關聯並不直接,因此,當疫情結束之後,博物館是不是又迴歸習慣的業務舒適區,還有待觀察。

數字技術為博物館提供了豐富的展示方式,可以讓博物館多方位、多角度、多維度展示博物館藏品信息,也可以將博物館研究成果圖形化視覺化,幫助觀眾接觸理解事實,激發觀眾學習興趣。博物館運用數字技術的展示會呈現出與傳統方式不同的視覺效果,觀眾也會有不同的觀看體驗和互動體驗,這有助於豐富觀眾的觀看體驗。數字時代的人們會有數字時代的視覺習慣和審美偏好,博物館數字化展示要適應和體現人們的審美偏好,但仍應該堅持博物館的基本理念,博物館展示是在觀眾與真實世界之間的橋樑,博物館要堅持真實和科學的原則,要鼓勵人們立足現實世界,聚焦現實世界的挑戰,而不是沉迷在虛幻世界裡。”宋向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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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博物館在直播中介紹“鎮館之寶”秘色瓷蓮花碗

藝術需要在場性,“雲看展”無法替代真實展覽

在“虛幻世界”裡,實體會不會變得更“虛無”?博物館站在線上或虛擬的高臺,人們會否在習慣中將不再願意親臨現場?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而且“線上世界”與“現實世界”的規則沒有任何不同,擁有的流量量級依舊是由投入的多少資本和社會關係決定的。

雖然不屬於文博體系,但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館長弗朗西絲·莫里斯(Frances Morris)在美術館因為疫情閉館前,她看到渦輪大廳裡13米高的作品被放幹了水。“沒有任何數字內容可以彌補進入如此廣闊的空間欣賞藝術的快感。”莫里斯的話讓很多人產生共情。

這也讓筆者想起今年年初,在上海博物館參觀“滄海之虹:唐招提寺鑑真文物與東山魁夷隔扇畫展”,雖然看展前做了功課,也早已經看到過展廳圖片以及東山魁夷作品,但當走入幾乎完全復原唐招提寺御影堂隔扇畫展廳,在不經意的一個回眸會產生置身何地的恍惚。這種沉浸之感首先是視覺上的直觀體驗,而後是由繪畫作品探索東山魁夷對東方文化的理解,直至追溯到唐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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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博物館展覽現場東山魁夷作品《山雲》

毋庸置疑,不入展館不看原作很難真正體會文明的偉大,也有人將原作和印刷品以活魚與死魚比喻。但在非常時期,通過網絡在雲端看展覽、聽講座雖是不得已為之,但卻不失為對展覽的一種理論補充和學術深化。各家博物館也推出了“雲看展”等形式,這既是對自身數字化資源的積累和梳理,在一定程度上彌補觀眾不能現場觀展的遺憾,也讓公眾從各個不同角度去學習及理解藏品。博物館的網站猶如一個個寶藏,對於已經落幕或看過的展,可以發現未知的新領域,並耐著性子在電腦前慢慢探究。對於正在舉行的展,則是做足功課,待重開之日。公教也是如此,平日工作瑣事,難得有時間去現場聽一次講座,現在講座以多種形式奉上,成為宅家的文化之宴。

但“線上展覽”更多傾向於信息平臺,“雲看展”永遠無法替代真實的展覽。無論是展覽還是藝術品的觀看都需要“在場性”,新媒體工具對於展覽的作用或在宣傳、教育、“用戶體驗”的延伸等方面更具效用。其結論是網絡技術愈發達,人們則會愈珍惜現場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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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研究院“敦煌藝術走出莫高窟”數字敦煌展

博物館訪客的身份應如何被定義

當一切迴歸常態,通過直播等形式讓更多人知曉的博物館外是否依舊會排起長隊?在長隊中等待入館的訪客的身份又應該如何被定義?

在宋向光看來,“博物館觀眾長時間排隊等待進館參觀,這不是‘好事’。多年前,因沒有方便的購票渠道,觀眾要排隊購票參觀。在萬維網和移動社交媒體時代,應該有更科學合理的方法減少觀眾排隊,例如分時進館。觀眾參觀管理和觀眾參觀體驗管理是科學,應該得到重視。關於博物館觀眾的身份,這要看對博物館的定位,如果定位為旅遊景點,博物館訪客就是遊客身份了。如果定位為學習場所,博物館觀眾就是學習者。如果定位為文化產業,觀眾就是顧客了。此外,在萬維網情境中,博物館與用戶的關係略為複雜,雙方都是傳播系統的用戶,互為信息發送者和受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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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館工作人員在疫情管控閉館後,拿起設備的直播狀態

在多重受眾體系下,未來的博物館會走向何方?彼得·維貝爾(Peter Weibel)在《新博物館宣言》(Manifesto for a New Museum)中指出,“未來博物館將成為獨特體驗的地方,通過藝術品的創造性展示,創新的互動方式以及個人體驗選擇,博物館將確定創新與個人之間的新關係。將保護個人免受大眾消費主義和大眾社會的影響。”

彼得·維貝爾還說:“觀眾拓展並不意味著要加強公眾參觀博物館的意願,而是意味著利用新技術手段的觀眾參與,以提高觀眾的知識、能力和意識。未來博物館的理想訪客不是旅遊觀眾,而是公民科學家。未來博物館將成為市民探索新世界的實驗室。未來博物館將為了解過去的智慧和知識敞開大門,更重要的是幫助公民瞭解他所生活和賴以生活的世界。未來博物館將成為一種新型實驗室,它需要的不是古典藝術史學家,而是高級科學技術專家。”

博物館應成為公共領域的一部分。但今天的公共領域被電視、新聞媒體和社交媒體等大眾媒體所主導。不幸的是,博物館依賴於這些公共領域。為吸引觀眾和媒體的關注,有時博物館成為了公共景點。新技術是否可以使博物館擁有自己的公共領域?不僅通過在線發佈和展覽,而且通過展覽中的交互工具,使觀眾和藝術品建立新的對話。讓觀眾不論是在藝術品展出現場或是以數字方式接觸藝術品時,真正使自己沉浸其中並研究藝術品的認知價值,博物館將因此而變身成為研究場所和實驗室。而不是從一個著名的圖像遊走到另一個圖像,只是觀望幾秒鐘而沒有任何理解。

“直播”“云看展”带来新观众,未来博物馆将如何定义访客

博物館直播現場 淘寶直播供圖

“博物館不僅是休閒場所,更是表達人們的歷史發展歷程和美好生活願望的文明載體。面臨突如其來的疫情,人們採取“社交疏離”防疫措施,以保護自我和他人生命安全。文化是消除恐慌和克服孤獨的重要手段,也是激勵人們與疫情抗爭的心理支持。”宋向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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