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春天裡的遐想

冬至之後,太陽的直射點開始從南迴歸線北移,這意味著北半球將迎來萬物復甦的季節。2020庚子農曆新年剛過不久,就迎來了立春。

當北京風雪交加,武漢電閃雷嗚的時候,蘭州天氣最近一直晴好,沒有出現往年的倒春寒,戶外雖然還沒有奼紫嫣紅,桃粉柳綠,但大地已經開始有回暖跡象。冰雪早已消融,就連風兒也變得和煦,沒有冬天那麼刺骨。

但今年的春天,註定與往年有所不同,因為新冠疫情的爆發,全國各地都發布了史上最嚴的隔離令,武漢等重災城市封城,全國陸海空交通大面積停運,沒有了往年這個時期繁忙的春運景象。工廠推遲復工,學校延遲開學,政府號召與抗擊疫情無關的人們不要出門,大部分人宅在家裡,靜等疫情拐點的到來。

平時車水馬龍的街道上行人車輛數量銳減,偶爾碰見幾個人,都是毫不例外地用口罩把口鼻捂得嚴嚴實實。商家店鋪大部分已經關門歇業,原本打算趁春節賺一把翻個盤,現在也只能無奈地望市興嘆。公園裡空空蕩蕩,萬徑人蹤滅,空蕩的讓人感覺詭異,甚至有些怵然,就連平常雷打不動每天準時出現在自己地盤上跳廣場舞的大媽們,最近也消失得不見影蹤。所有居住區都實行嚴格的封閉管理,出入小區要登記、測溫,一切都一絲不苟,湖北、新疆有些地方更嚴格。

疫情之下,春天裡的遐想

疫情新聞報道

整個中國,被恐怖的疫情籠罩,處處瀰漫著無形的緊張氣氛,往日唾手可得的戶外活動已經變成一種奢求,現在突然明白,自由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

嚴峻的疫情,就像給正常行駛的列車踩了一腳剎車,整個中國,各行各業幾乎處於停擺狀態,疫情初期慌亂過後,當人們回過神來,更多的是驚悚和愕然。

年後從新疆探親回來,做為外地返甘人員,按照單位和社區規定,必須居家隔離14天,掐指一算,離解除隔離還有一週時間。

宅在家的日子裡,天天只能站在窗戶前望著窗外。目之所及,平日人群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的城市如今冷清異常。太陽依然毫不吝嗇地將明麗陽光灑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空蕩蕩的城市看不到人影,只有無數建築物的影子長長地拉在地面,從早到晚悄無聲息地變換著方向,變換著形狀,由暗變亮,由長變短,由有變無。春天的大幕已經開啟,但此刻卻顯得有些沉寂,缺少往年開春時節煥發的朝氣和活力。

此情此景,不由想起美國作家蕾切爾·卡遜所著《寂靜的春天》中的一幕幕場景。

該書是一部科普讀物,作者在書中嚴肅生動地描繪出人類進入工業社會之後,因為各種不擇手段的發展方式造成嚴重的環境汙染和生態破壞,繼而給自然界帶來了巨大的災難,最終地球上的春天樹上鳥兒不復存在,昆蟲絕跡,河流中也沒有了生物,原本生機勃勃的自然界呈現出無邊落木蕭蕭下的荒涼景象,自然界安靜地猶如萬籟俱寂的深夜,讓人感到不安和窒息。

回想著書中描繪的場面,望著眼前空空蕩蕩的街道和廣場,感嘆寂靜的春天如此相似和真實,一場現實版的《寂靜的春天》正在中國大地上演。

疫情之下,春天裡的遐想

疫情下的街頭

從蕾切爾·卡遜的寫作意圖來看,她主要是對工業文明時代破壞性發展的生產方式提出了質疑與批判,特別是對人類由於盲目地發展工業生產造成種種生態和環境災難提出了警示。在她看來,人類工業社會里過度的商業化逐利行為使人們迷失了經濟發展的正義性,人類主導下的工業文明卻把自己推向了發展的反面,在這一過程中,工業發展與自然環境形成了對立,工業社會很多不可逆的發展模式猶如飲鴆止渴,最終自然界會因此失去控制,大量物種將走向滅絕,工業文明最終會將地球上喧鬧的春天帶向沉寂。

縱觀人類社會發展,從文明的社會形態來看,先後經歷了農耕文明、工業文明和信息文明三個階段,當前人類整體處於後工業文明階段和信息文明的初級階段。自工業革命以來,工業社會高度發達的生產力創造了巨大的物質財富,科技的發展使人類戰勝了很多生存危機,人類控制自己命運的能力不斷加強,我們都在盡情地享受著工業文明的種種勝利成果。

相比而言,在農耕文明階段,生產水平低下,更談不上什麼重大科技貢獻,人類文明的層次水平相對較低,那個時代社會生產力落後,瘟疫疾病流行,物質匱乏,人們缺衣少食,但為什麼這個時代沒有引發對寂靜春天的擔憂?反而今天很多人非常留戀和感恩這個時代。

如果從環境保護的歷史價值來看,我們可以這麼認為:

相比於工業文明,農耕文明時期有限的生產力水平基本不會出現嚴重逾越自然法則的現象,一切社會生產生活都在自覺不自覺中道法自然。那時候,工業汙染破壞自然環境的豁口還沒有打開,即使偶爾有些不當的生態環境行為,也基本在自然界自淨能力之內,自然界通過天然降解和自我修復,很快就能恢復自身的機能,基本不會對自然環境的可持續發展產生影響。

因此,歷史地看,農耕文明時期,落後的社會生產力在不自覺的狀態下保護了人類賴以生存繁衍的資源和環境,正是農耕文明社會時期低下的生產力水平和原始的生成生活方式無形中為我們今天現代社會創造了發展的基礎。

農耕文明,在自發狀態下用樸素的方式踐行了生態環境保護的歷史使命,某種程度上,農耕文明自覺不自覺地剋制了人類自我的慾望,保護了人類社會賴以生存的環境,為人類的延續和發展提供了基礎。農耕文明沒有給我們留下金山銀山,但卻給我們留下了綠水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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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耕文明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農耕文明時代可持續的發展模式留給我們的生存發展的底子,理應得到所有生靈的感恩和懷念。

當代,在城市化進程中,很多人把對農耕文明的記憶昇華為濃濃的“鄉愁”,用一種簡約深沉的情愫使人類社會與質樸的自然環境產生了相依為命般的共鳴,一輩

又一輩,疊加成纏纏綿綿、柔情似水的美麗詩吟。他們禮敬鄉愁,讚美鄉愁,歌頌鄉愁,鄉愁好像是一杯醇厚的佳釀,怎麼玩味,都能品出地地道道的農耕文明滋味,勾起靈魂深處最明晰的記憶。

鄉愁好像一段清音,一首民謠,不管浪跡哪裡,這種淡而美好的記憶都如影隨形,越說越起勁,越拉話越長。當代中國的鄉愁基本對應的是農業文明時期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人一事。由此可見,現代人的鄉愁實際是人們在工業文明進程中對曾經滋養自己成長環境的追憶,特別是在城市化進程不斷加快的過程中,現代人們對農耕文明的眷戀愈加永恆。

工業文明拉大了人們和鄉愁的物理距離,卻縮短了人們和鄉愁的心理距離。農耕文明已經成為現代人浪漫的心理慰藉,這種慰藉大道至簡,質樸從容。

農耕文明的境界就在於此,溫情脈脈,璞美自然,如詩如畫,如醉如夢,這樣的社會能不值得留戀?

中國農耕社會里牛郎織女那段男耕女織、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生活不知勾起了中國多少代人內心最豐滿的記憶。這一傳說就像中國農耕社會一部動情的史詩,傳頌了百代千世,其主要原因還是因為這部史詩的每一個題材都根植在鄉村這片生態的土壤之中。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雖然農耕文明時期物質並不豐富,但生命卻稱得上是自然的造化,同時,溫馨、和諧、浪漫、寧靜的農耕時代的畫面足以使人們體會到農耕社會最接地氣的幸福感。

世界各國均是如此,西方發達國家在城市化之後出現的逆城市化現象,與中國的“鄉愁”在本質上是一致的,兩者都在自然、生態、可持續發展中尋找農耕文明裡情感的支點和生活方式的嬗變。

工業文明極大地改變了人類社會的發展進程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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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業革命

起初,工業社會極大的物質生產能力和財富創造能力帶給我們豐富的生產生活資料,相對於農業社會時期物質的極度匱乏,人們吃的更飽更好了,穿地更暖更美了,人們開始歡呼雀躍,以為自己找到了挖掘財富寶藏的秘密,以為找到了通往幸福的坦途。

但慢慢地,問題就開始顯現出來。人們發現,當我們進入工業社會,猶如開啟了一場豪賭,財富的創造過程無比驚險刺激,明知其中有害,但人類欲罷不能,抱著發財的希望,孤注一擲,只是這場豪賭下來,最終的贏家只配被稱為“土豪”。

是的,當我們進入工業社會,人類為了逐利,千方百計尋找開發利用資源環境的方法,而資源環境保護卻被置於腦後,人們把資源的稀缺性和有限性忘得一乾二淨,相對於資源環境開發利用,資源環境的保護被放在次要位置。在更極端的情況下,資源環境保護問題還沒有落實,而開發項目就已經上馬開工,先開發後治理的發展模式甚至成了工業社會區域發展的一條捷徑。

伴隨著自然資源環境破壞式開發利用,在農業社會不曾出現的生態和環境問題成了工業社會司空見慣的現象。隨著工業生產全球化和一體化,這些現象由區域性問題又演變為全人類和世界性的問題。

等人類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一系列麻煩出現了,一是問題發現地有些遲了,該破壞的已經被破壞殆盡,有些不可再生的環境資源已經徹底無法修復;另一個是有些資源環境如果要進行治理,其成本代價也遠遠超過開發利用創造的價值,至此,人類社會才明白什麼叫得不償失。

更為嚴重的是工業社會的危害已經逼近人類的日常生產生活,我們食用的農作物化肥農藥殘留超標,呼吸的空氣PM2.5高得出奇,溫室氣體增高,全球氣候變暖,水土流失,土地荒漠化,地質災害,洪澇災害等,任何一個問題都事關物種群落的生存延續,而人類卻依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好像成了工業社會沒法繞開的結。

至此,人類社會才明白什麼叫得不償失。工業社會的危害已經逼近人類的日常生產生活,農作物化肥農藥殘留超標,空氣中PM2.5高得出奇,溫室氣體增高,水土流失,土地荒漠化,地質災害,洪澇災害等,任何一個問題事關物種群落的生存延續,而人類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好像成了工業社會沒法解開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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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霾天氣

人類從猿進化到人,從茹毛飲血的原始社會進入到農耕文明,從農耕文明再到工業文明,直至到更高級的信息文明形態實際都是人與自然博弈的結果。

隨著人類社會科技水平的不斷積累,人們對自然界各種事物的發展規律會有更深入的認識,由此人類社會與自然環境博弈條件和能力也會相應延伸和提高,於是人類會通過不斷優化自己的博弈策略,在與自然環境博弈過程中實現收益的更大化,使人類社會和自然環境形成新的“納什均衡”狀態。從發展的哲學內涵來看,這是從量變到質變的標準演繹,沒有任何問題。

但人類社會在與自然界博弈的過程中,往往容易忽視與大自然博弈的複雜性和長期性。很多時候,這個博弈模型帶有很大的滯後效應,誰勝誰負,要等一段時間才能知道最終結果,正所謂“誰笑到最後,誰才是真正的贏家”。工業社會的發展模式,最失敗之處就是把簡單問題複雜化,同時又把複雜問題簡單化。從現實情況看,工業社會時期,自然環境已經讓人類吃了不少苦頭。

再說這次我國在開春之際出現“寂靜的春天”這個問題,最沒想到的是此次寂靜的春天是疫情給我們“將”了一將。

疫情使這個春天顯得有些寂靜,這與工業時代的自然環境破壞和汙染沒有太大的關係,疫情在任何時候都有,歷史上原始社會、農業社會時代的疫情比比皆是,那時候比現代工業社會時期還要兇猛,加上科技醫療不發達,人類社會應對疫情的能力非常有限,當時的人類社會比現代更加無奈和被動,疫情造成的災難更加觸目驚心。

但不得不說,從披露的疫情發生原因來看,這次疫情與工業社會不當的發展模式有一個通病,那就是在與自然的相處中,當前的人類過於自信和自私,在人類與自然的博弈過程中,人類自以為已經站在了科學的巔峰,於是便多了很多狂熱和無畏,人類在發展過程中對我們依賴的自然環境缺少人文關懷,缺少必要的尊重與敬畏,更缺少哲理的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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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自然

工業社會時期過度商業化的逐利行為驅使著人類滿足於索取帶來的成功和快感,對此,有識之士已經在自我批判,希望即知即改,不至於未來被歷史批判。

工業文明的本意是讓我們生活地更美好,但不完善的工業文明體系卻將人類置入到更危險的境地。就像蕾切爾·卡遜在其著作中所說,工業文明時期我們使用農藥提高農作物產量,但這種方式不僅毒死了有害生物,也毒死了其它無害生物,最終整個世界將因此而毀滅,直至春天歸於沉寂。

是的,我們解決了一個問題,但卻帶來了一個難題。她指出:人類要走出一條“很少有人走的岔路”,只有這條岔路才是最後和唯一保住地球的機會。

蕾切爾·卡遜從科技層面總結了很多有效無公害的環境保護治理方法和途徑,我總結了一下,這些方法的主導思想就是人類在與自然博弈的過程中要有基本的人道精神,要倡導環境正義。

地球不是人類專有的生存空間,屬於所有生物,人類應當與所有的生物共享地球資源和環境,人類作為自然界的高級生物,在和其它生物相處的過程中應當利用自己的智慧擔負起保護地球資源環境的責任,人類要講道德情操,最起碼應當對我們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少一些粗暴和貪婪,多一些理性和回報。


疫情之下,春天裡的遐想

天地人和諧生活

《詩經》開篇《國風·周南·關雎》中第一句便是“關關雉鳩,在河之洲”。

是呀,有了鳥鳴,春天才能算作名副其實的春天。有了鳥鳴,我們才能開啟詩意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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