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李慧敏 北京報道
從預盈8000多萬元，到虧損51億元，豫金剛石（300064.SZ）業績出現驚天“大變臉”。公告發出僅4天之後，豫金剛石被立案調查，創下中國資本市場立案調查最快紀錄，也是監管針對2019年年報涉嫌業績變臉的首單立案處置。
4月7日晚間，豫金剛石公告稱，因公司涉嫌信息披露違法違規，收到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立案調查通知書。與此同時，豫金剛石和相關責任人還收到了河南證監局下發的警示函，警示函載明，公司對2019年度淨利潤這同一事項信息披露前後存在重大差異。
4月3日晚間，豫金剛石披露《2019年度業績預告及業績快報修正公告》（以下簡稱“《修正公告》”），將此前預盈的8040萬元，修正為虧損51.51億元，同時將鉅額業績變臉歸因於新冠肺炎疫情、經濟下行以及應收款項的對手方等等。
4月4日凌晨，深交所就《修正公告》火速問詢，重點關注“是否真實準確”“是否存在佔用擔保”“是否存在挪用”等關鍵點，且所有問詢事項均要求會計師核查發表意見。
“豫金剛石把預盈修正為鉅虧，不排除有釋放風險的故意，乘著疫情把虧損在一個年度出清，未來年度輕裝上陣。而監管出手如此之快、準、狠，或許令豫金剛石始料未及。”分析人士表示，自新《證券法》施行以來，監管部門依法履行監管職責也正在得到進一步加強，監管升級市場已有感受。37天之內，已經有四家公司因“蹭熱點”信息披露違規被立案調查，ST銳電亦因信披違規收到了首張罰單。
《中國經營報》記者注意到，豫金剛石於2010年3月在創業板上市，上市後連續8年盈利，合計實現淨利潤10.61億元。也就是說，2019年預計虧損額是9年利潤的5倍！截至4月7日，其總市值僅31.8億元。
3天假期+1個工作日，“史上最快”立案案例
清明假期之後的首個工作日，接踵而至的立案通知和警示函顯然令豫金剛石猝不及防。4月7日晚間，豫金剛石披露了兩份公告。
其一，豫金剛石公告稱，於當日收到《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調查通知書》（豫調查字 2020013 號），因公司涉嫌信息披露違法違規，根據《證券法》的有關規定，中國證監會決定對公司進行立案調查。
其二，豫金剛石公告稱於當日收到河南證監局下發的《關於對鄭州華晶金剛石股份有限公司和相關責任人員採取出具警示函措施的決定》（〔2020〕6 號）（以下簡稱“《決定書》”）。
《決定書》發給公司豫金剛石及郭留希、劉國炎兩位責任人。
《決定書》顯示，2020年 1月18日，豫金剛石披露2019年度業績預告，預計2019年度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以下簡稱“淨利潤”）為6743萬元至9634萬元。2月29日，豫金剛石披露2019年度業績快報，預計2019年度淨利潤為8040萬元。4月3日，披露2019年度業績預告及業績快報修正公告，將2019年度預計淨利潤修正為虧損51.5億元。
《決定書》認定，豫金剛石對同一事項信息披露前後存在重大差異。
上述行為違反了《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辦法》（證監會令第40號）第二條、第三條的規定，你公司董事長郭留希、財務總監劉國炎對上述違規行為負有主要責任。根據《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辦法》（證監會令第40號）第五十八條、第五十九條的規定，現決定對你公司及郭留希、劉國炎採取出具警示函的監管措施，並記入證券期貨市場誠信檔案。
“對於豫金剛石的立案調查，當屬‘史上最快’的立案調查，清明假期3天加上1個工作日，總計4天時間。”有市場分析人士如是表示，之所以監管出手如電，是因為豫金剛石在多個點上均觸及立案標準。
上述人士表示，業績豫金剛石的業績“洗澡”的預告對投資決策有重大影響，且對鉅額或有負債會計處理不當，構成了不真實不準確、嚴重誤導投資者的信息，涉嫌違反《證券法》和《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辦法》，符合立案標準。
事實上“對投資決策有重大影響”的事實已經發生。在4月7日早上，豫金剛石開盤即無懸念跌停，報收2.64元/股。
公開信息顯示，豫金剛石是目前2019年年報業績預告後變臉額度最大的、也是受處理的第一單。
據統計，與2018年報相比，2019年年報涉業績變臉的上市公司數量上明顯減少。2018年預告業績變臉的有64家，變臉原因多樣，包括資產減值涉嫌造假、併購“三高”以及其他違法違規行為。其中，ST冠福、*ST尤夫和歐浦智網三家被立案調查。
預盈修正為鉅虧，監管問詢是否存“佔用擔保”
豫金剛石4月3日披露《修正公告》，此前業績快報顯示公司2019年淨利潤8040萬元，修正後虧損51.51億元。2018年度豫金剛石的淨利潤為9634萬元。
豫金剛石將業績變臉主要原因歸結為四點，一是因訴訟/仲裁案件新增預計負債約21.75億元，二是計提存貨跌價準備約10億元，三是對應收款項計提壞賬準備並確認減值損失約10.3億元，四是對固定資產及在建工程補充計提資產減值準備約8億元。
同一事項信息披露前後出現如此重大差異，4日凌晨，豫金剛石即收到了深交所關注函。
值得一提的是，關注函針對上述四類原因提出的問詢多次出現“是否真實準確”“是否存在佔用擔保”“是否存在挪用”等關鍵點，且所有問詢事項均要求會計師核查發表意見。
對於預計負債，關注函要求豫金剛石結合預計負債的計算過程和計算依據核實說明相關會計處理是否符合會計準則的規定；本次預計負債計提是否充分、足額，是否還存在應計提未計提的情形。
關注函特別指出，豫金剛石須結合上述案件相關資金流向情況，核實說明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郭留希及其關聯方是否佔用上市公司資金，上市公司是否違規為其提供擔保。
針對預計計提壞賬準備並確認減值損失10.3億元，深交所要求補充說明公司單項金額重大擬單獨進行減值測試的應收款項的具體情況；應收賬款計提減值和壞賬準備的依據、具體測算過程等；核實說明前期已確認的收入和應收賬款是否真實、準確。
2018年末，豫金剛石應收賬款賬面餘額高達8.58億元時，深交所即曾在年報問詢函中要求公司核實應收賬款前五名款項的形成背景，是否為關聯交易，壞賬準備計提是否充分等。
而對於豫金剛石計本次提存貨跌價準備約10億元，深交所要求說明詳細情況。因為此前，在2018年年報問詢函時，豫金剛石曾稱2018年度存貨跌價準備計提充分；在回覆深交所2019年半年報問詢函時，曾稱2019半年度無需計提存貨跌價準備。
至於計提固定資產及在建工程減值準備，深交所關注函要求說明本次計提減值的固定資產及在建工程具體情況，是否真實存在；相關金額確認是否真實、準確；是否為募集資金投資項目，是否存在挪用募集資金的情形。
在2018年度和2019半年度，雖然豫金剛石均未計提固定資產及在建工程減值準備，但深交所一直對此表示高度關注。在2018年年報、2019年10月28日的關注函中，深交所連續三次對固定資產、在建工程的大幅增長等事項提出問詢。
4月7日早間，針對涉訴案件計提預計負債，計提壞賬準備並確認減值損失等相關細節，公司部分做出回覆。
豫金剛石在回覆中表示，截至關注函收悉日，公司共涉及45項訴訟/仲裁案件，案件金額合計約44.33億元，公司及控股子公司作為被告涉及的訴訟案件43項，案件金額約42.08億元，其中非經營訴訟案件金額為19.29億元，計提預計負債金額為20.75億元；另外公司判斷勝訴可能性較大非經營性訴訟案件3項，案件金額為11.4億元。
對於應收賬款的壞賬準備計提，豫金剛石回覆稱，公司業績快報數據未經會計師審計，公司按以往計提比例對應收賬款計提了壞賬準備。
業績快報披露後，發現公司單項金額重大擬單獨進行減值測試的應收賬款客戶為深圳粵通資信狀況惡化，應收賬款餘額為3369萬元。依據謹慎性原則對其應收賬款餘額全額計提了壞賬準備。
豫金剛石同時承認，截至目前公司未發現其他主要客戶財務狀況惡化情形，不影響本期計提的合理性。經會計師審計後，應收賬款預計損失率可能存在浮動，壞賬準備最終計提金額以會計師審計後的結果為準。
“甩鍋”新冠肺炎，早已被列入“危險公司”
天眼查資料顯示，豫金剛石主營業務為超硬材料和超硬材料製品的研發、生產和銷售。控股股東河南華晶超硬材料股份有限公司持股12.51%，實際控制人郭留希持股24.13%。
豫金剛石於2010年3月在創業板上市，上市後連續8年盈利。據統計，2010年至2018年，豫金剛石合計實現淨利潤10.61億元。也就是說，2019年預計虧損額是9年利潤的5倍！
另外，截至4月7日，公司股票收盤價2.64元/股，總市值31.8億元，還不夠虧損總額。
最感嘆命運弄人的或許不僅僅是廣大投資者。北京天證遠洋基金管理中心（有限合夥）（以下簡稱“天證遠洋”）2016年以每股8.70元認購豫金剛石22988.51萬股，佔總股本比例19.07%成為大股東，隨後持股一直沒有變動。然而，截至4月7日收盤，天證遠洋已浮虧近7成。
新冠肺炎疫情似乎成了一個筐，某些別有用心的上市公司啥都想往裡裝，有的“蹭其熱點”，有的“讓其背鍋”。
分析人士表示，豫金剛石顯然擬通過“甩鍋”給疫情等方式，實現與過往歷史的“切割”。
“豫金剛石的鉅虧，不排除有釋放風險的故意。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過去兩年降槓桿，實體經濟整體艱難，應該說豫金剛石與很多企業一樣比較難過。再加上內部可能存在資金違規佔用等問題，本來寄希望於2020年的經營預期，但沒想到疫情暴發，令企業無法再靠編故事或財務粉飾繼續支撐下去，索性就為料理後事做準備，考慮如何避免退市。”上述人士認為，豫金剛石乘著疫情把虧損在一個年度出清未來年度輕裝上陣的意圖明顯。
而回溯過去一年的一系列監管動作可以看出，豫金剛石早已被“高度關注”。
據接近監管人士透露，深交所自2018年年報後即將豫金剛石列為風險公司，緊盯公司存在的涉嫌資金佔用和違規擔保、挪用募集資金等異常行為，先後發出監管問詢函件8份，並多次上報違規線索、風險報告及重大事項報告，提請證監局現場檢查並強化監管協作，多次要求會計師、保薦機構核查關注，共同督促公司核實並披露涉訴進展及其他異常情況，充分向市場揭示風險。
河南證監局也高度重視豫金剛石的風險處置工作，多次警示約談豫金剛石董事長郭留希本人和年審會計師事務所，要求審慎判斷涉訴事項是否滿足預計負債的確認條件，是否涉嫌違規擔保和資金佔用，要求及時進行披露；對公司和事務所分別下了《監管關注函》，壓實中介機構責任，對事務所非現場督導4次，下發關注函1次，給公司下發關注函1次，問詢函1次，書面下發通知要求提供材料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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